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去即冬來

蒼玄一統大荒百餘載，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如此尊貴之子，起名卻成了一個大難題。

自打阿念月份大了，大臣們就紛紛提醒蒼玄早些考慮長子之稱，可是蒼玄並不著急，他的心裡總有一個期盼，他想等重要的人同他一起商量。

阿念臨盆那日，他知道今天他終於要見到小夭了，原本他準備了許多話想對小夭說，可當他與小夭看見彼此的模樣，都如萬箭穿心，兄妹倆相擁而泣過後什麼也不必多說，他們知道，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他們僅剩的重要的人都不多了，接下來的日子，他們要好好珍惜這些剩下的人。

寢宮內，阿唸的身旁圍著許多侍女，都笑看著阿念懷中的小王子，小夭坐在她的旁邊。

阿念抱著寶寶輕輕晃動著，海棠站在旁邊用法術變幻出許多冰晶凝結的小兔子在空中來回跳動，寶寶好奇得胡亂比劃，發出咯咯的笑聲，他笑了，周圍圍著的人都跟著發自內心地跟著笑起來，場面一片溫馨。

侍女們看見蒼玄入殿，連忙低頭退散，各忙各的去了。

蒼玄搓搓手，眼饞地盯著阿念懷裡的小肉團，白白軟軟，忍不住也想上手摸摸，阿念打掉他的手，男人的手沒輕重，好不容易逗開心，被他一戳又該哭了。

蒼玄無奈，坐到了小夭和阿念之間，詢問道：“取名字的事，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不如叫團團吧，他像一個糯米糰子一樣可愛。”阿念頭也不抬，手上變出一個撥浪鼓，咚咚咚地逗起寶寶。

蒼玄聽見阿念取的名字，正欲吐槽，又想起阿念這些時日脾氣極大，他已經吃過好幾次虧，把話硬生生咽回肚裡轉了幾圈才開口：“再想想，還有別的嗎？”

阿念怒瞪蒼玄：“叫團團怎麼了？”

“就叫團團！”蒼玄挺直了身板，立馬賠笑表明態度，“叫團團好啊，回頭你再生一個叫圓圓，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

阿念臉紅了，白了蒼玄一眼，卻不再計較。寶寶伸出手去夠撥浪鼓，蒼玄見機捏了捏寶寶軟嫩的胳膊，真叫人愛不釋手啊。

“小名就叫團團，大名呢？總不能叫軒轅團吧？小祖宗。”蒼玄試探道。

在一旁的小夭，看著阿念恃寵而驕，看著蒼玄卑微求饒，笑意不知何時攀上了嘴角，她的心蕩起一股股暖流。

她的思緒飛去九霄雲外，小時候和蒼玄相依為命的日子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那時候蒼玄很苦，總是在夜裡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床上無聲地哭。她無數次偷偷爬進蒼玄的被子，抱住那個泣不成聲顫抖的他，陪著他一起哭，直到他們都哭累了才相擁睡去。

如今蒼玄真正成家立業，阿念和寶寶，讓蒼玄再次擁有了完整的家。

他不一定是一個好兒子，但一定是個好父親。

看著蒼玄寵溺望向母子的眼神，小夭覺得一切美好到不真實，而自已就像站在一個透明罩子裡旁觀，這種幸福她永遠觸不可及，但依然覺得溫暖，她真心希望他們可以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阿念皺眉陷入沉思，說了一個軒轅星辰，又想了一個軒轅金宇，說完自已搖了搖頭，想不到帝王之子應該取個怎樣宏偉的名字，求助地看向小夭。

蒼玄也看小夭：“你一個做姑姑的，給點意見啊。”

小夭回過神來，脫口而出：“軒轅長樂。”

不求璀璨耀眼，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平安長樂。

“生於這樣的家庭，榮華生來已是滿級，耀眼必是水到渠成。我只希望他能夠平安快樂，一生美滿。”

蒼玄懂她，這些都是小夭不曾有的，以後就算有，也不再是最初的快樂。他握了握她的手，纖細而冰涼，他又拉起了阿唸的手，三隻手疊在一起，小夭冰涼的手漸漸有了溫度。

“就這個吧，”阿念說，“我覺得很好。”原來還可以起這麼尋常的名字！

蒼玄點點頭，緊了緊握住的手，正欲說點什麼，卻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連忙別過頭去。

阿念連忙讓海棠關閉門窗：“怎麼還在咳？小夭的藥你按時吃了嗎？”

蒼玄邊咳邊擺手：“不礙事。”

小夭抓過他的手探了脈，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讓蒼玄服了下去。

哥哥的病真的很可疑。

阿念臨盆之後，身子恢復地很快，小夭騰出手開始照料哥哥的身體，已有兩月有餘。

起初，名貴的藥材加上小夭的血做藥引，蒼玄的身體迅速有了明顯的好轉，甚至都能偶爾外出狩獵了。

可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時間，蒼玄的身體就會在某一天突然變壞，回到原點。

小夭自責又疑惑，調理蒼玄的身體，已經成了她新的活下去的動力。

“總歸沒有再繼續變差嘛。”蒼玄安慰道，見小夭依舊愁雲滿面，繼續打趣她，“你之前不是經常研究毒藥嗎？要不你試試給我也加點毒，說不定我會好得更快呢？”

小夭怒瞪蒼玄，蒼玄無辜地眨眨眼。

“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什麼？”

蒼玄攤攤手，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夭一眼，嘆了口氣：“妹妹啊，你要知道，做哥哥有的時候身不由已。”

說罷，蒼玄揹著手揚長而去，沒有給小夭繼續追問的機會。

蒼玄服了小夭遞來的藥，沒有繼續咳嗽，面色也稍微好看了些。凌雲峰名貴藥材多到揮霍，藥效果然要比尋常強了不少。

阿念向小夭投來關切的目光，等著小夭把完脈告訴她結果。

小夭不想讓阿念擔心，笑了笑說：“無礙，哥哥近日要少吃些辣了。”

隨即朝蒼玄使了個眼色，“我想起我鍋上還燉著藥呢！哥哥，要不你正好過來試試。”

“好啊。”蒼玄接收到暗示，依依不捨地又捏了捏團團的臉蛋，團團小小的眉頭鎖了起來，他連忙收手，跟著小夭出去了。

出了門，等阿念不可能再聽見二人談話的時候，小夭才小聲問道：

“哥哥，你昨晚去幹嘛了？昨天的脈象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又成這樣了。”

蒼玄不動聲色地回答：“秘密。”

“你對我也有秘密？”

“秘密。”

“你不會……”小夭眯起眼，露出狐疑的表情。

蒼玄的心猛跳了幾下：“什麼？”

“你該不會在修煉什麼奇怪的邪術吧！”

蒼玄鬆了口氣，“不是。”

“那你為什麼……”

“小夭。”

蒼玄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定定的看著小夭。

“再給我點時間。你會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哦。”小夭怔住，不知道為什麼蒼玄突然這麼說。

“別再問了，好嗎？我會好起來的。”

“好。”

“你相信哥哥嗎？”

“信。”

“乖。”蒼玄揉了揉小夭的頭，眼裡滿是疼愛，“我朝中還有點事，先走了。”

小夭點點頭，看著蒼玄喚來飛騎，又看著他逐漸飛走消失了。

正思考哥哥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小夭忽覺眉間一涼，伸手一摸，摸到一絲微涼的溼意，像是一片雪花融化在面板上。

她攤開手，心裡隱隱約約有一種悸動，等了幾秒，真的在衣袖上接到了一片雪花。

晶瑩剔透，雪白無瑕。

只停留了一瞬，便化作一滴微小的露珠，隨即在衣料上暈開。

原來是冬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