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太子殿下。”

院中傳來侍衛整齊劃一的聲響。

周北瑒輕抬眼皮,又狀似無意地翻看著棋譜,從棋盒裡拿出一枚棋子,慢條斯理地放置在棋盤上。

蕭賢宇大步進入屋內,左右打量,鎖定周北瑒的位置,朝他走了過去。

“宸王殿下好興致。”

言語間,人已落坐在周北瑒對面。

“不及太子殿下雅興。”周北瑒頭也不抬道。

蕭賢宇也不同他繞彎子,直入話題道:“我聽我皇姐說起,殿下想通了,打算留在東離,不回大晏?”

“反正你們也沒打算放我回去,我又何必糾結?不如在東離長住,做個閒散人士。 ”

“哦?這樣說來,殿下在大晏的妻子,也不管不顧了?”蕭賢宇試探問道。

周北瑒放下棋譜,冷眸微眯,“你若願意替我接過來,我倒也不會拒絕。”

蕭賢宇面色一變,“你不打算娶我皇姐?”

“我何時說過要娶她?”

“你明明說要留在東離……”

“這與娶她有何干系?我是說過不走了,但從未說過娶她。”

“為何?”蕭賢宇情緒激動,“外面關於你與我皇姐的流言蜚語已經傳遍霖安,你不娶她,置她的名譽於何地?”

“笑話。”周北瑒冷笑開口,“那些流言與我何干?又不是我散播的。”

“再者,你皇姐的名譽算名譽,我的名譽不算名譽?”

“我也是受害者好吧。”

“既如此,你就該娶了我皇姐。”蕭賢宇態度強硬。

周北瑒面露不悅,“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我有妻!”

“若你依舊這般執迷不悟,我可不敢保證你有生之年,還能活著走出這院子。”

“不過……”蕭賢宇頓了頓,“我這有兩個條件,你若能答應,別說走出這所院子,離開霖安去其他州郡,也不是不可以。”

“你的條件?”周北瑒嗤笑,“無非是讓我休妻另娶,且娶的人,還有你們東離那嫁不出去的長公主。”

“你……”蕭賢宇徹底被激怒,惱火的瞪著周北瑒,“周北瑒,我勸你最好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周北瑒不甘示弱,“是我過分,還是你們欺人太甚?”

“想讓我休妻另娶可以,前提我得出去,親耳聽聽別人是如何議論我。”

“知道這些做什麼?”蕭賢宇沒好氣道。

周北瑒眼眸低垂,神色稍顯低落,“這些流言,遲早有一天會發酵,傳入我妻子耳中,若是如我所想的那樣,我自然沒臉再見她,回不回去,又有何意義?”

“這有何難,即便你不出去,我也可以派人去打聽。”

“我要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否則,我亦不會相信。”

蕭賢宇陷入沉思。

周北瑒不會妥協,這事一直拖下去,於雙方來說,都沒有好處。

何不退一步,讓他出去?

反正只在霖安,不出城。

況且,他皇兄想殺他,他很清楚。

若他貿然逃跑,沒了東離的保護,憑他一人,留給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念頭至此,蕭賢宇抽回思緒,“好,我會跟父皇稟明此事,替你說情。”

周北瑒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喜色,面上仍波瀾不驚,“等你訊息。”

“走了。”蕭賢宇起身離開。

周北瑒手裡最後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緩緩抬眸望向對方離開的背影。

……

蕭賢宇出了藺館,徑直上了馬車。

“回去!”

“是!”

馬車駛離,躲在不遠處的鄔離立即穿進巷子,抄近路前去彙報。

得知訊息,姜惜綰命所有人原地待命,一切按計劃行事。

從藺館回皇宮,需經過長南街。

街道寬闊,兩側是一些酒樓茶肆。

姜惜綰等人在茶肆定了一間包廂,坐在二樓觀察情況。

路星風則在茶肆斜對面的酒樓二樓,與花錢請來的花樓女子一同喝酒唱曲。

蕭賢宇乘坐的馬車經過長南街時,路星風心中一凜,笑著拿起一旁的繡球拋向天空。

看似隨意,實則力道與角度都控制的極好。

繡球在空中丟擲一條線,透過馬車車窗砸進車廂內。

侍衛立即警惕,抽刀護在馬車周邊,猛然抬頭打量左右,試圖找到“刺客”。

“保護太子殿下!”

其中一人驚呼。

蕭賢宇低頭看著腳邊的繡球,彎下腰拾起。

路星風收起嘴邊的笑意,起身忙不迭跑下樓,一路直奔酒樓門口。

到馬車旁側時,驀地跪下身。

“草民該死,無意衝撞了太子殿下。”

一位侍衛勃然大怒,“哪裡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敢驚擾太子殿下,來人,就地正法!”

鍾離墨幾人握住劍柄,時刻準備殺出去。

路星風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正欲起身時,只聽車廂內傳來蕭賢宇沉悶的聲響,“且慢。”

侍衛聞言,聽話回道:“是!”

蕭賢宇單手託著繡球透過車窗遞了出去,“拿去。”

路星風臉上頓時展開一個笑容,麻利起身走到馬車旁側,伸出雙手去接蕭賢宇手裡的繡球。

手觸碰到繡球時,指尖不經意劃過蕭賢宇的手背。

“……”

蕭賢宇眉頭緊皺,何人好大的膽子!

他已既往不咎,對方竟然還敢一再冒犯他。

心中帶著怒火側目望去,在見到路星風第一眼時,呼吸有片刻凝住。

那人俊美的臉上掛著一雙誘人的狐狸眼,眼神稍顯迷離。

微敞的衣襟,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膛。

恐是喝了酒的緣故,臉頰兩側微微泛紅,與他頭上簪著的牡丹花相得益彰,令他整個人添了幾分魅惑。

乍眼看去,心動的緊。

斥責的話到嘴邊,又被蕭賢宇嚥了回去。

路星風接過繡球,笑著道謝,“謝太子殿下寬宏大量,饒草民一命。”

聲音溫柔低磁,好聽!

見到這幕,鍾離墨額頭冷汗直冒,“這妥妥就是話本子裡走出來的男狐狸精。”

秦棋雙手交叉抱著手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要是都拿不下,只能說明這東離太子確實沒有龍陽之好。”

趙瑤也附和著點頭。

姜惜綰沉默不言,繼續盯著馬車方向,且看蕭賢宇會作何回應。

若此計不成,他們還得另尋他法。

“你喚何名?哪裡人士?”蕭賢宇張口問道。

茶肆二樓的幾人又驚又喜,看來有戲。

“草民名喚落羽,兒時孤苦無依,是師父收留,跟隨師父走南闖北,四海為家,停留何處,何處便是家。”路星風不緊不慢道。

“哦?你師父是?”蕭賢宇來了幾分興趣,單手撐著車窗,探出半顆頭問道?

“家師之前是戲臺班唱花旦的,前不久離世,想在霖安尋個風水寶地安葬,我也是為報師恩,特意來霖安完成家師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