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築基期起,第一次見到春秋蟬得了領悟,形成丹論雛形。

又經結丹、成嬰、化神三大關口,步步完善,在下界遂明確自身道路。

從入道至合體,路線堅定,一步不移的實屬罕見。

很少有人能一上來,就能選到最適合,亦能行通的大道。

邊走邊該,甚至同初始南轅北轍的情形都很常見。

晉入合體,意味這名修士洞天可搬入真實界,大道顯化,有限定的改變世界。

如修苻道,可使方圓萬里元氣運轉,靈物生長全按著最適應苻修的環境改變。

如走土行,土德充沛,靈土滋生,奇花異草定茁壯旺盛。

而以白子辰為中心,似在不斷按下暫停和後退,且越來越頻繁。

在此環境中,再論時間已無必要。

來回數次,十二顆山海珠沿著來時路已經退到了少央身旁。

一道道浮光水波,一塊塊下沉美玉。

水漲玉高,一階一階成了祭壇。

韶華洞天中一座座大山,一條條大河,因光陰真意凝聚的種種奇觀,皆氣化成點點光屑,往上添磚加瓦。

等祭壇到達身高時,進展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無法再往上演化出完整仙基。

只能靜靜看著不能做出動作的少央露出狂喜,仙基不成,其他方面達標也算不了真正合體。

臨陣破境也好,重回合體也罷,都是太小覷合體天塹,何況還是最無法預測的光陰大道。

回想當年,少央為了備齊開天靈物和元始炁青過程艱辛不用多談。

光為擇一良辰吉日,就送出十份頂級靈資請人算過。

又擒妖尊數十,一併獻祭。

焚仙草百株,燒仙晶過萬,才算合格的晉升合體儀軌。

可這份喜悅維持不到數息就戛然而止,有一段時光長河從白子辰身後的韶華洞天裡湧出,澆上了祭壇。

原本已停滯的仙基立馬又煥發活力,光芒越來越盛。

“到了這步,仙基成與不成和本人已經無關,全看天意……”

少央無聲苦笑,這種生死全憑天意,不在掌握的感覺對一位合體來說的確是陌生。

……

“三生鏡中藏著的那截時光長河!難道我身上真藏著天帝后手,是他歸來的關鍵?”

白子辰升起濃濃寒意,沒人願意去做他人的一具歷劫身,哪怕那個人很大可能是三界繼往開來的最強者。

誰想一生苦修,最終為人做了嫁衣。

不過眼下不是深思這點的時候,韶華洞天中掛著的時光長河完全補上了元始炁青作用,甚至猶有過之。

一個剎那,又像永恆時光,祭壇上凝出一塊華美玉晷,似是亙古存在,放在那兒不曾動過。

移玉晷!

識海第一時間同步了仙基名字,以及所附帶的大道神通。

觀測時光,影響執行軌跡,還能撥動玉晷。

撥動玉晷沒有次數上的限制,損耗的自身本源,最多能跨越八百載。

此項光陰神通,完美取代過去的操弄時光,且增強不知多少倍。

這正是立仙基的要緊所在,會在所有大道神通中選中一項昇華,成為立身之基。

仙基會隨著修為提升,威能漸增,沒有上限。

真到拼命時候,還能連續催動,豈是尋常大道神通能比。

移玉晷一成,天地肅清,破破爛爛的空間填上了裂痕,嘀嗒嘀嗒,時間又開始向前走動。

“這就成了?”

白子辰有些發愣,仙基來的太過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可並未有造化之力降下,體內真元也沒產生質變。

這合體天塹到底是過了,還是沒過?

就在此刻,有無數沙礫聚合,凝成一方小印,讓遠處的時光長河都靜止了下來。

又有一盞陳舊古燈,深深銘刻在真實界和太虛,靜默冰寒。

“又來一道仙基,還是二選一?”

左邊名為恆沙印,可在漫長無垠的時光長河中留下不朽印記,縱然身隕,亦能借著印記重生。

什麼避劫秘術,轉世後手,都相差不可以道理計。

且不會被任何手段攔下,不朽印記可留在時光長河隨意一個節點上。

只要有足夠時間,收攏真靈完全,印記中自會再誕生一名‘白子辰’出來。

右邊名為燼夜燈,是照亮黑暗的指路明燈。

此燈閃耀,永遠不會迷失方向,並不會中了壽元流逝之災。

莫說他人的奪壽秘術,就連自身燃燒透支的壽元,都會透過燼夜燈返還過來,損耗可忽略不計。

例如他自命名的真青帝長生劍、天門落,可以毫無顧忌的催使。

除此之外,燼夜燈既是指向日出光明,本身仍處於黑暗,屬於時光的尾端。

仙基落下,中者晝夜交替,飽受磨難。

直消本源,修為越是高深,越懼怕這個。

“從未聽說,剛合體時能得兩道仙基的,這同人結了兩顆金丹有何區別?”

能築一道仙基,已是傾盡所有,還需外力加持來添最後口氣。

同時誕生兩道仙基曠古未聞,就算太易真仙和天帝得道時也不見這樣訊息流傳出來。

一度讓白子辰懷疑,是否中了幻術而不自知。

可來自太虛的反饋做不了假,韶華洞天正在不斷上升,來自極遙遠天外的偉力緩緩降下,已經有了徵兆。

“二者只能選一,再遇仙基只能是合體圓滿,大道造詣進無可進那天……”

看著資訊龐大,在白子辰腦中只是一瞬,全為天授。

沒有多做猶豫,祭壇已搖搖欲墜,一印一燈也在遠去。

左手握住了燼夜燈,同移玉晷一齊進入體內,全天下所有光輝皆匯聚於一身。

一道道光華自地平面,自太虛中,自遙遠天外,準確投射過來。

那條虛幻長河從他背後起,流向無窮高處,喚起萬千星辰。

白子辰周身浮起點點燦爛,幽暗純淨,轉為鞏丸,黑白參差。

雙仙基已成,身合光陰,天地偉力降下,遂成合體。

單獨抽出了紫薇眩雷劍往滴滴灑灑的銀霜迎去,這口飛劍靈光翻滾,從裡到外寸寸質變。

原本合體晉升,多出的天地偉力只能確保一口六階飛劍。

但隨著道基聖寶的甦醒,能隨同突破的本命飛劍可齊平自身境界,那便是七階飛劍。

手頭一眾飛劍中,紫薇眩雷劍跟隨最久,這點上不用深思。

白子辰雙眸開闔,已經鎖定被震驚到麻木的少央,七階飛劍搭上雙仙基,勢要將其置於死地。

事實上,恆沙印和燼夜燈兩者中他第一時間更偏向前者。

從仙基威能和長遠考慮來看,也是恆沙印更為突出。

有此仙基,再也不懼意外隕落,中途夭折。

從時光長河的印記中重生,何等逆天,相比其他人等於多了一條性命。

可現下衝著要讓少央神魂俱滅的方向,就是燼夜燈更有優勢。

不管從兩人不死不休的仇人關係,還是少央目睹自己晉升合體的全過程,都不該讓這人活著離開爛柯山。

哪怕一縷殘魂,一抹分神,也別想逃離此地,斷了捲土重來的可能。

晉升合體的時間比白子辰預想的提前太多,導致很多安排不夠周全。

此間事了,即便不在算中也肯定要闖入地仙界所有勢力眼中,不可能繼續披著馬甲猥瑣發育。

定會有大堆想象的到,想象不到的麻煩事情湧來。

先將已成不共戴天之敵的少央斬草除根,免了今後得隨時提防一名不擇手段要報復自己的合體修士。

說來話長,紫薇炫雷劍已從造化之力裡脫穎而出,暗而復明,雷芒斂至無形。

握在手中,就像把握住了一路精純劍意,隨手劍光皆有劍意加持,等同兼修一條合體級大道。

這才是七階飛劍與六階飛劍的本質區別,已非劍質高低、殺傷強弱,而是大道運用的深淺。

在少央驚駭目光中,白子辰揮劍一揚,不見異彩,未顯波瀾,似乎只是初學者比劃玩耍的一劍。

可少央仍是肝膽俱裂,這人煉虛境界都能重傷自己,遑論到了合體。

他也回過味來,此人絕不可能是呂正陽。

這份晉升動靜,雙仙基齊現的排場,絕不是呂正陽能做到的。

如有這份本事,也不會被人打下合體。

當年那位天劍閣長老輩分高,資歷老,可論實力遠稱不上頂尖。

先前有如鬼神的一劍抬高到合體層面,合體後期往下誰人能擋,這人可是以煉虛境界抵禦了三皇合德冕加持下的自己。

不知是何方大佬,隱姓埋名在五龍海,結果他不知輕重的撞了上去。

少央衣角飄起,幾縷春風拂過,似乎帶走了什麼。

仙基入春風!

最擅逃遁,徹底地化入自然,可以是天地間任意一縷春風。

你能收拘煉化一地春風,難不成還能管束各地風起,只要捨棄肉身及隨身法寶,就能在百萬裡外重聚身軀。

除去完全壓制的上位大道,只能以完全碾壓的境界不斷在少央重聚後瞬移降臨,再次出手斬殺。

如此連著數回,耗盡本源,少央就只有死路一條。

白子辰戰力再高,畢竟初入合體,要做到這點還是不易。

少央就仗著這個,才覺得仍有生機。

可眼底深處的慶幸還沒散去,身形一僵,袖中春風沒了頭腦到處亂衝。

胸前多出一橫焦黑,星袍破了幾個大洞,幾點晦暗雷芒跳動,每經過一處就泯滅了那邊的血肉。

頃刻功夫,已經沒了三分之一個胸膛。

這對合體修士來說還不是最致命的,雙眸一會兒漆黑,一會兒純白,整個人氣息直線跌落。

待睜眼後,已是氣若游絲,喪失了任何行動能力。

從每個層面,肉身上的,元神上的,和一名等候死亡的凡人沒有區別,眼中充滿了恐懼。

因為少央能感受到,此為合體修士最害怕的天人五衰,本源枯竭,連轉世輪迴的一線生機都無。

“為什麼,你到底是誰,到底……到底怎麼做到的……”

胸口的泯滅雷芒蔓延到了喉嚨下邊,少央開口都非常困難,像是漏洞的鼓風機呼呼作響。

“吾名白子辰,今日身合光陰,施壽元玉露,開劍道大興,布劍訣天下。”

白子辰輕輕開口,身旁異象逐一隱退,唯有韶華洞天還在發生劇變。

山嶽拔高,大川易道,靈機昇華,有日月星辰掛上天穹。

方方面面,都在向一個完整世界進行轉變。

五龍海上異象退去,海面咆哮,無數海獸躍出水面,成群結隊的鳥禽徘徊在爛柯山外,全部在為一名新誕生的合體恭賀。

“白子辰,卻未聽過……”

少央猛烈咳嗽兩下,雷芒落到臉上,讓最後一點殘軀都消亡的乾乾淨淨。

剛為新晉合體賀的異象消退,五龍海又下起綿密小雨,還夾著絲絲春風。

頭頂一枚枚星辰無故滑落,竟有星落成雨奇景。

大半個六福仙域,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有合體隕落訊息。

“居然一樣好法寶都不帶在身上,看來也是備著後手,只是沒料我身合光陰後築得的仙基如此強大,斷了一切念想……”

白子辰伸手抓住了沒頭蒼蠅一樣亂飛的十二顆山海珠,投入韶華洞天,正好點綴上還有些空白的天穹。

山海珠被少央祭煉多年,星辰本體,大小隨心,用來填補新生的韶華洞天卻是正好。

換做他從頭來,起碼要上萬年時間才有同樣效果。

紫薇眩雷劍在得到造化之力灌注,擢升七階的剎那,他發動了移玉晷。

且沒有選擇向前,而是往後看,向八百年後的少央出劍。

原因很簡單,八百載前的少央除三皇合德冕沒有修成,仍在巔峰。

而八百載後,以今日傷勢,狀態只會一日差過一日。

果其不然,八百載後的少央雖用秘術吊住了合體境界,但根本沒有相應的實力。

催動移玉晷揮向未來的七階飛劍,再催燼夜燈使其陷入晝夜,雙重保險別說對付一個重傷的少央,就是完好狀態的合體中期都不好受。

回到當下,少央根本無力遏制從未來反饋過來的傷勢。

堂堂合體大能,死的糊里糊塗,至死還在猜測白子辰究竟是哪位上古巨擘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