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別即思君

小夭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胸口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她感覺自已有些呼吸困難，周圍的空氣滿是相柳的味道，她一吸氣，就可以聞見他鼻間撥出的清冷氣息，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

她的眼神也不知道該看向何處，抬眼就會對上相柳炙熱邪惡的眼神，低眉就可以看見他紅潤好看的嘴唇。

小夭咽咽口水，只覺得頭越來越暈。

“嗯......?”相柳慢慢俯下身，逼近她白嫩的脖頸。

小夭徹底放棄思考，閉上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相柳看著小夭，正視死如歸地緊閉雙眼，卻又溫順的側過頭，露出自已血管最密集的地方。

他低聲笑了起來，翻身坐好，小夭覺得又能呼吸了，睜眼看見相柳笑著看她，她只覺得羞憤難當，自已一計不成反倒被將軍，爬起來抱住自已，不再理會相柳。

“生氣了？”相柳探頭過來問道，推了推小夭，小夭仍不理會。

相柳繼續笑道：“你這些小把戲都是哪裡學的？”

小夭怒瞪相柳：“明明是你先摸我臉的！”

“明明是你先裝醉的，看到姑娘你這麼好看，我情難自抑。”此時的相柳又披上了防風邶的皮。

“你！”小夭快要氣死，卻又被噎得無言以對，“我要回家。”

“好。”防風邶的眼裡彷彿有星辰，他伸手邀請小夭，“我送你回家。”

小夭拉住他的手，防風邶的手乾燥溫暖，由於常年射箭，好幾處地方都有厚厚的繭，摸起來十分粗糙，卻也有種莫名的安心。

防風邶將小夭扶下床，又給小夭倒了一杯醒酒茶。小夭捧著茶杯發呆，臉頰依舊紅潤，防風邶的思緒也飄到九霄雲外。

之所以他要裝作不記得小夭，是因為防風邶猜不透小夭到底愛誰。之前無論他是相柳，或是防風邶，都將小夭一次次拒之門外，他不知道自已還有沒有機會，也不知道自已不在的這百年的時光，小夭和塗山璟之間又產生了多少新的羈絆。

他不想因為塗山璟死了，小夭為求安穩，除了他別無選擇而被迫選擇他，他想要小夭的心，想要明確她的心意，就在剛剛，他差一點控制不住自已，他頭一次覺得幸福唾手可得，可是他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和小夭發生任何親密舉動，於是他決定繼續演下去。

他能夠再活一次已是萬幸，往後餘生他都可以陪在小夭身邊，哪怕一切真的重新開始，哪怕小夭真的愛上別人，他也知足了。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風一吹，小夭的醉意上來，走路有些跌跌撞撞，防風邶無奈，只好擋在小夭身前，半蹲著讓小夭趴上來。

小夭擺擺手：“幹嘛揹我？我沒醉啊，我走的都是直線。”

“上來。”

“哦……”小夭不再掙扎，乖巧地趴了上去。

防風邶背得很穩，步伐也慢了下來。

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只有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照亮了回家的路。

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只有腦袋的部分是分開的，小夭的頭靠在防風邶肩上，將腦袋的影子也融合在了一起。

街道很安靜，靜得可以聽見腳步聲，他們沒有說話，都在靜靜享受這個時刻。

走到一處門口，防風邶將小夭輕輕放了下來。

“到家了。”

“這麼快？”

“怎麼，捨不得我啊？”防風邶笑道，他站在月色下，襯得他更加清冷孤傲，可他眼含柔情，又彷彿整片月色都在他的眼底。

小夭感覺耳朵發燙：“沒有。”

說罷，小夭就要轉身開門，防風邶拉住了她的手。

“小夭，”防風邶正色道，“我要離開幾日。”

“什麼？”小夭忽然心頭一緊，“你怎麼又要走。”

見小夭緊張，防風邶的眼裡攀上笑意：“只是離開幾日，很快就回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美的小貝殼，放在小夭手心。

“若你遇到什麼麻煩，捏碎這個貝殼，我便立刻回來。”

小夭看著這個貝殼，心想，如果他此去有危險，自已捏碎貝殼，會不會讓他分神，反而給他帶來殺機？

她將貝殼握在掌心：“好，我等你回來。”

防風邶愣了一瞬，捏了捏小夭的手：“我走了。”

小夭只覺得她眨了一下眼，防風邶就在眼前消失不見了，她感覺心裡空落落的，那顆剛剛放下的心，此刻又懸了起來。

不會有事的，相柳和蒼玄現在已經不是敵人了，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他了。

小夭在心裡安慰自已，將掌心的貝殼收在心口的內兜裡。

翌日，小夭如往常一樣，前往回春堂坐診。她一出門，不由自主地朝防風邶家的院子望去，並沒有看見炊煙，心裡有一絲悵然，隨後在心裡暗罵，怎麼可以吃了一次早飯就開始產生期待了呢？

今天她一直在等待昨天受傷的少年上門換藥，可左等右等，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見少年的額蹤影。

小夭心想，可能他有更好的人替他換藥了吧，正好趁這幾天的時間，自已可以回一趟凌雲峰，她有太多事情想要問哥哥了。

她關上醫館的門，掛上了“暫不營業”的牌子，在夜色中獨自吃飯，獨自回家。

她有點想念相柳了。

雖然小夭剛來清水鎮數月，再回凌雲峰，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哥哥和阿念早早叫人備好了酒菜，她現在真的有一種“回孃家”的感覺了。阿念圍著她轉了半天，轉得她頭都暈了，把她仔仔細細地瞧了個遍。

她瞥見蒼玄身邊有一個侍衛，正對著蒼玄低聲耳語，蒼玄皺眉點頭，對他說知道了，那人便恭敬退下。

“嗯……”阿念皺眉，“姐姐又瘦了，但是精神了！”她馬上湊到小夭跟前，“你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嗎？感覺你現在的狀態很不一樣了！”

蒼玄把阿念拉開：“你們倆姐妹說悄悄話是吧，我也要聽。快先讓小夭坐下，我們邊吃邊聊。”

家人就是這樣，明明你才剛剛離開，他們的思念就已經漫過萬水千山。

飯桌上，小夭幾乎沒空吃東西，阿念一直問東問西，她就一直講，講鄰里間的趣事、講山林間的野物、講醫館裡的日常，講著講著，她總是忍不住看蒼玄，期盼蒼玄能夠主動開口講點什麼，可是蒼玄一直十分欣慰地聽小夭分享這些瑣碎的日常，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小夭實在忍不住了，她看著蒼玄說道：“你們猜，我在清水鎮遇到了誰？”

“誰啊？”阿念瞪圓了好奇的眼睛。

蒼玄面不改色，吃了一口菜。

“防風邶。”

“誰？”阿念大喊，又立刻捂住了嘴。阿念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她知道姐姐以前的事，一時間資訊量過大，她感覺自已震驚之餘，竟然有些替姐姐開心。

“防風邶，開著’軒’的酒樓，住著曾經的回春堂。”

小夭詢問的眼神看向蒼玄，期待他的回答，阿念也跟著看向蒼玄。

蒼玄放下筷子，看小夭：“沒錯，防風邶沒死，他不能死。”

“什麼叫他不能死？不，等等，你先告訴我為什麼防風邶沒死？”

小夭想聽得是，為什麼相柳沒死？

蒼玄意會。深深盯著小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死了，但我不能讓他死，所以他活了。”話畢，蒼玄又若無其事地吃起菜、喝起酒來。

小夭細品了一下這句話，從防風邶的層面來說，當年搶婚後，防風邶就死了，難道他防風二公子的身份蒼玄還有用處？所以“防風邶”又活了？

從相柳的層面來說，相柳身為將軍，大戰中化作一攤黑水死了，但蒼玄能為了區區防風二公子的身份去救曾經的死敵？還是說蒼玄說的“不能讓他死”，指的其實是相柳？

蒼玄為什麼不能讓相柳“死”，還要讓他用防風邶的身份“活”？

小夭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蒼玄繼續吃飯，沒有想要繼續回答，小夭想到自已曾經的猜測，她猜蒼玄靈力虧損，瑤池頂級血界，都是因為救相柳，如今看來是真的。她忽然覺得有些生氣，氣哥哥傷害自已，瞞著她做了這麼多事，如果早點告訴她，或許她還可以幫上什麼忙。

小夭感覺鼻子一酸，扯了扯蒼玄的衣袖，聲音也有些哽咽：“為什麼啊哥哥……”

蒼玄見小夭這副模樣，連忙放下筷子，拿衣袖擦掉小夭滑落的眼淚。

一旁的阿念看兩人打啞謎，雲裡霧裡地不知道在說什麼，一邊十分慌張地抽出了帕子，遞給蒼玄，一邊輕拍著小夭的背說道：“你們兩個人在說什麼啊，除了第一句之外，我一句也沒聽懂，姐姐，你別哭啊……”

蒼玄柔聲坦白：“不是我有意瞞著你復活相柳，是此事並非十足把握，與其讓你期望落空，我寧願你從來都不知道。”

阿念這回聽懂了，明白了這些年蒼玄莫名身體變差的原因，也明白了姐姐為什麼會哭。

哥哥是姐姐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寧願自已去死，也不願看見哥哥受傷，可是阿念現在是最瞭解蒼玄的人，她深知，蒼玄對小夭也是一樣。

“是不是我以前太沒用了，你都不想讓我幫忙。”小夭嗚咽。

“好妹妹，當然不是了，你會是全天下最厲害、最有胸懷的醫師。”蒼玄撫摸著小夭的頭，“再說這種事你怎麼幫忙，難道要抽乾你的血，餵給那個九頭妖怪嗎？”

“我可……”

“我不可以。”蒼玄語氣堅決，“小夭，不管曾經如何，我只希望接下來，你的餘生都能夠幸福，不要想那麼多，你只需要考慮清楚，你最想和誰相伴一生。剩下的，哥哥來解決。”

“哥哥……”小夭哭著抱住了哥哥，蒼玄雖身體逐漸恢復，但依然精瘦，小夭一邊心疼他，一邊暗下決定，不管哥哥用什麼方法復活了相柳，她只需要將哥哥的身體調養好，就是對他最大的報答。

阿念也心疼蒼玄，她內心十分複雜，蒼玄幾乎用自已的半條命去換了姐姐餘生的幸福，到底值不值得呢？她想，值不值得，要看這防風邶與姐姐，到底有幾分情分了……

蒼玄抱著小夭，看見阿唸的表情，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握在手裡緊了緊，眨眨眼，告訴阿念自已沒事的。

這是他唯一能為小夭做的了，但他也不會白白救相柳，眼下就有件很棘手的事，或許有天真的需要相柳這個九頭妖怪出手相助。

一切都是冥冥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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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劇場】

兩個小劇場

【1】

今朝醉。

相柳正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看上去有些擔憂。

毛球這隻笨鳥，怎麼還不回來？

正想著，忽然門被推開了，毛球一臉痛苦地跌進房間，相柳連忙上前扶住，眉頭立刻緊緊皺起。

“怎麼搞的？不是隻讓你遠遠探查一下情況嗎？怎麼能傷成這個樣子？”

他掀起毛球沾血的衣服，發現居然已經被包紮好了。

“誰給你包紮的？”

毛球慘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是…..是小夭姐姐。”

“小夭？”相柳的臉上浮出一抹驚喜，但他馬上又點點頭，覺得也是意料之中。

相柳施展法力替毛球醫治，毛球的傷口正在迅速癒合。

“說說吧，你是怎麼笨到在空中還能被傷成這個樣子的……”

【2】

凌雲峰，防風邶一大早就乘著毛球趕來，在約定好的地方看見了蒼玄。

二人並排而立，面對雲海，一黑一白，都是挺拔俊朗的身姿，只不過黑的威嚴，白的冷峻。

交換了情報和任務，相柳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蒼玄，我幫了你，有件事情，我也想找你幫忙。”

蒼玄挑眉：“我都救了你的命，你幫我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知道，但這件事，事關我和小夭。”

“說吧。”

“我沒告訴小夭我記得她，也就是說，防風邶’應該’忘記了小夭。”

“有點意思，”蒼玄笑了，“所以你想讓我幫你瞞著這件事？”

“是。”

“為什麼？”

“我需要確認小夭的心。”

“你以為你有的選嗎？”

“不，不管小夭心屬於誰，我都不會變，只是……我的一點貪心。”

“好，我幫你。但你若敢再傷了她的心，或者她的人，我保證能讓你徹底消失。”

“成交。”

蒼玄望向遠方，眯起眼睛，嘴角上揚。

“快走吧，小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