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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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做了一桌好飯菜,有肉有菜,還有一筐熱乎乎雜麵饅頭,江淵能看出來,這應該是漢子家中最好的伙食了,婦人忙活著給眾人舀湯,江淵起身朝門口看了兩眼,李大山踩著泥水趕來,走得很是著急,從門口進院中,深淺好幾腳都是差點撂倒,好在最後乾乾淨淨地站在了屋中,這個沒有給人好印象的高大漢子進門後,就與江淵等人坐在了一起,烤著溼了的衣衫沒多大會,婦人就招呼著眾人吃飯,豆蔻少女對楊清照和蒼靈笑了笑,然後迅速地離開桌子,見到這一幕,楊清照心中有些不舒服,江淵並不是一個在乎繁文縟節之人,對於男尊女卑這種思想更是視其為天大的糟粕,所以他從炭火邊起身後,先是客氣地謝過了漢子,然後就讓眾人一起吃飯,漢子當時就和江淵急眼了,嘴裡不停的:“江公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賤內哪能和您坐一桌吃飯?若是傳了出去,您的名聲可就要壞了!”
“無妨,一起吃便可,至於名聲,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不是?”江淵笑呵呵的解釋了一句,漢子面色為難,然後楊清照就很有眼色地起了身,將豆蔻少女拉到了身邊坐下來。
“行了,你個大老爺們怎麼比女人都墨跡?我家少爺都說了無妨,老哥兒就放一萬個心就成!”李大山拉著漢子上桌,然後又很是客氣地讓婦人落座,漢子與自己的妻子坐在一起,面色有不自然的潮紅,而婦人則是激動的眼眶溼潤了,若不是因為有外人呢,她肯定就要嗚咽著哭了起來。
漢子尷尬一笑,然後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妻子,說了什麼旁人聽不到,只不過看兩人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眾人見狀開心的笑出聲來,李大山更是咂舌道:“這才對嘛,娶媳婦是讓其享福來的,怎麼吃個飯還不讓上桌呢!這要換做是我,可就要不跟你了!哈哈哈”
漢子被李大山調侃話語說得羞紅了臉,一點不像個大男人,那麼多人都在場,這話一般人確實招架不住。
婦人忽然破涕為笑,然後也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豆蔻少女見狀遠離桌子嘻嘻一笑,陳安邦自打進了屋子之後,目光就沒有從少女身上離開過,少女這一笑,差點讓這傻小子爬不出來了,愣了好大一會緩過神來,他鼓起勇氣起身離開了座位,徑直的朝著少女方向走去,後者仍舊笑容滿面,陳安邦到了其身邊,想邀請其一起上桌吃飯,竟然是站著不動半天,臉色憋得漲紅也沒能說出半句話來,最後還是江淵開口,這才讓兩人挪動了步子。
少女最後坐在蒼靈的左手邊,也就是陳安邦的右手邊,兩人相隔一個桌角。而原本,這個位置是霍言的。
眾人落座,開始吃飯,婦人的手藝不錯,一盆肉,三盤青菜都做的很有味道,雖然用料粗糙做法也沒有那麼多考究,可家常菜吃的不就是一個氣氛?若是換做清饞老饕來品味,自然是覺得難以下嚥,可江淵的嘴巴卻著實算不上是什麼名人吃家的嘴。古代廚藝精細,用心,不過這並不能掩蓋調料不夠精細的雜味,而江淵之所以被霍言說做是嘴巴刁,很大原因便是為此,而在鹽巴開始逐漸流通之後,他才好上了不少。
一頓飯,驅散了幾人身上的寒意,李大山更是主動幫忙收拾起了桌子板凳,至於刷碗的活,他本來也是想要一同包了的,可漢子實在執拗,他也只好作罷,眾人再次圍在碳火旁,江淵走到門口的屋簷下聽雨,楊清照不打算和江淵獨處,於是江淵身邊就換成了霍言,抱劍男子出來之後,就直接蹲在了地上,臉色有些古怪,江淵看出了其心中所想,但卻是沒有挑明,有些東西別人教一萬遍,不如自己經歷一遍,他的劍神就是這樣,人生來有七情六慾,怎麼能故意壓制讓其湮滅呢?江淵可不想不知什麼時候忽然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他身邊的人連個伴都沒有。
小雨淅淅瀝瀝,接連如線,江淵感覺這不像是秋雨更像春雨,霍言忽然站起了身來道:“少爺,咱們什麼時候走啊?”
“下午,怎麼?有急事兒?”江淵回過神來。
“沒啥事兒,就是不自在”霍言抓了抓頭,臉上表情明顯有些煩躁。
“去屋裡問問他們衣服都幹了沒有,晚上是定然不能住在這兒的,不然這一家人估計要睡地板呢,儘量在晚上趕到哈林城,找個驛站住下,咱們這麼些人,尋常人家可住不下”
“好嘞少爺,我這就去看看”霍言忽然倆了勁,抱著劍跑到了屋子中,陳安邦等人在碳火邊坐著,除了李大山在烘乾衣服之外,其他人都是在交談,看了看衣服仍舊沾著面板的李大山,這位劍神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是沒說出口。
似乎是知道江淵等人不會久留,豆蔻少女在桌子上趴著興致不高,蒼靈看著這一幕心中微動,楊清照則是熟視無睹的繼續翻看手中不知哪裡來的小冊子,陳安邦坐不住了,起身離開碳火邊給霍言讓位置,他轉頭坐到了凳子上,然後學著那豆蔻少女一樣,雙臂交疊,趴了下去。
“陳安邦這小子,人家爹還在外面的,意圖這麼明顯,不怕捱打不是?”李大山反過身來烘烤自己的衣服,嘴裡囉嗦個不停,霍言苦笑上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陳安邦當然是聽見了,不過他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在桌子上趴著假寐,豆蔻少女是不是得抬一下頭,看看那個碳火邊抱劍男子在幹什麼,只不過她每次探頭去看,都沒有見其扭過一次頭,反而是對面趴著的那個少年,會假裝打哈欠,伸懶腰的偷瞄自己一眼,害的她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屋子中六個人,氣氛有趣至極。
江淵在門外與漢子聊了起來,婦人在廚房收拾東西,透過漢子的口中的解釋,江淵知道了這家人姓冉,逃難來的,村子裡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他們紮根到一起住在這隴上村,有報團取暖的意思,只不過村裡的人對鄰居對同村人都不是很熟悉,或許是經歷過苦難饑荒之後,眾人都看的比較開,知道什麼關係都靠不住,所以也就懶得打點維持各種關係,江淵聽得聚精會神,他是知道饑荒災年古代百姓不容的,餓食觀音土,心善易子而食,這些並不是志怪傳聞,而是真實記錄,沒有經歷過,自然不能體會理解其中苦楚,即使江淵知道這些,卻也很難想象出來這是個什麼場面。
“所以俺們這村子,更像是一群不認識的人臨時住在了一起,大家見面了可能會打個招呼問候兩句,可也就這樣了,俺們周邊這戶,做了三年多鄰居了,他和俺都不知道對方姓啥叫啥,其實名字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有沒有都一樣,能記住俺們名字都死了,啥都沒剩下,也就是我們這些運氣稍微好一些,活了下來,但活著苦啊,之前是,現在也是”
漢子吧嗒吧嗒說了不少,然後嘆了一口氣,似乎在為當年的自己感慨,江淵並未體驗過要餓死的感覺,也從未誕生過異常強烈的求生慾望,這些情緒很難被人為控制,不在特定的情形之下,根本體會不到,漢子只是片刻,便緩了過來,然後對著江淵又道:“現在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吃飽飯了,也能穿的起衣服,這就夠了,老了不生病,不給孩子加重負擔,這一輩子也算是活得值了,江公子,你是個大好人吶,周邊百姓只要是我林某見過的,沒一個不說您好的,能當將軍,還能治國,您是不知道,百姓們都是怎麼誇您的!”
漢子說到自己瞭解的方面,滔滔不絕,江淵哈哈一笑而後道:“怎麼誇,是虎父無犬子,還是名門之後?”
江淵看到婦人將雞血端到了廚房,漢子搖頭:‘都不是’
“哦,那是什麼?”江淵的笑臉忽然消失不見,漢子興致忽然低了很多但仍舊給江淵解釋道:“他們都誇江公子您是神仙下凡,上馬平天下,下馬治家國!倒是也有一兩個人說虎父無犬子的,但都是些老人了”
江淵呵呵一笑,沒有作答,這種褒獎並未讓他有太大的喜悅之感,他的父親應該比他名聲要大的,畢竟這南清的天下,南清的安穩,他爹功不可沒。
兩年時間並不算長,可卻足以讓滾滾前進的歷史長河淘下黃金,重開新河,他爹的功績依舊在,只不過沒人記得神威將軍的名字了,人走茶涼這種事兒,最是不稀罕。
兩人回到屋子內,江淵走到了李大山旁邊,後者站起身來,江淵的意思不言而喻,眾人也都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霍言慌的跳出門去說去牽馬,江淵還沒說話,人就衝進了小雨之中,李大山露出玩味笑容,江淵看到豆蔻女子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陳安邦並不想走,但他們確實不便久留。
到了秋天之後,白天漸短,黑夜漸長,江淵沒覺得在漢子家中呆了有多久,但天色卻已經暗了下來,他們若不想走夜路,就不能耽擱太多時間,臨走之前,江淵開口麻煩了姓林漢子一件事兒,希望他能拿著錢,幫他們購置幾件衣物,若是能拿來被子,則更好,價格方面可以放寬一些。
周邊無店無人家,他們這次出門確實有些匆忙了。
漢子忙不失的答應下來,說他們家雖然窮了些,但這點東西還是有的,於是便趕緊從床下的樟木櫃子中取出了一包裹衣服,開啟之後男女服飾皆有,並且嶄新異常。漢子拿出來讓江淵看行不行,這些衣服都是些粗布麻衫,漢子擔心江淵等人看不上。
“這就很好了,大山,把錢給了”江淵安然收下衣物,他在楚州城穿的還沒有漢子包裹中的好。
“江公子覺得行,就直接拿走,說起來這些衣服還要多虧您,不然俺們家這情況,怎麼買的起新衣服,就是被子家裡還沒做新的,公子若是有時間,俺這就出門給您挨家挨戶問一問,看能不能買的到”
漢子推脫不肯接受銀子,李大山硬給。最後也沒能送出手中銀子,江淵見狀不在強求,跟漢子拱手告辭,他能看到婦人眼中的惋惜,但其並沒有說出留下銀子的話來。
陳安邦最後一個出房間門,仍舊戀戀不捨,江淵等人離開院子後,他才剛到大門,猶豫了半天后,他在出門大門之前,從懷中摸出厚厚的一沓東西,然後塞到了門拴的空隙中,瀟灑離去。
漢子送江淵等人到了牲畜棚,等眾人都上了車之後,他才揮手返回,陳安邦走的比較慢,與漢子迎面撞上後,這位來自魂丘的公子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林大哥,你們一直都在此地嗎?”
漢子被問的一懵,回答到:“應該在,俺們也沒錢挪地方,建起來這個家,就要了半條呢,小兄弟忽然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兒”
陳安邦突然如喪考妣,整個人都沒了精神,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漢子撓頭看著陳安邦遠去的背影,心中帶著疑惑離開。
牲畜棚中,江淵將衣服分發下去,簡單的粗布麻衫,卻極能抵禦秋寒,冬天穿自然是有些冷,但涼爽秋天,剛剛好。
李大山將馬兒一個個的從拴馬樁上解開,然後走到江淵跟前,他道:‘少爺,錢留下了,在凳子邊,三十兩,應該夠了吧?’
“嗯,夠了,橫財不能太多”江淵回答,正巧被陳安邦聽到,本來就心中難過的陳大公子,這會更是悲傷了。
“怎麼了,魂丟了?”江淵扭頭看去,陳安邦沒精打采的走了過來。
“江大哥,我想....”
“想幹什麼?人家姑娘可還小著呢,晚兩年不打緊,你爹在京城距離此處不遠,到了哈林城寫封信,若是過了衝動勁,你還有這個想法,到時候我給你送上一份大禮!”
江淵摸了摸馬的鬃毛,他並不是反對陳安邦喜歡別人,若不是韓清晏和他說的那些話,他還真就願意做個媒婆,但是現在不行了,有些事兒,他不方便說,也不能說。
“也是啊,林允兒比我還小”陳安邦狀態好了一些,但仍舊不是很開心,江淵催促其趕緊上車,然後叫上蹲在草垛裡的霍言,眾人就這麼登車離去。
依舊是之前的隊伍,江淵在前,眾人在後,李大山架著馬車出隴上村,土地泥濘溼滑,道路高低不平,行走緩慢。
“霍言,你劍穗呢?”李大山出了隴上村,然後忽然開口。
“劍穗?”霍言睜眼一愣,然後他本能的朝頭上摸去,本該是小拇指長短在他頭髮中的硃紅劍穗髮簪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只留下另一個木色長簪孤零零卡在頭髮中。
“一定是落下了!”霍言皺眉回想自己丟在了哪裡,車裡的江淵聽見兩人交談叫停了馬車,然後撩開車簾到:“或許是落在林家了,我們慢些走,你去後面讓修義和安邦來這輛馬車,回去取”
江淵做了決定,他自和霍言在一起,就知道其發中有劍穗簪子和一個長木簪子,具體為何是兩個,他沒有問過,不過應該很重要就是了,每個人都有些自己的秘密,江淵身為少爺,卻也不願過多窺探身邊人不願說之事。
“少爺正常走便可,我去去就回!”霍言脫下粗布麻衫,然後從車幫上躍下,消失在小雨中,蒼靈瞥了一眼,嘴裡腌臢道:‘丟三落四,不堪大用!’
雨中霍言嘴角抽抽,但是沒有停下腳步,一盞茶的功夫,霍言就臨近了隴上村,渾身上下已經溼透的他抹了一把臉上雨水,然後再度抬腳前行,剛走兩步,雨中就出現了一個不高的身影,撐著一把傘,踩著雨水泥濘朝他而來。
“這個是你的嘛?”豆蔻女子鬆開緊緊攥著的手,裡面赫然躺著一個劍穗髮簪,霍言目光復雜的看了女子一眼,伸手將其接過。
“多些姑娘”
“我有名字的”豆蔻少女忽然嘟起了嘴唇有些不樂意:“我叫林允兒”少女眨著水靈的眼睛說話,霍言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豆蔻少女心中很是失落,但望著霍言離去的背影,她又覺得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時間,淚水雨水交織落地。
陳安邦冒雨遠望,身子已經溼透卻渾然不知,秋風夾雜細雨而來,他才烘乾的衣服,如同水洗。他心中又孤怒火難平,卻只能無奈的緊了緊雙拳在鬆開,他與豆蔻女子算是各有遺憾吧。
站在一旁同樣身上溼透的楊修義朝著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扭頭扯了下陳安邦的衣服道:“該回去了,不然趕不上隊伍了”
陳安邦戀戀不捨苦澀地轉過身來,默默點了點頭,得到肯定的楊修義拉起陳安邦甩在背上,接著便一腳深,一腳淺的在泥濘中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