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丞柒半夢半醒地翻了個身。
下一秒,客京華整個人貼了過來,自然而然地抱緊丞柒。
丞柒伸手揪了揪他的小辮子,嗓音暗啞道:“壓到我頭髮了。”
客京華一把扣住丞柒的細腰將人拉起被窩裡,迷糊道:“再陪我睡會兒。”
兩人挨在一起基本上是粘在對方身上了,丞柒盯住客京華恬靜溫順的睡顏,無奈道:“你這樣頂著,我怎麼睡得著?”
“對不起。”客京華急聲說完飛快掀被子跑去洗漱了。
丞柒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困惑,這人到底要多少次才喂得飽?
客京華穿戴完畢後端了一盆熱水來到床邊。
丞柒慵懶地趴在絨枕上打瞌睡,漫不經心道:“我腰好酸,腿也很痛。”
客京華擰乾毛巾搭在丞柒紅紫交錯的後腰,認錯道:“抱歉,我喝多了。”
丞柒闔上眼道:“都賴你,過來給我揉揉。”
客京華坐到床邊給他按腰,提議道:“我帶你去騎馬吧。”
聞言,丞柒睜開眼笑眯眯道:“坐近點。”
客京華乖乖坐到他身側。
丞柒撐起上半身,捉住客京華一隻手往自已兩腿間探去,“捏捏看,輕一些。”
客京華竭力放平呼吸,緩緩捏了下去。
丞柒拖著尾音“嘶”了聲。
客京華迅速縮回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你...”
丞柒調笑道:“拖著這副身子,你要我如何策馬?”
客京華一張俊臉紅得通透,改口道:“我陪你休息吧。”
丞柒只道:“不要。”
客京華頓時錯愕。
丞柒伸出雙臂圈住客京華的脖頸附在他染紅的耳廓邊,悄聲道:“你去和那些北境漢子切磋切磋,要贏一大盒珠寶回來送我哦。”
客京華全然呆怔,“好。”
丞柒鬆開手拍了拍他的肩,驕傲道:“讓他們見識一下我中原的好郎兒是何等的厲害。”
北境有一毒醫,世人叫她巫女。傳聞巫女早些年被自已所養的毒蛇所咬,不小心成了個神神叨叨的瘋婆子。
“中原人,稀客呀~”巫女不加掩飾地打量著面前的丞柒,感慨道:“你真白啊,瞧起來像死了三天的屍體。”
丞柒看著她左眼處的縫合黑線,上下眼皮縫得嚴嚴實實,針腳卻是凌亂歪斜。
“這個呀?早就不疼啦。”巫女戳了戳右眼,咧開嘴露出一口黑牙笑道:“是我自已縫的,漂亮嗎?”
丞柒敷衍道:“漂亮。”
“還是你有品味啊。”巫女滿意地點點頭,好奇道:“你來找我什麼呀?盤纏備夠了嗎?”
丞柒隨手扔了一袋碎銀子到桌上,微笑道:“我是來求診的,勞煩您了。”
“誒呦呦,見外。”巫女開心地收下銀子,而後拿出一個盛滿涼水的陶碗,“滴點血進去,我一嘗便知。”
丞柒劃破指尖往碗中滴下一顆殷紅的血珠。
待血珠化開,巫女握起碗淺抿一口,“呸呸呸!”
丞柒禮貌性地遞過一張帕子。
巫女奪過帕子粗略地抹了抹嘴角,唏噓道:“你好毒啊,差點害死我了。”
丞柒笑問道:“前輩有何見解?”
“蟾酥、竹茹、生草烏...”巫女認真嗅著帕子上的氣味,琢磨道:“你這是在以毒攻毒嗎?”
丞柒道:“嗯。”
“難怪哦。”巫女恍然道。
丞柒問道:“可否細講?”
“你被人下了情蠱,按理說你這會兒屍體都應該發臭了。”巫女笑得陰森又俏皮,“硬抗三次蠱蝕都沒死翹翹,真是天資恐怖啊。”
丞柒僅是沉默,兩吐心頭血一允茼山約。
“你的心臟正在腐爛,氣運也在慢慢枯竭。”巫女嘻笑道:“我以雪山神明起誓,你撐不過第四次。”
丞柒平靜道:“此蠱可解?”
巫女爽快道:“好說!愛誰殺誰!”
“對了對了,這個蠱名為九鎖問心蠱。”巫女滿是自豪道:“我煉出來的世間獨一,專懲極惡之人哦。”
話音方落,巫女激動地跳到桌子上,亢奮道:“他竟然把這種蠱用在一個青年人身上,這是多麼恨你啊!”
丞柒挑了挑眉,“他?”
巫女搖頭晃腦地哼唱道:“小阿邈~小阿邈~死了爹~死了娘~”
丞柒觀察著她渙散顫抖的瞳孔,這是真瘋了不是在裝傻。
“我是小阿邈的棄物,你是小阿邈的仇人。”巫女長嘆一口氣,慶幸道:“還好我不用靠屠殺愛人來苟活。”
丞柒勾唇問道:“你覺得我會這樣做嗎?”
“你和小阿邈那麼相似,難道不準備走他的舊路嗎?”巫女歪了歪腦袋,神態天真道:“就像當初逼瘋我一樣殘殺你的愛人呀。”
丞柒面無波瀾地與她對視,輕語道:“他可是虧待你了,阿雅?”
“阿雅..阿雅...”巫女重複呢喃著這個稱呼,哈哈大笑道:“原來還有人記得我烏圖阿雅啊!”
“你永遠是尊貴的北境皇族。”丞柒柔聲哄騙道:“告訴我,是誰逼瘋了烈珂爾的公主?”
“我...”巫女無助地搖著頭,哆嗦道:“我不能告訴你,山神不會原諒背叛者。”
丞柒見勸誘無果便再無談話的興致,“我先告辭了,前輩。”
在丞柒起身離開前,巫女驚慌失措地拽住他的衣袖,“等等!你要去找小阿邈麻煩嗎!”
丞柒反問道:“不行嗎?”
巫女阻攔道:“小阿邈的確不是好東西,但是你不能殺了他。”
丞柒繼續道:“為何?”
巫女稚氣道:“我喜歡小阿邈呀,哪怕他犯了錯我也喜歡他。”
丞柒謔笑道:“那我的小郎君又何錯之有呢?”
雪山擂臺上,客京華褪去上袍手執木劍,十場下來大獲全勝。
陽光之下,少年精壯有力的胸腹悉數展露,寬厚結實的背肌每一束紋理溝壑分明。相較於一年前,此時的客京華身上平添了幾分性感。
“我來!”一個魁梧的北境大漢帶著大刀縱身躍上擂臺。
客京華的視線落在他的鎏金嵌玉鐲上,朗笑道:“輸了就把鐲子給我。”
“好!”大漢提刀衝上來,一記重斬劈下。
客京華彎腰輕鬆避開這一刀,隨即翻轉手腕以劍柄撥飛了大刀。
大漢手作爪狀欲要擒住他的手腕,客京華旋身一腳踢出當即將其踹開五米遠。
等漢子緩過來已是木劍抵喉,客京華朝他笑道:“承認了,鐲子拿來。”
“哈哈!中原劍客名不虛傳啊!”漢子豪放地大笑兩聲,摘下鐲子拋給客京華。
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個個都想試試這位中原來的天才,無一例外全部落敗。
數百名挑戰者裡,能接下客京華三招的也就那麼寥寥幾個,最終木匣子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珍珠寶石翡翠。
傍晚黃昏,霞光映雪。
“客兄弟跟咱一起去喝酒呀!”“小客兄再去比比酒量啊!”“我們領你吃烤全羊去!”...
北境漢子們圍住客京華不停地熱情邀請。
客京華摟著那個裝滿珠寶的木匣朝他們揮揮胳膊,邊跑邊喊道:“下次吧!謝謝哥!”
漢子喜滋滋道:“這娃娃叫哥比姑娘叫的還中聽。”
另一個漢子附和道:“長得嫩白個子巨高,中原難得一個這樣的好男兒了。”
回到雪原宮,一個女人攔住了客京華並且塞了一罐軟膏到他手裡,解釋道:“疏淤潤體的,你夜裡塗上這個可以少受點罪。”
客京華從木匣子裡拾起一串珍珠耳掛單手給她戴上,揚唇道:“謝謝啊。”
烏圖藏雲愣在原地,失神地望著客京華的背影。
從客京華來到北境那一刻起,烏圖藏雲最先注意的便是這個笑貌明媚的中原少年。
從前,身為妹妹的烏圖藏雲不理解哥哥怎能因為一箇中原人留在曌陵離鄉十年。
而現在,她理解了。
不遠處的丞柒恰巧撞到這一幕,他不懂烏圖藏云為何站著一動不動,只覺得那個情深嚮往的神態格外熟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愛不曉何故,一劍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