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遠腳步一頓,然後抬頭向上,聽雨樓近在眼前。

“公子,您回來了!”門口迎賓“服務員”看見楊修遠當即就認了出來喊叫出聲,還不忘行個萬福禮。

楊修遠之前也沒有注意到,這聽雨樓的姑娘打扮如此整齊,長相也水靈,二八年華,生的也算楚楚動人,可見張詩雨走後,聽雨樓的審美並未降低。

“回來了,來把這人扶到房間去,再找個服務員看著點,對了,儘量找個男的”楊修遠有些嫌棄的將陳安邦推給接客服務員。

“好的公子!”服務員點頭攙扶住陳安邦,因為是女子原因他差點沒有攙扶住倒下,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楊修遠,她咬著牙費力拖著陳安邦進門。

喝醉酒的人,比尋常要重上個兩倍還多,想來一個女子能夠將其扶住也是費了好大力氣。

“馬伕!不去幫忙看什麼呢!?”楊修遠胳膊都麻了,發現門口牽馬的男子竟然還在出神!

“啊!怎麼了公子?”馬伕一回神從門口的小凳子上跳起來,然後趕緊看向楊修遠詢問是何事。

“幫忙”楊修遠甩了甩胳膊,馬伕往屋裡一看,迎賓正露出費勁的面容輕輕一笑,甩開腿子往裡去,他接手幫助。

“死豬一般的沉!”楊修遠搖頭嫌棄,殊不知昨日的他也被陳安邦這麼形容,看著兩人拖著手中還提溜酒壺的醉鬼陳安邦上了樓,楊修遠抬了抬頭,“唉,又是個麻煩事兒”。

話剛說完,上面就傳來一聲關窗戶的聲音嚇得楊修遠猛地向後一跳,重新向上看去,果不其然是自己姐姐所居住的那個房間。

“完了”楊修遠心中一涼,而後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走入了聽雨樓。

二樓倩影關上窗戶後,在屋子內默默看著一幅畫生氣,具體氣誰,不得而知。

少時

楊修遠上了二樓敲響房門,屋內的楊清照聞聲回神,轉手抽起了花壇邊的雞毛撣子,屋外的楊修遠隨著敲門聲響,心中也是砰砰直跳,他雖然昨日什麼都沒做,可心裡就是沒由頭地發怵。

吱呀一聲,房門開啟,

早已準備好楊修遠帶著笑臉剛準備開口,卻陡然看到了一抹殘影,緊接著,他左手臂就被啪的抽了一下,“你還敢回來,再清河太爺讓你放鬆我管不著,現在有了公主要去朝中做那駙馬爺還敢去青樓閒逛,你當真覺得清河楊家能給你鋪一輩子的路!”

“疼疼疼!”

“阿姐!別打!我錯了,錯了”

楊修遠一連捱了好幾下疼的嗷嗷大叫,然後抱頭蹲下趕緊認錯,小的時候他阿姐也經常對他動手,每次他蹲下才得以讓其停手,現在尚未過完的夏天讓他身上的衣衫根本穿不厚,雞毛撣子打在身上不是一般的疼。

“進來”

連續抽了幾下的楊清照停手後面若冰霜,扔下一句話就進了房間,蹲在地上的楊修遠看著雞毛撣子落地,迅速的伸手將其拿起,憤憤地看著手中的長條玩意,他甩手將其扔在了門外。

如犯錯孩子一般的楊修遠走進房間,磨磨唧唧地虛掩房門,楊清照本就不是恬靜性子,楊修遠這麼一搞讓這位當姐姐的當即就又給了關門的楊大公子一腳。

“阿姐,給留點面子行不行?”

“你知不知道江淵出事了?”答非所問,楊修遠驟然一愣:“誰?江兄怎麼會出事兒?霍言這麼高的身手誰能動江兄,阿姐你該不是睡糊塗了吧”

“坐下說”楊清照深吸一口氣,她方才確實是有些激動了,自己這弟弟多有些不爭氣,動手打人也是怒其不爭哀其又幸。

“阿姐,你把話說清楚點,這究竟怎麼回事?”牽扯到江淵的事情,楊修遠當即就坐在了凳子之上,然後一臉正色的和自己阿姐對話。

楊清照見此頓了頓,顯然對自己弟弟突然這麼正經有些不適應,“說來話長了,這件事跟你的關係也很大”

“跟我?阿姐,你莫要開玩笑,江兄跟我雖說是萍水相交,但我也不至於去害江兄啊”楊修遠著急了,這種髒水他絕對不接:“而且阿姐,昨日江兄才和我們見過面,這短短一夜時間,能發生什麼事兒?”

“失蹤”楊清照對上面的話置若罔聞,楊修遠蹙眉繼續聽下去。

“你知不知道昨日那一場比武你為何能贏,又為何江淵如此自信?修遠,這件事深處是雙手一直在幫扶這你,不過此人一直沒有提,你這個不喜歡刨根問底究其原因的性格不是好事兒”楊清照搖了搖頭,他這個弟弟什麼都好,就是擱著聰明腦子不想做事兒,不肯動。

“阿姐,你能不能找個好的理由啊,江兄神通廣大的,他若是出了事兒,除了天子之外,誰敢沒事插手,而且江兄現在的實力,一般人還真不敢抓”

楊修遠拉著嗓子喊了一聲,顯然是知道了他阿姐的深處含義。

“不開竅!”

楊清照氣氛點了點楊修遠的腦袋,而後深吸氣繼續道:“阿姐不知江淵失蹤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你能夠進金鑾殿,江淵是出了大力氣的,方才你也說了,江淵身邊有一個劍僕,可你知道不知道,為了讓你昨日勝,江淵讓那錦衣衛統領動用了關係,這人情最後是霍言來還的?”

“阿姐,這話什麼意思,昨天那人放水了?霍言還人情?啥意思嘛”楊修遠不願意去想,丟擲自己不解的問題。

“你覺得的呢,昨日與你對戰那人乃是一軍副將,你的水平多高,自己心裡清楚,江淵讓那位紫衣姑娘用了人情,這才保你勝利,而也是為此,那一場戰鬥結束後,霍言就被拉去了喝酒,說是喝酒不假,實則是為了拖住霍言,或者說讓霍言不能呆在江淵身邊,太爺的事兒楊家要面子,天子也要,所以並未有太多人知曉,若不是因為公主和天子的臉面相連,這件事絕對會鬧得沸沸揚揚,你不在云溪菀分憂解惑也就罷了,昨日晚上去逛青樓,楊修遠,你對得起太爺?”

“江淵下落不得而知,云溪菀又發生了意外,這一樁樁一件件,莫非就是巧合,總是得過且過,修遠,你太讓阿姐失望了”

楊清照第一次對楊修遠說出這種話,有不吐不快的嫌疑在內,但更多的還是想要自己這個弟弟緊張起來。

“阿姐,我....”

楊修遠面露羞愧之色,不知如何接話,他是個明白人,但喜歡裝糊塗,長此以往看上去和普通人並無異樣,他的阿姐對他這種態度,雖然是為了他好,但其實也是無奈自己是個女兒身,這和當爹的寄託希望在自己兒子身上差不多。

楊修遠沒有憋出話來,楊清照也不強求,她何嘗不是習慣了自己弟弟的這種性格,心中落寞,她開口繼續道:“江淵的事情已經派人送到云溪菀了,結果如何還要等那紫衣少女出力,能不能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跡,全靠運氣了,還有,就是那醉酒少年的身份,太爺當初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

“嗯,他似乎就是太爺口中的殺國祚運之人”

楊修遠想起來陳安邦就有不解在心中,他認為自己的觀人之術還湊合,這天天喊他楊兄的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帝王之氣,至於對那龍椅至尊的憧憬程度,也是一般的很。

“沒錯,魂丘這個地方從未出過潛龍,也該轉轉運了,江淵離奇失蹤,或許和陳安邦的關係也不小,在楊家之時,那個你不喜歡的老頭可還記得?”楊清照每每想起這人就打心底生出一抹敬佩和恐懼,佩服其本事遮天,恐懼其推演佈局之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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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淵醒了,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之內,而且鼻子異常瘙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緩過來,被綁如同蠶蛹的江大世子有些無奈的坐在地上,他這種感覺就如同自己是一個稀罕物件,抓到了就能大富大貴一般,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身上傳來的痠痛之感異常明顯。

“造孽啊”江大世子仰天一嘆,接著他就聽到開門聲,扭頭看過去,一個五短漢子凶神惡煞地快步向他而來!

“這位大哥,止步!止步!有話好說!”

江淵急忙出聲,身子也往後蛄蛹了一些,前者對江淵的話充耳不聞,走到江淵身邊,一手將其提了起來,“小子,不要大喊大叫,否則某不介意讓你再暈上兩天”

氣勢逼人的五短漢子冷語,江淵被拎在空中麻溜點頭。

“識相,記住你說的話”

五短漢子鬆手扔下江淵,任其自由落地,仰面朝天極具羞辱感的江淵沒忍住脾氣:“你他孃的就不能輕點!本事子不要面子啊!”

五短漢子聞聲回頭,而後給了江淵一個冰冷的眼神,那意思似乎是再說若是敢叫,你就死定了,江淵一點不慫地迎上,五短漢子出聲道:“下次,再留點面子”,說罷,漢子出了房間。

“這叫什麼事兒啊,草!”

江淵啐了一口,生氣而無奈,躺在地上的他身上都是繩動也動不了。

“算了,躺著也挺舒服”

樓下吃飯的周明皇剛剛結束吃飯,樓上漢子下里稟報之時,正巧是店小二來收拾桌子之時,是不是抬眼的許蓬萊心中有點想法,周明皇似乎也知道,所以一直面帶笑意,而下樓的漢子也是遲遲不說話,氣氛有些僵持。

“客官,我們酒樓的廚子今天婆娘生了,上午的飯菜供應不了,若是客官介意可以換家酒樓,若是不介意,小的上街道買些冷盤小酒給客官們當午飯如何?”

許蓬萊開口打破沉悶,周明皇聞之一笑:“那就勞煩這位小兄弟了”說著他還抱了抱拳。

“客氣客氣”

桌上的人都是心思玲瓏之輩哪能聽不出許蓬萊話裡有話,而其本人也知道這些人一定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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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溪菀旁邊撒潑打滾的漢子得償所願,云溪菀內只有一人姓杜,那就是福伯,孫思樸也是偶然知道的,否則的話他也會將面前的漢子當成是大騙子,倒是老吳這個八卦選手聽說了確實有人姓杜之後很是迷惑,畢竟身為云溪菀訊息最靈通的人,怎麼能有他不知道的事兒?所以當他回去繼續守值之時,旁邊的大根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問的時候,他是一點耐心都沒有,甚至指著大根破口大罵:“問問問!問你老孃個頭啊!”

“老吳,你皮癢了不是?”大根也是個狠人,不但懟了碎嘴子賊厲害的老吳還踹了其兩腳,這讓老吳更加鬱悶。

“孃的就會欺負我不成!”三十好幾的大漢還跟個娃娃似的生悶氣,如果說大根是屬於嘴賤手上還有功夫的,那麼老吳就是單純的嘴賤選手,打不過,還愛說的那種。蹲在云溪菀的板橋之前,一顆顆石子兒被他鬱悶地扔進水裡,過了好大會老吳忽然起身:“對啊,雖然我才剛知道,但是院子裡的人不知道啊,哈哈哈”

自言自語的老吳似乎又想到了自己被眾人圍在中間眾星捧月的模樣,笑的那叫一個開心,大根看傻子一般的瞅著老吳,嘴裡嘆了一口氣:“真他孃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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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樸領著廚子進云溪菀,從一進門開始,就一直有將士在旁邊跟隨著,謹小慎微,孫思樸頂著黑眼圈來到了福伯的住處,旁邊的廚子抬頭瞧了一眼這古色古香的廂房,心中立馬聯想到了自己追隨的那位將軍,自顧自地撇了撇嘴,他有點感慨“別人”的生活。

“福伯,有人找您”

坐著曬太陽的福伯現在挪到了屋子裡面,想來是江淵上次那句“曬多了不好”被這位瞎子老人聽進了心中。

“小傢伙,誰來找我這老頭子,該不會是又想老頭跟你講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吧,我可先說好,這次聽完可就真沒嘍”凳子上的福伯緩緩坐起身來,一頭花白頭髮更加扎眼,不知怎麼的,孫思樸忽然皺起了眉頭。

“福伯,真有人找您呢,我不認識,他說他是許家人”孫思樸的表情沒人瞧見。

“許家人?”福伯忽然站了起來,而後面對門口道:“你家大人是誰,許瀛洲,還是許崑崙?”

“杜先生,之前是崑崙大人,現在崑崙大人不在了跟著瀛洲大人”廚子忽然有些傷感。

“跟著許瀛洲,那傢伙是個沒種的人,守著屁大點地方不肯出來,老頭子跟他的人沒什麼好說的,滾蛋!”福伯柺杖敲地,孫思樸扭頭趕人意圖明顯。

“杜先生您先別急啊!先別急啊!”

杜福話音剛落,跟著的兩個將士直接就架住了廚子,後者瞬間一慌,他在門口撒潑這麼久,好不容易進來,還沒說三句話,就被趕出去?這他孃的也太背了啊!心中想著,廚子就被拖著走了好幾大步,顧不得自家小東家的叮囑,他急忙道:“杜先生,這事兒跟江世子有關,跟江淵有關!”

“停手!”孫思樸聽見自己大哥的名字,當即就站不住了,快步走上前去,他墊腳抓住廚子的衣領,稚嫩的臉上全是危險。

“我大哥在哪,說!”

廚子被這麼一抓,下意識的就要動手反抗,手上力氣還沒起來,直接就被方才的兩位將士按倒在了地上。

“別動!”後面的將士手上用力發出警告,臉貼地的廚子被這麼一按,心中瞬間委屈極了,趴在地上他不做掙扎,三十多歲的漢子帶著哭腔道:“這日子沒法過了,云溪宛不是說待客之道很好的嘛,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