房中。

“呼~”

恰似輕柔卻又鬼魅的清風拂過。

黑衣客如幽靈般瞬間閃現,出現在黃文衍的身前。

他動作極為迅速精準,只見他隨手朝著管家的脖頸後一砍,管家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軟趴趴倒地,昏了過去。

“天王,你怎麼來了?”黃文衍趕忙起身問道。

“文衍,你有大難了!”

黑衣客身影低沉悶悶。

“我剛剛得到確切訊息,徐貫今天一早便調動了大批兵馬,把那些藏匿的霹靂炮全都挖了出來。”

轟隆隆!

如霹靂驚雷炸響!

“怎麼可能?!”黃文衍臉色陡變,“他才剛剛抓了姚烈,就算要讓我去接受訊問,我還能理解,可怎麼會突然就牽扯到那些東西了呢?”

“難道說是姚烈告的密??”黃文衍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事他又根本不知情,其他人都只是負責運送而已,真正知曉裡面奧秘的,滿打滿算也就屈指可數的五個人,可他們的身家性命都與我們緊緊綁在一起呀,絕不可能出賣我的…”

“現在先別管訊息是怎麼走漏的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目前圍住府邸的只是少許官軍,大部隊還未趕到。趁這個機會,我先帶你離開這兒。”黑衣客說道。

“那我的家人……”黃文衍面帶期待。

黑衣客沉默不語。

見此,黃文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裡一痛。

他知道,那些人的生死,此刻只能聽天由命了。

黃文衍沒有怪黑衣客,自從踏上這條路後,他就明白這是一條要麼登天,要麼墜入無間地獄的路。

而且後者的可能性還更大。

只是他不甘心啊!

他想要為黃家搏一搏,更想要為黃家的數百位先人討回個公道。

此刻,黃文衍的腦海中彷彿有兩個小人在激烈交戰。

一方面,他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可另一方面,他的親族、子侄、孫輩,都還在這兒,他又怎能狠下心來,孤身一人離去呢?

“文衍!”

黑衣客沉聲呼喚,語氣加重了不少,帶著催促之意。

以他的本事,最多也就帶兩個人走,要是再不走,等到大軍圍困集,連他恐怕都要陷在這兒。

“天王,我決定了,我不走了。”

話一說完,黃文衍整個人一下子鬆了下來。

“文衍,你……”黑衣客眉頭一皺,正欲開口。

“天王,你聽我說。”

黃文衍阻止了黑衣客的勸說。

“既然徐貫已經找到了那批霹靂炮,以他的手段,自然能順藤摸瓜,查到這些東西是從我黃氏商行的渠道流通出去的。”

“要是我走了,以徐貫的本事,很有可能會順著這蛛絲馬跡,最終找到天王你的蹤跡。所以,我不能走。”

此刻的黃文衍,儘管身陷絕境,但頭腦卻依舊冷靜,條理清晰地分析著局勢。

這樣子黑衣客愈發不忍黃文衍如此才人就這麼留在這兒,以黃氏商行搜出來的東西,足以讓黃家滿門不復。

然而,黃文衍說的理由讓黑衣客心中也躊躇起來。

他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大業,懷著愧疚之情,但卻並沒有繼續勸說。

“天王,答應我一個請求。”黃文衍忽然說道。

“但說無妨。”黑衣客神色鄭重,沉聲開口。

“我有一幼孫,名為黃振理,還有一孫女,名喚黃若華,都只有六七歲,我希望天王能帶他倆離開這是非之地。”

黃文衍說著,便帶著黑衣客來到了兩孫兒的房間。

看著兩個還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娃娃,黃文衍對著黑衣客一拜到底。

”“拜託天王了…”

黑衣客看著兩小孩,語調奇異。

“振理?悠悠蒼天兮,莫我振理…”

黑衣客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瞬間便知曉此名典出何處。

漢代東方朔的《七諫-初放》中曾有言:“往者不可及兮,來者不可待,悠悠蒼天兮,莫我振理。”

其大概意思是自傷身世,感慨浩渺蒼天啊,為何不糾正這不公之事!

黃文衍為幼孫取這個名字,不乏借古諷今,既哀屈原,亦抒己懷。

自家先祖風骨壯烈,仗義執言,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那麼“若華”二字便是典出屈子的《天問》吧…”

“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

一道陌生清朗的男聲,突然在窗外悠悠響起。

“誰!?”

“出來!!!”

黑衣客暴喝一聲,整個人如同一頭被猛虎,瞬間竄出。

轟!

氣勢剛猛的大手印驟然拍出。

這一掌拍出時,黑衣客的手掌陡然腫大一倍餘,而且隱透紫紅。

掌風呼嘯,周圍空氣彷彿都灼熱了不少。

“碰擦擦——”

門窗瞬間破碎,無數碎片如暗器般四下飛濺,每一片都裹挾著沛然巨力,足以置人於死地。

黑衣客相信,這一掌定能建功。

“大手印?好掌力!”

來人稱讚一聲,聲音不緊不慢,語氣不見驚慌。

黑衣客不見其如何動作,那些木屑碎片忽然向四周散開,露出一道青色身影。

近了!

近了!!

“砰——”

黑衣客一掌印在了青色身影上,不等他露出滿意,他的神色立馬一變。

打空了??

黑衣客看著自己是手掌,明明印在在這人身上呀?

不對!

手感不對,不是打在身體上的觸感。

“閣下的大手印如火純青,少林派的?”

還是那道清淡的聲音,此時卻已經在黑衣客身後悠然響起。

而黑衣客面前的那道身影,正逐漸淡化,繼而如同煙霧般消散。

黑衣客瞳孔緊縮成一抹針尖大小,警惕心被他放到了最大。

緩緩轉身,內力急速運轉,渾身散發著迫人的氣勢。

“論掌力之純,我覺得少林派現任的方丈可能都比不過閣下…”

黑衣客沒有答話,磅礴的內力欲透體而出,陰陽互轉,一掌輕輕推出。

這一掌,如千山重疊,彷彿一個人在山巔眺望。

黑衣客的內息隨著峰勢運轉,綿延無盡,大可以陣勢壓敵,小亦可以一擊一拂之力應用之,手腋的袖袍,忽然捲揚起來,這袖裾激揚,如波浪一般。

“嘖,武當派的功夫,閣下竟然身居佛道兩大門派的絕技…”

“剛好,貧道也會點武當派的雲手,請閣下品評一番如何…”

霎時間。

房間裡好像有白雲歸去來兮。

黑衣客那千山重重的掌力彷彿被白雲籠罩,不見真容。

良久。

雲散,山去。

黑衣客看著停留在自己太陽穴前的手指,沉默不語,臉上滿是凝重與不甘。

青色身影一手負在身後,一手伸直,穩穩地輕輕點在黑衣客的腦門之上。

一時間,場上陷入了死一般的靜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