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埋葬斯基奧帕後,他們便開啟了回波爾尼亞的旅程,出發那日恰好是個晴天,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就好像在指引著未來的道路。

他們回到了病村,在廢墟之間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初冬的蹤跡,安慰自己她只是失蹤了,並不是死在這個荒蕪的地方。

路途中經過一些其他的城市,偶爾還是能聽到一些關於羅納爾克城的訊息,比如重新解封什麼的,都只是些傳聞和猜測。

沒有人關心羅納爾克城在封閉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經歷了什麼,彷彿只是匆匆眨眼,所有的不幸就自己通通消失了。

剩下的就只有茶餘飯後的消遣,當然,江辰川他們不過是短暫地停留,採買完相應的物資後,便回旅館睡上一覺。

終於碰到個正常的城鎮,沒有怪異的日子就顯得閒適而又舒心。

江辰川還計劃著,以後退休要不要找個安靜點的地方養老,畢竟他一輩子都在打打殺殺,與汙染源戰鬥,而有博物館的地方又太危險,說不定隨時都有可能被叫回去工作。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充斥著無數的異常,又有些莫名地有趣。

無知有無知的活法,覺醒又有覺醒後的眼界,江辰川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何突然開始懷念洛克倫的大餐,還有那半死不活的偵探社。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洛克倫是富二代,要不然天天不上班,又接不到活,卻還能在波爾尼亞買個三四套房。

異地的車站並不像波爾尼亞那般鬧騰,他們也是輾轉了好幾個城市,才有通往波爾尼亞的班次,一連幾天遇到的都是晴空,一掃在羅納爾克城留下的陰霾。

金色的陽光點綴著僅有幾個人的站臺,尤莉婭抱著貓在長椅上緩緩做下,兩個回收箱由江辰川和伊森保管,為了防止意外,伊森還特地在箱子上加了兩層法陣保險。

也是真不想把那危險的人魚再放出來一趟,江辰川看著站臺對面,似乎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又被迎面而來的鳴笛聲打擾,江辰川還來不及探究那究竟是誰,伊森就提醒他應該上車了。

看了看手錶,這次帶來的遺物都沒有派上太大的用場,叫上在一旁自己玩耍的貝里託,還是他心大,沒用多久,就從斯基奧帕和初冬的死亡中釋懷。

當然,他這個年紀也許對“死亡”沒有太深的理解,都憑著心情做事。

“希望這次合作能夠順利。”

雙手有禮貌地握了握,身邊陌生人的對話聲傳來。

江辰川無意瞟了一眼,那似乎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衣著打扮端正,身姿筆挺,腳邊也放著自己的行李,在跟另一個商人模樣的男人道別。

這本是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只不過,在他轉身後,看到了站在江辰川身邊的貝里託,目光沉了沉,抬眼看著江辰川的側臉,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

他忽然伸手跟江辰川熱情地打著招呼。

“怎麼了?”

江辰川一頭霧水。

聽見動靜,準備上車的伊森和尤莉婭也都回過頭來。

“我們……認識嗎?先生,你長得很像我一個多年未見的好友。”

那個男人露出真誠的笑顏,他似乎知道自己打擾到上車的秩序,還主動幫助江辰川他們先上車再說。

還好在這一站上的人不多,所以也沒有經歷擁擠的人群,車上的位置也十分地空。

“不認識。”

江辰川平淡地回道。

“那真是抱歉了,先生,是我認錯人了。”

那個男人摘了摘自己的帽子,有禮貌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沒事。”

江辰川側過身從他的眼前走過,貝里託更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心急地去找自己的座位,男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車票。

“真是好巧。”

男人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

將貝里託安頓好,江辰川在他的身邊坐下,伊森和尤莉婭的座位離得不遠,是打一聲招呼就能回應的地方。

“又見面了,先生。”

那個男人跟在他們的身後,特地在江辰川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車票,打消對方的疑慮。

看清他確實是坐在自己對面,江辰川也沒多說什麼。

男人跟伊維爾一樣,是標準的英蘭北爾人長相,湛藍的眼睛裡彷彿裝著萬里蒼穹,像清澈透亮的湖面,可以倒映世間的一切。

“出來做生意?”

為了避免尷尬,江辰川主動開口,客氣地跟男人打了聲招呼。

男人的視線不經意地在貝里託身上掃了一圈,再看著江辰川緩緩開口:

“是啊,你們也是嗎?”

“沒有,出來旅遊。”

江辰川搖搖頭應道,即使這聽起來有些隨意,但男人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總低著頭,每隔一小段時間就看看手錶。

火車的聲響很大,哐當哐當再加上強風在窗外呼嘯著,伴隨著鳴笛聲響徹在車廂中,江辰川靠著椅子,閉著眼假寐,貝里託一個人無聊地自己玩著。

在這漫長的旅途中,睡眠是打發無聊的最好手段,尤莉婭早就沉沉睡去,伊森沒敢睡,就託著腦袋,望著窗外,一副思索的樣子。

所有人都隨著火車輕微晃動,車廂內也一片寂靜,偶爾的說話聲也很快被轟鳴聲掩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江辰川睜開眼,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已經不見了,下意識低頭看看他放在座位下的行李,也同樣不見了。

某根神經突然一下子警覺起來,江辰川轉頭看了看身邊,貝里託也靠著窗戶,閉著眼睛睡著了,江辰川才能稍微放下心來。

如果那人只是去上廁所的話,沒必要帶著行李一起消失,但轉念一想,也許是有什麼重要檔案,所以不能離身。

抬頭在車廂內掃了一眼,除了他的對面,也沒有少人,江辰川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便不再去在意這件事。

似乎是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對面的男人還是沒有回來,貝里託沉沉睡著不醒。

只覺得有些奇怪,江辰川站起身,看了看車廂盡頭,伊森注意到他的行為,朝他招了招手,也站起身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伊森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還沒等江辰川說完,就看到乘務員朝他們走來,正好,江辰川攔住她:

“打擾一下,女士,有沒有看見我對面這個位置的人去了哪裡?”

“稍等,我看一下……你對面……這個位置……好像並沒有人的,先生。”

乘務員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驚恐的尖叫從前面的車廂傳來,心中一驚,江辰川和伊森對視了一眼,便一起跟乘務員走了過去。

只見是另一位乘務員摔倒在地,滿臉驚恐,渾身顫抖地指著小小的廁所內,無與倫比地說著什麼。

開啟的門內一片狼藉,血腥混雜著其他的怪味一起從裡面飄了出來,乘客們也看熱鬧似地湊了過來,江辰川探了探頭,看見是一具屍體躺在裡面。

看長相,並不是剛剛消失的那個男人。

“嗯?”

“怎麼了?伊維爾。”

伊森問道。

“這個死者……我有些熟悉……”

看著那張被血染紅的臉,還帶著一絲猙獰,可以看出他生前似乎與對方見了一次面,並且還進行了一番短暫地搏鬥。

如果說,這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謀殺的話,那麼首先懷疑的物件,一定就是……

“伊森,你現在趕緊回去!”

江辰川突然緊張地說道。

“什麼?”

“他看貝里託時,眼神不太對勁,所以,我怕貝里託會出現危險。”

江辰川囑咐道。

一聽江辰川這麼說,伊森也不敢耽誤,趕緊轉身小跑回去。

直到貝里託沉睡的面容出現在視野中,伊森也稍稍放下心來,在原本江辰川的位置坐下。

剛剛的尖叫把大多數乘客吵醒,他們茫然地看著四周,短暫地騷動過後,又迴歸了平靜。

“伊維爾先生呢?”

尤莉婭也被驚醒。

“有人死了,他在現場那邊。”

伊森答道。

冷冽的寒意四面八方襲來,血液還在流淌著,說明人還沒死多久,乘務員發現的時機也很巧妙。

那麼,犯罪者呢?

視線落於人群之中,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一定來不及溜走,甚至,有可能……還在現場!

想到這裡,江辰川把注意力放到了被害者對面的廁所上,看著還在使用的字樣,以及周圍吵吵鬧鬧的乘客,所有的線索以及關鍵字句,都一一浮現在腦海之中。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江辰川穿過圍觀人群,將摔倒在地的乘務員扶起,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抬腳猛地一踹,將對面的廁所隔間踹了開來。

只看見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一件染血的外套和帽子被隨意地放在洗手池上,冰冷的風迎面撲來,窗戶開啟,想到那個男人摘帽示禮的畫面,江辰川幾乎能百分百斷定,就是那個男人作案。

“先生小心!”

在乘務員的驚呼中,江辰川探出頭去,用一隻手撐著窗戶,整個人伸了出去。

“先生危險!你想做什麼!先生!你……”

還沒等乘務員說完,江辰川整個人就消失在窗邊,只剩下沒警告完的話語。

在疾馳的火車上,就像是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推著他前進,幾乎很難站穩,頭頂有翻滾的雲層,還有在背後響起的身影。

“沒想到,居然能被你發現。”

江辰川回過頭,看見那個男人已經換了一身行裝,變成了另一個模樣,手上提著他的行李箱,站在火車頂上,臉上是被吹揚亂舞的頭髮。

“能做到如此地步,還真是小瞧你了。”

男人感嘆道。

“為什麼要殺人?”

“這是我的職業,先生,有人花錢買他的命,我當然就要完成顧客的需求。”

男人還是跟第一次一樣禮貌,說話的速度不急不慢,那氣質跟殺手完全扯不上半點關係。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先生。”

男人微微俯身。

恰好此刻,火車進入隧道,黑暗來襲,轟鳴聲被放得無限大,但也只是短短地十幾秒,等江辰川能看清眼前景象時,那個男人已經消失在車頂之上。

寒風凜冽,在火車頂上連站都很難站穩,更別說去追那個殺手,車窗伸出一個腦袋,乘務員大聲呼喊著江辰川。

“先生!你快下來吧!”

聽見聲音,江辰川也只能放棄追逐,從原來的車窗鑽回車裡,看見已經有不少穿著相同制服的人圍在現場,圍觀的乘客已經被驅趕,只剩下幾個相關人員。

“就是這位先生……”

乘務員向那些人解釋著,這場命案也確實跟江辰川扯不上什麼關係。

看著死者的臉,漸漸與腦海中的某個場景重疊。

“是他!”

是從波爾尼亞出發時遇到的乘客,那個活潑開朗、熱情似火的年輕人,還記得他的目的地是北方雪都,以及那具貓的屍體。

現在想來,當時的情況確實蹊蹺,而現在能在車上再遇到,更是蹊蹺。

“先生,你是認識他嗎?”

“算不上認識,能找找看他的行李箱嗎?”

江辰川詢問道。

“找到了,在這邊,不過裡面的東西已經被帶走,只剩下一些常規的衣物。”

想起消失前男人手中的箱子,也能大概猜出他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死者……你們會怎麼處理?”

“我們下一站是波爾尼亞車站,等到了波爾尼亞,會將把屍體移交治安廳處理。”

火車上的工作人員跟江辰川解釋道,也許是越來越靠近波爾尼亞,天空也變得陰沉起來,乾燥的空氣也開始溼潤起來。

只不過這點變化一般人並不會察覺,此刻他們已經進入英蘭北爾的國家境內,如果是同樣的目的地,那麼那個殺手最後……

也會在波爾尼亞下車。

“所以,我們能提前聯絡治安廳嗎?先生。”

江辰川抬起頭,眼中閃著不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