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峰拜師禮過後,近萬名弟子回到隨機分配的三人廂房。

“曌陵蘇瑾。”蘇瑾躬身報上名諱。

“曌陵蘇瑜。”蘇瑜眯縫著眼道:“小哥哥,你叫什麼呀?”

客京華臉上揚起明朗的笑,“茼山客京華。”

蘇瑜嘻笑道:“小哥哥,你覺得我倆誰更好看?”

客京華看著兩人別無二致的臉,一時啞口無言。

“我覺得我哥好看些。”蘇瑜挽上客京華的手臂,活潑道:“之後你就是我們的小師哥啦。”

蘇瑾探頭湊到另一邊問道:“聽說你家很有錢,這是真的嗎?”

“真的。”客京華如實道。

“多有錢呢?”蘇瑜明知故問道。

客京華想了想,回答道:“我爹客多多。”

“為何要來戰神峰?在家坐享其成多自在。”蘇瑾接著問道。

客京華簡單明瞭道:“學本領,救天下。”

“好厲害呀,小師哥。”蘇瑜連連誇讚道。

客京華顯得有點靦腆,“那你們呢?”

雙胞胎相視一笑,齊聲道:“當然是保護對方啦。”

柳雷猛地推開門板,大吼道:“人呢人呢?!就你們三個沒來敬茶是吧?!”

“大叔你誰?”蘇瑜上下打量著這個滿臉胡茬的魁梧男人,“這裡暫時不需要打掃哦。”

柳雷嘴角抽了抽,大怒道:“我是你們幾個兔崽子的師父!”

“哦哦。”蘇瑜拖著語調道:“師父您有何貴幹啊?”

“不去敬茶報道上香禱告,躲在這裡嬉鬧。”柳雷眉毛都要擰飛了,呵斥道:“等下換了衣服圍著戰神峰跑十圈!”

“啊?”三人同時疑惑。

“啊什麼啊!”柳雷喊罷摔門走人。

入門第一天,三人因違反多條門規被張貼告示當眾批評。

柳雷就守在山腳盯梢,大冬天的硬是要幾人淋著雪繞了十圈。

待三人全部跑完,柳雷瞟了眼大氣都不帶喘的客京華,厲聲道:“我讓膳房給你們留了飯。如若再犯,依次累加。”

晚間,客京華光著膀子趴在枕蓆上小憩。

蘇瑾往他腰窩上搭了條熱毛巾,“你很累嗎?”

客京華懶洋洋地說道:“只是筋骨有點酸。”

“生長疼?”蘇瑜自然地上手給他捏肩。

客京華愜意地闔上眼,睏倦道:“但願如此。”

深夜,曌陵大雪,鍾戈屠悄然潛入戒備森嚴的尚國府。

一個衛兵機敏地察覺到了異樣,卻在張嘴那一刻被彎刀架脖,當即割開了喉嚨。

鍾戈屠輕輕放倒溫熱的屍體,鬼魅般地溜進了內院。

扶正光挺直背脊站在門框邊,出神地凝望著漫天飛雪。

年近七十的尚國公,雙鬢斑白垂垂老矣,唯獨一對深邃的灰眼清亮而有神。

“大人,小心沾到寒氣。”側邊的侍女出聲提醒道。

扶正光長舒一口氣,徐徐轉身走進暖和的內院。

兩個丫鬟替扶正光解下寬氅後自行退至外面。

鍾戈屠不動聲色地隱匿在黑暗裡,待到房中僅剩扶正光一人。

扶正光不急不慢地沏上一杯熱茶,悠嘆道:“看來今晚有客訪。”

鍾戈屠坦然地從屏風後走出,招呼道:“晚上好,老東西。”

扶正光盯住他碧綠的幽瞳,半分不懼道:“北境的狼不會甘願做皇室的狗。”

鍾戈屠目光一凜,眉宇間瞬顯狠戾的殺意,“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死或者從。”

扶正光鎮定地喝了口茶水,“殺了我,你也活不下去。”

鍾戈屠全然不顧,無所謂道:“那也可以先殺了你,這樣的話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說罷他丟了個小瓷瓶到茶桌上,扶正光毫不猶豫地拔掉瓶塞將毒藥一飲而盡。

鍾戈屠回鞘收鋒,肅然道:“自今往後,對殿下唯命是從。”

扶正光放下茶盞,擲地有聲道:“本為臣子,理應忠君。”

鍾戈屠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太子回都,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扶正光只道:“勞煩您告知殿下,多加提防身邊人。”

鍾戈屠忽地想到什麼,硬朗的面龐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意,語氣森然道:“歡迎加入烏合眾。”

話音未落,他便閃身消失在了無邊夜色裡。

東宮之中,丞柒一襲黑玄暗紋蟒袍,頭戴墨玉冠,高坐太子殿。他微斂著眼瞼,修長瓷白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案臺上的信件。

“正三品以上官員盡數納入烏合眾。”鍾戈屠低首彙報道:“但尚國公顯得格外妥協。”

“無礙。”丞柒慵懶倚上靠背,隨問道:“我的扳指呢?”

鍾戈屠忙不迭地掏出一個錦盒,“一直都替殿下好好收著。”

丞柒稍稍抬了抬指尖。

鍾戈屠立刻會意,快步走到他跟前單膝下跪,畢恭畢敬地給他戴上玉扳指。

“派些人去請太傅回朝,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丞柒摩挲著質地透涼的扳指,沉聲道:“順便徹查一番石海城,任何蛛絲馬跡不要放過。”

鍾戈屠應道:“是。”

鍾戈屠離開後,丞柒緩緩站起身,走向大殿外觀雪。

這場雪下的紛揚凌冽,斑駁積雪與素月銀輝相映。舉目望去,天地寂白。

一陣寒風吹來,丞柒的墨髮絲絲翻動,他的表情平靜淡然仿若一尊無悲無喜的雕像。

宮婢雙手捧上一件疊得方正的狐裘,“殿下,披件衣裳吧。”

丞柒垂眸,視線落在月牙白狐裘上,心中逐漸泛起痛楚。

另一個宮婢小心翼翼地捏起狐裘披到丞柒肩上,“殿下,保重貴體。”

丞柒抬手攏緊裘襟,話裡的悲傷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這個嚴冬實屬難熬啊。”

夜未央,惡夢擾。

丞柒死死抱緊那件狐裘,苦忍心口絞痛。痛感愈演愈烈,他迷迷糊糊地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索性藉著這點慰藉再次渾噩入眠。

窗外雪風獵獵作響,客京華半夢半醒地睜開眼,而後迅速閉眼準備繼續睡。

片刻後,少年撩起眼簾,眸中毫無睏意。

伴隨著重悶的落雪聲,客京華輕手輕腳地出了廂房,坐在踏板上仰頭看雪。

茼山往年不過幾縷絮雪,客京華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兇猛的暴雪。

“小師哥,你也真是個奇人。”蘇瑾提著件棉袍跟了出來,嗓子有些啞:“大半夜不睡覺,有興致來賞景。”

客京華朝他笑了笑,“吵醒你了嗎?”

蘇瑾搖搖頭,問道:“小師哥你冷不冷?”

客京華回道:“不冷。”

蘇瑾反手套上棉袍,“那我自己穿了,我怕冷。”

客京華納悶道:“怕冷為何不待在裡面?”

蘇瑾蹲到他身旁,不答反問道:“何事惹得你睡不著?”

客京華目不轉睛地望著飄雪,“我在想一個人。”

蘇瑾挑了挑眉,“你相好?”

客京華扭頭看向他,好奇道:“什麼樣才算得上相好?”

蘇瑾一向直言不諱,“你倆上過床嗎?”

客京華老實道:“沒有。”

“那就不算相好。”蘇瑾義正言辭道:“同過房就是夫妻了。”

客京華頓首以表贊成。

蘇瑜追問道:“拉手親嘴呢?”

客京華羞怯地撇過臉,“拉過手沒親嘴。”

蘇瑜用力點點頭,“這才是相好。”

客京華聲若蚊喃道:“要是人家不喜歡我呢?”

“哪怕沒瞧上你的臉也該瞧上你的錢吧。”蘇瑜奇了個怪,摸著下巴尋思道:“那人是美若天仙還是才智過人啊?”

“都佔。”客京華補充道:“還精通醫術,性子矜嬌。”

蘇瑜若有所思地低念道:“醫者啊,難怪清高。”

談到這個份上,客京華杏眼裡不禁浮現出柔軟的微光。

蘇瑜見狀險些失笑,打趣道:“小師哥,你可勁喜歡吧。還不絆下愛情坎,你這輩子就真沒吃過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