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除夕將至,四人來到小鎮谷笛,前往戰神峰的最後一站。

“四位爺幾間房?”店小二諂笑著問一行人。

“三間。”扶桑丟了個錢袋子給店小二。

“四間。”陳清伸手放了兩個元子到櫃檯。

“你不和客兄弟同房我同,正好省了錢。”何不應迅速收走臺上的兩個元子。

陳清笑而不語。

客京華遞了十兩給店小二,“勞煩等下每間房送上好酒好肉。”

片刻後,客何兩人來到房間。

何不應大大咧咧地癱在床上,調侃道:“終於是輪到我伺候客少爺嘍。”

客京華坐在椅子上給自己斟了杯溫茶,漫不經心道:“陳清他最近老是睡不好,是不是換季的緣故?”

“麻煩您給我倒一杯。”何不應手撐著腦袋,尋思道:“整年也不止這一次換季,你想想他之前有沒有這樣過。”

客京華將茶杯遞給他,納悶道:“之前也沒見他這樣過啊。”

“那就是不樂意伺候你了唄,客少爺。”何不應拖著語調道。

客京只是抿了口茶。

“人家是大夫,有什麼病況肯定比你先知道。”何不應吊兒郎當地坐起身,打趣道:“你不放心就去做一碗百合杏仁粥唄。”

客京華放下茶杯,“百合杏仁粥?”

“安眠的。”何不應點頭道:“我娘還沒死的時候經常煮給我吃。”

“謝了,何大哥。”客京華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你真去啊?你哪裡像是會下廚的人啊?”何不應喊道。

客京華來到客棧後廚塞了幾兩元子給掌勺,恭聲請教道:“前輩,請問百合杏仁粥怎麼做?”

掌勺收下錢後拿來各種材料,開始手把手地教學客京華煮粥。

“你小子倒是肯花心思。”何不應瞅著一鍋米白軟糯的粥感慨道:“我要是女娃就嫁給你這樣的男兒。”

客京華盛了一碗給何不應,杏眼亮閃閃的,“嚐嚐看,第一次下廚。”

何不應很給面地仰頭猛灌一口,當即全噴到客京華臉上,“燙!燙!燙死我了!”

“弱智。”客京華輕罵一聲,隨後面無表情地擦乾淨身上的粥滓。

“好吃的,非常好吃。”何不應喝完剩下那點殘粥,極力吹捧道:“你簡直就是廚子命啊,客兄弟!”

“謝謝你啊。”客京華假笑道。

何不應乾咳兩聲,“粥還是要趁熱喝,你快給人送上去吧。”

客京華端著托盤將熱騰騰的粥送到陳清房裡。

陳清抬手撫去客京華額角的汗,溫聲道:“什麼粥輪得到小郎君親自送?”

“親手做的粥。”客京華笑著叮囑道:“不好喝的話,記得再吃點別的東西。”

陳清失笑道:“怎麼會不好喝呢。”

“那我先走了,小心別被燙到了。”客京華說罷轉身離開,步子有點倉促。

陳清瞥向桌上的百合杏仁粥,眸底不自覺浮出柔情。

出了房間後,客京華背靠門板深呼吸,慢慢平復劇烈的心跳。

路過的何不應見他這個少女懷春的神情,好奇道:“這是怎麼了?你的一番好意被人拒絕了?”

客京華長舒一口氣,儘量讓語氣鎮定些,“沒有,他說會好喝的。”

“恭喜恭喜啊。”何不應敷衍道。

“何大哥,喝兩杯?”客京華冷不丁冒了句。

“行啊,你請客。”何不應爽快答應。

兩人找了家小酒樓,點上幾碟下酒菜,準備痛痛快快大醉一場。

客京華與何不應碰了個杯,“何大哥,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何不應脫口而出四個字——“從來沒有。”

客京華沉吟道:“你是單身老漢啊。”

“臭小子。”何不應幹完蠱中酒,反駁道:“我只是不想拘泥於情情愛愛,否則我現在兒子都比你大了。”

客京華給他續酒,“情情愛愛有何不好?”

何不應用力彈了下客京華的額頭,“瞧你這小樣兒我就覺得這玩意害人。”

客京華揉著額上泛紅的痛處,很是不解道:“我怎麼了?”

“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值得你苦惱嗎?”何不應將酒蠱懟過來,一本正經道:“不想萬事空,你應該摒除雜念好好跟著我習劍。”

客京華再次與他碰杯,微微皺眉道:“這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想和你習劍。”

何不應酒勁有點上頭了,“好,那你說說什麼事?”

客京華一口喝完手上的酒,悶聲道:“陳清好像生病了,他整個人都消瘦了許些。”

何不應直率道:“去問他啊,去找他啊。”

“哈?”客京華面露疑色,照搬了何不應的原話:“人家是大夫,有什麼病況肯定比我先知道。”

何不應一噎,竟然挑不出毛病。

“何大哥,我不想看陳清難受。”說到這客京華眼裡平添幾分落寞,“但他不願意告訴我。”

何不應出主意道:“求他還不行,就死命逼他。”

客京華緩緩搖頭,稚聲道:“我不想逼他,我怕他煩我。”

何不應眯起醉眼打量著客京華,“你喜歡陳清?”

客京華面上半分醉意沒有,勾起唇問道:“什麼算喜歡?”

“何大哥愛莫能助啊。”何不應悠嘆道:“你是溺愛裡長大的驕子,怎麼會屈身當苦情人啊。”

客京華挑了挑眉,並未否定這話。

酒過三巡,何不應已經爛醉如泥地匐在酒桌上昏的不省人事了。

客京華以手支頰,思緒慢慢飄遠了。

“何不應。”扶桑一臉嫌棄地揪住何不應的後領,“酒量還沒腦量大就敢陪人把酒言歡啊?”

客京華朝扶桑笑了笑,“有勞你帶何大哥回去了。”

扶桑頷首道:“他這個一根筋的話信不得。”

待師徒倆走後,客京華從錦袋裡取出春疇弄雪獨自買醉。

四壇酒下來,客京華眼中依舊是一片清明。他狐疑地盯著蠱中烈酒,心潮逐漸暗湧。

“醉了嗎?”上方傳來陳清噙著笑的溫潤聲線,一滴水悄然墜入暗潮平息了所有起伏的漣漪。

客京華仰頭看向他,雀躍到雙眸彎成月牙,“沒有,我把何大哥喝趴了。”

陳清順過客京華手中的酒蠱,抬頭將酒水飲完。

客京華有點擔心道:“你喝得慣這樣的烈酒嗎?”

“喝不慣,所以我很佩服少俠呢。”陳清說著俯身握住客京華的手,含情脈脈道:“我們回去吧。”

視線旖旎交織,彼此相望無言。客京華這一次完全溺進了這雙桃妖似的眸子裡,幡然醒悟到原來令他沉醉的並非春疇弄雪。

月涼如水,悽悽靡靡。

陳清披著外袍倚在窗邊,竭力忍住心口的絞痛。冰冷的刺痛加劇蔓延,骨縫似乎都在悲愴慟哭,身心俱寒恍若瀕死。

“咳..咳..”陳清掩袖咳出鮮血,唇角的那一絲苦笑顯得百般無奈。

今夜無夢擾,百合杏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