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過獎了,趙某不過是平時喜歡閱讀些山川河澤的書籍,否則也是不知我南清的疆域之內竟還有如此神奇之地”

李玄黃回頭面帶笑容,這西涼山確實是一所神奇之地,否則那位自稱勝天半子的鬼老也不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在南清的縛文宮待上十幾年之久,可憐他那傻胞弟還真以為這位奇人是為南清而留。

“趙侍郎所言不錯,這西涼山的確稱得上是鍾靈毓秀,否則那周武餘孽也不會龜縮在此地不出了”

“周武餘孽竟然還有?”

趙文白本在一旁對此沒啥興趣,但聽到周武的事情之後他有些被驚到了。

“十多年前逃進此地有萬人之眾,其中不乏女人孩童如今十幾年過,這些人也不過三十幾歲而已,又怎會全部在此消亡殆盡,而且西涼山所臨乃是杳無人煙的西涼地,周武餘孽未嘗不可在此處重新發展休養生息”

李玄黃的前面的話是事實,至於後面的就純屬猜測了,十幾年的時間想憑藉萬人建立起一個新的王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而且經過江瀾的探查,西涼地的環境根本不足以讓眾多人生存,即使上述的可能性存在,那也是微乎其微。

“大人此言若是成真,那咱們這些人與周武餘孽遇上,是打還是不打?”

李玄黃聽到詢問之後看了一眼趙文白,這小子的問題還蠻犀利,不做過多猶豫他道:“自然是要打的,我雖看不慣那胞弟的謹小慎微,膽小怕事,但關於南清黎民百姓的事情,某比他要拎得清楚,否則我手下的將士又怎會對我忠心不二,一人得志而棄天下者是為賊,我等可不是那種鼠輩”

“大人說的對!”

盈仄啃著幹餅子猛地點頭,他餓了,幾人休整交談間,完全沒發現後方一直有人在跟著他們,比起這些人的心中有底,後方的人就顯得有些狼狽了。

跟蹤是個技術活,風衛的人深諳此道,這一路走來他們沒有絲毫的馬腳露出,但是跟了這麼久,得到的唯一有用訊息就是這條被開闢的路,至於李清平交代的其他事宜,他們並沒有拿到。

“老大,馬上要進入內部了,還繼續跟嗎”

高聳巨大的杉木之上,蹲著兩個人,若是能從樹下看的話,會發現左右以及後方的五六顆樹上都有人影。

“不跟了,一會前方大軍修整完畢,我們撤退回京覆命”

“可是老大,咱們還沒打聽到他們最終會行進哪裡,現在撤退,回去會不會受罰啊”

“前幾日我混入將士之中,聽他們說要和胡人蠻子匯合,想來他們並非長驅直入西涼山,皇主擔心的事兒應該不會發生,這些人進入內部應該會調轉方向,繞出南清的疆域,所以皇主應該不會責怪我們”

不見一身紅衣的清夏,此時身著一件將士鎧甲,因為是男性衣服的原因,讓其穿著很是擁擠,這麼些天的樹林跟蹤讓她僅有兩件的衣服都被劃成了破布條,一走一動見春光乍洩,若單是這點問題,她自然不會換上笨重的鎧甲。

西涼山的蚊蟲比之外邊兇猛繁多,每每露出肌膚便會引來一大批,趕走會發出動靜增加暴露的風險,他們只能默默忍受,好在是前面不斷有人死去,留下些沉重的鎧甲,否則這位紅衣俏美人不知道要變成何種邋遢模樣。

“還是老大想得周到”

男子恭維了清夏一句,然後無聲無息地墜落下樹,像後面遊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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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臨安幾百裡之外,兩輛豪華馬車停靠在了路邊的驛站,前方車內走下一名溫婉女子,跟著一個婢女,後方則是下來一位穿著極其騷包的青年,身後跟著一個侏儒老者。

要說這兩位的排場不可謂不足,單單是隨行的護衛扈從就足有五十多人,而且個個面露凶煞之意,一眼瞧去就能看出這些人都是惡奴,比之劫道擄人的馬賊山匪也不遑多讓,驛站老闆常年在道上做生意,見到這些人後也不禁嚇得兩腿哆嗦。

也不怪這瘦猴老闆膽子小,主要是這家驛站的上一任老闆就是被惡奴給打死,他心中有陰影,恐懼這些人也實屬正常。

張詩雨看了一眼不敢貿然上前迎客的老闆,回頭又瞧了一眼身後氣勢洶洶的惡奴,然後露出極為和善的微笑道:“景雲,讓他們就地休整吧,咱們進去歇息片刻”

“好的表姐”

張景雲對著後方的人馬大手一揮,這些個壯漢馬上統一後撤,他們其實並不如長相兇狠,只是他們跟著的張老爺就喜歡長得凶神惡煞的扈從,否則的話,以他們這種不入流的長相哪能進入張家的大門?

“表姐,咱們先進去吧,外邊燥熱難耐,莫要曬傷了才好”

張景雲嬉笑著靠近張詩雨,被後者一個平淡的眼神制止住,呵呵一笑掩飾其尷尬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老闆見惡奴扈從遠離了他的驛站,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位絕色的千金的女子心地善良知道他們做生意的不容易,迎身前往,他笑呵呵將四人請入驛站之中。

張景雲入門後發現這所驛站只有八九張桌子,在他眼裡這地方實在是太小了,不夠牌面,伸手拿出一個銀錠,他扔給掌櫃道:“老闆,把你們這兒的好菜好飯都上來,另外來上一些解暑的冰飲”

瘦猴老闆興奮地接過銀子,轉而又面露難色的道:“這位公子,小店之中只有解暑涼茶,您所說的冰飲,小店沒那等實力買到”

“沒有?”張景雲鼻歪眼斜,伸手奪回了大銀錠道:“沒有你接什麼銀子?”

“這個拿著,先上些解暑涼茶上來”

大銀錠變成小銀錠,老闆眼巴巴心中不甘,但是又不敢表露,然後拿著小銀錠行禮退下了。

剩下的三五桌食客見到這滑稽的公子哥也是面部各異,這等扔出銀子又拿回來的操作,他們還真是沒見過。

“表姐,這地方太窮了,竟然連冰飲都沒有,唉!”

張景雲跟著張詩雨落座,嘴中嘟嘟囔囔,見如女人般嘮叨的表弟無精打采,她嘴角一揚對著後方的婢女道:“竹瀝,去上馬車中給少爺做個棒冰拿過來”

“是,小姐”

被熱的不想說話的張景雲聽到自己表姐拿什麼棒冰,瞬間從桌子上支稜了起來,然後眼中冒光的道:“表姐,棒冰是何物?能吃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東西?你快給我說說”

“保密,待會竹瀝拿來你便知道了”

少時

老闆提溜著結束涼茶而來,然後又上了幾道簡單的小菜,張景雲自打聽到棒冰之後,一顆心早就飛到了外邊,看什麼都索然無味,若不是張詩雨攔著不讓他出去,他早就竄了。

“表姐,你那婢女怎麼還沒好呢,要不我去看看吧?”

略帶詢問和好奇的張景雲一雙純澈的雙眼咕嚕嚕地轉,張詩雨聞言不為所動地道:“你去試試?”

姐姐對弟弟天生的血脈壓制讓張景雲變成了小趴菜,伏在桌子上他小聲道:“真小氣”

兩人談話間,竹瀝拿著兩個竹筒而來,將其放在張詩雨的手邊,她默默的向後退去。

“表姐,這就是棒冰嗎?我能拿來看看嗎?”

張景雲盯者桌子上的竹筒,好奇這個插著棍子的東西到底是啥,但是他又不敢亂動。

“拿去吧”

張詩雨發話,推過去一個竹筒,張景雲見狀馬上拿在了手裡,然後照著張詩雨的動作有樣學樣的拔出棍子,一個略帶紅色的冰棒冒著涼氣就出現在了他的手裡:“這這這這.....”

“表姐,這是方才做的嗎?這怎麼可能!”

張詩雨笑著不說話,任憑自己的弟弟揉眼抓耳撓腮,江淵的奇思妙想確實無人能及,他表弟如此模樣正是她預料之中。

率先啃了一口的張詩雨立刻感覺炎熱少了一半,不再搭理自己的表弟,她自顧自的小口吃了起來,張景雲是有些懷疑這東西難不能吃的,但是看著自己表姐的模樣,他也忍不住咬了一口。

棒冰入口,他倒吸一口涼氣,這冰,竟然還帶一絲酸甜,太奶奶的,這是人能吃的東西嗎?

這不是神仙才能享受的?

張景雲和張詩雨自打入門便擢取著眾人的目光,這等吃冰的情形自然也沒能逃過眾人的眼睛,雖然他們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但對於冰塊這東西他們還是有所耳聞的,“一兩黃金一兩冰”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三五桌的食客大半露出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剩下的則是露出了貪婪和興奮。

兩人方才的談話並未壓聲,所以連同老闆在內的人都聽的清楚,這棒冰,乃是那位女子親自做得,他們不知道硝石製冰的方法,只認為方才的婢女有通天的神力。

驛站內的眾人各懷鬼胎,張詩雨等人一直歇息到烈日已頹才開始出發。

“表姐,往前再走八十里,就有能歇腳的客棧了,我來時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咱們過去就有上等房間可以住”

張景雲出了門之後變的極為殷勤,竹瀝是第一次見到張景雲這位少爺,所以對於他的這種態度轉變極為不適,而一旁的侏儒和五六十名扈從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都是個各忙各的,對這位萬金傍身的少爺視而不見。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張詩雨對這個表弟可是瞭解的緊。

不出所料,張景雲剛獻完殷勤,緊接著就諂媚的道:“表姐,這製作棒冰的方法”

沒等張景雲說完,張詩雨開口打斷道:“怎麼,肥皂,香水不想賣啦?這樣的話...那表姐回去我把授權交給你哥哥怎麼樣?”

“別啊表姐,我不要了,不要了還不成嗎?”

瞬間委屈臉的張景雲差點掉淚以表明自己的雄心壯志,張詩雨見此撲哧一笑道:“行了,上車趕路”

“小弟遵命!”

張景雲屁顛屁顛地跑回後面的馬車,張詩雨對著其背影嘴角揚了揚,然後也上了馬車。

長河落日,垂暮煙雲,一行人伴著這等驚心動魄的天邊霞彩繼續趕路,而後方也默默的跟上幾個手持菜刀斧叉的人。

上了車的張景雲不在一副二筆模樣,而是皺起了雙眉,旁邊的侏儒人見狀不動神色,默默的在車上搖起了扇子。

“螞蟻伯,你說表姐現在是不是很難受啊?方才我見她提起棒冰之時好像在想某個人,那種眼神,我從小到大都沒見表姐有過”

被叫螞蟻伯的侏儒手中扇子一頓,然後思考了片刻道:“少爺,小姐已經到了出閨的年紀,京城之中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鯽,想來是小姐不捨得哪家的公子吧”

“唉”張景雲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看著車簾外的景色道:“江淵,江淵,他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的人呢?”

螞蟻伯瞧著為姐傷神的張景雲,心中也默默嘆了口氣,他這個少爺性子純真,不懂男歡女愛之情,從小到大在張家一族中幾乎是透明人,若不是他們小姐從小才智過人,能看出這位旁支少爺的單純,張景雲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待遇。

不過他們家小姐也算慧眼識珠,景天景雲兩位少爺雖然出身不好,但對他們小姐卻好的沒話說,張家在清江南姑蘇屬於一霸,多少人慾除之而後快,所以作為張家千金的張詩雨,時刻都處於危險之中。

俗話說的好,百密還有一疏,他們小姐十二歲那年差點就命喪黃泉,惡奴動起手來不分輕重,他們老爺帶人趕到時,他身邊這位和他的哥哥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手扭腿折,渾身上下沒一點好地兒,他們家小姐傷的也很重,不過遠不及這兩位,就在他們這些人抬小姐之時,他旁邊的這位還蠕動著抓他的褲腳,這等動作差點讓他們老爺都落淚。

事後,兇手被他家老爺懸賞千金抓到,關在自家的地牢中,他家老爺親自凌遲。

而這兩位有大功之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事,還是一如既往的止步於主家大門前不敢進入,一如既往的不敢和自家小姐光明正大的在門口玩耍。

按說十二歲的孩子已經不小了,即使自己傻了點,自家的父輩也不會視而不見,可是他們的父母卻沒有一點居功的意思,當時他們老爺寵愛小姐那可是在姑蘇出了名的,如此機會錯過,張氏一族的許多人都罵這兩位的父母活該是旁支。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張景雲和張景天開始進他們家老爺的視線,從此走上了少爺之路。

按他們老爺的說法,錢能花就能掙,但是這種人沒了,是百萬貫銀子也換不來的。

這個世上有人知恩圖報,有人無垢純澈,他們家小姐是這兩位的伯樂,而這兩位也不曾辜負這份信任,有道,最是無情帝王家,而在這帝王天下的豪紳大族,又何嘗不是一個縮小般的天下,只不過是皇主換成了老爺,官員換成了旁支,其中彎彎繞繞不入此門中,又怎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