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秦府上下都已入睡,只有幾個僕人仍在煎熬著守夜,房門的虛掩聲傳來,深夜,應該無人注意那個身影悄悄離去。本是個寧祥的夜晚,李小魚揣著心事鑽入那片竹林中。林中的那個妖怪已經在一片安詳的火堆旁靜靜地等著了,李小魚慢慢走了過去。

“大哥,你來了。”河妖起身道。

李小魚衝他勉強一笑,道:“你在這林中不悶嗎?”

河妖隨口道:“反正已經習慣了。”

“我今日要走,來向你辭別。”

“啊!”河妖道,“大哥真的要去西荒?”

李小魚點了點頭,忽然道:“你覺得,我,是有緣人嗎?”

河妖深信不疑地道:“一定是。”

“那如果我走了,呂平鎮真的會有災難嗎?”李小魚忽然愁苦地道。

河妖搖頭,沉默著,道:“大哥,一切都是天註定的,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走,又何必在意太多呢。”

“是啊。”

“何必在意太多呢。”

可是,欠的人情能不在意嗎?李小魚心事重重地道:“告辭了,我要走了。”

河妖忙道:“大哥,恕不遠送。”

李小魚快步走出竹林,出林的剎那間,窒住了腳步,險些一個踉蹌,他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少年,凝視許久,才道:“秦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呢?”

秦珞昕一身男子裝扮,一眼望去,在深夜的裝飾下倒真的猶如少年男子般,她笑著,道:“我要跟你一起走。”

“不行。”

“反正我們已經拜過堂成過親了,你,想賴也賴不掉了。”秦珞昕依舊嬉笑著,頑皮地挽著了李小魚的手臂。

李小魚猶豫著,道:“秦小姐,實話跟你說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連命都會沒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吧,秦伯伯只有你一個女兒。”

秦珞昕不肯罷休地道:“不,你說過,你一定會回來的,那麼我跟你一起,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李小魚想著一切辦法勸服她,左思右想,道:“你怎麼那麼傻,你一個女孩子家做不來的。”

“你若不要我去,我就,死給你看。”秦珞昕眼波一轉,淚珠已下。

李小魚無可奈何,他嘆了口氣道:“秦小姐,你……不要這樣”

“那我如果說,你若帶我去,我還可以為你指路,我可是知道一條通往西荒的捷徑,說不定還可以繞過荒漠,不用歷經那麼多艱險。”

李小魚疑惑地道:“真的?”

秦珞昕點頭道:“真的。”

李小魚又有些踟躕,道:“那秦伯伯他。”

“放心吧,爹爹已經知道了。”秦珞昕化悲為喜,道,“我晌午已經告訴他了,爹爹已經同意了。”

李小魚無奈地拉起她的手,道:“好吧,不過,你可不許騙我,否則我就再把你送回來,免得秦伯伯日思夜想,還要為你擔心。”

秦珞昕嘿嘿笑著,說道:“噓,小聲點,快走吧。”

夜幕如此依人,兩個平凡的少年融入黑暗中,身影埋沒,李小魚如同一個無知孩童一般在秦珞昕的帶領下,在呂平鎮的街道上行走。周遭寂靜無比,唯有二人的腳步聲算得上半點節奏。

千華山。

月牙泉的水源不斷,只是物是人非,已經沒有人來這裡提水了,那隱約的腳印似乎印證著多年前的情意,那一刻,週一統站在泉水旁,熱淚已經滾滾而下,燙的雙頰已經有些泛紅。他怔怔地出神著,回憶著屠龍洞前的糾葛,心如刀割,不禁自問道:“我真的還是正道中人嗎?”

那天真的臉,十多年的兄弟,此刻不知是死是生,週一統恨恨地咬著牙齒,手掌緊緊地攥著,五指戧在肉中,有血紅的液體緩緩流出,有股熱氣留在手心。週一統轉過身,慢步走著,踏過花草。

那紅線停在巨樹的身前,無風它便靜靜地待著,像個柔靜的淑女,週一統撫著老樹的身子,那蒼老的印記已經流露,枝葉泛黃,往日的朝氣蓬勃,彷彿天翻地覆,週一統出神著,自言自語地道:“千年古樹也有枯萎的時候。”

週一統忽然凝視著它,道:“可是,你還會重新振作的,是嗎?”

一聲苦笑,週一統化作一際長虹飛去,離開了這片傷心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