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風出了客棧,逮到了鬼鬼祟祟朝街頭走去的孫茂。

他加快步伐追了上去,手自然搭在孫茂肩頭。

“喲,這不孫老闆嘛,去哪消遣?”

孫茂嚇得魂體一顫,訕訕笑道:“嘿嘿……路大公子,我這想著給我娘子買些東離的特產回去,走得急了些。”

“當我是鍾離墨?沒腦子讓你忽悠了?”路星風抬手對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掌。

“實話實說,否則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說……說……”孫茂認慫道,“我……我其實在這也有一個相好。”

“……你是向陽花啊!遍地撒籽?”

“路大公子還說我,你在槐安不也一樣嘛。”孫茂低聲吐槽。

路星風咧嘴一笑,“你那相好在哪?”

“花樓。”

“帶我去瞧瞧,這東離女人與大晏的有何不同?”

“成。”孫茂滿臉堆笑。

二人有說有聊,一路慢悠悠去了花樓。

日暮西山,隨著最後一道光線消失,黑夜來臨,萬家亮起燈火。

姜惜綰與花婆在鄔離的尾隨下一同出了門。

葉梓央開啟房門,去姜惜綰門口敲了半晌,卻沒得到絲毫回應。

奇怪。

難不成是睡著了?

她又張口,試圖叫醒姜惜綰。

“別喊了,夫人與花婆已經出去了。”

鍾離墨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她回頭,鍾離墨依在扶欄處,定定看著她。

夫人怎麼沒等她?

她選擇無視鍾離墨,納悶的就要下樓去尋姜惜綰。

鍾離墨擋住她的去路,“是夫人讓我來找你的。”

葉梓央扭過頭不看他,沒好氣道:“你找我做什麼?不去你的秦樓楚館?”

“你還真為這事生氣?”

“誰……誰為這事生氣。”葉梓央有種被看穿心思的窘迫,推開鍾離墨,“你讓開,我還要去找夫人。”

走出幾步,鍾離墨的聲音忽然響起,“葉梓央,你不是說你不願嫁我嗎?”

葉梓央一愣,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沒有不願。

她只是怕生產,怕同當年母親生她時一樣大出血。

她不想以那樣的方式死去。

從鍾離墨口裡得知,他們要遠去東離,她一方面為姜惜綰擔心,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鍾離墨。

她想,哪怕前路危險重重,她也想與他一同面對。

可鍾離墨居然當著她的面說出要去花樓,擺明了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突然很失落,有種萬般真心餵了狗的感覺。

是她自作多情了,才會對這種沒心沒肺的傢伙上心。

收起思緒,葉梓央嘴硬道:“沒錯,我就是不願嫁你。”

聞言,鍾離墨心底閃過一抹失落。

隨後狠狠咬住後槽牙,似是要將一口銀牙咬碎,“路星風那小子,果然騙我。”

“無聊。”葉梓央提起裙襬下樓。

鍾離墨追了上去,“哎,你跑那麼快乾什麼?一個女子晚上出門多危險。”

“你管不著。”葉梓央自顧自往前走,沒給他好臉色。

鍾離墨仍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同她一道出了客棧。

趙瑤與秦棋看到這幕,兩眼對視間,雙雙搖了搖頭。

這二人,一個嘴硬,一個反應慢半拍。

他倆也不知何時才能明白,其實他們彼此心裡,都有對方的位置。

抽回視線,趙瑤攙扶著秦棋,“回去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別又著了涼。”

秦棋抓住趙瑤放在他臂彎上的手,溫柔笑道:“阿瑤,我喜歡你。”

趙瑤害羞的頓住,“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我怕現在是做夢,有一天夢會醒,我想著在夢醒之前,讓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枉我大夢一場。”

“你這嘴何時是個厲害的?以前不愛說話,我只當是你嘴笨。”

秦棋無聲笑了笑,抓趙瑤的手又緊了幾分。

趙瑤面色一紅,“走吧,我扶你進去。”

“嗯。”秦棋乖巧點頭。

……

城裡放煙花的地方靠近湖邊。

不少老百姓蜂擁而至,一時間,湖邊被圍得水洩不通。

茶肆酒樓也站滿了人。

不少達官顯貴選擇乘坐畫舫,一邊品著美酒,一邊遊湖觀景。

姜惜綰幾人也定下一艘輕巧的小船,供四人同乘。

姜惜綰與花婆坐在船艙內,透過船窗欣賞沿途的風景。

鄔離則和船伕站在船頭,時刻留意周遭的動靜。

不少百姓會往湖裡放花燈,用來祈福許願。

一瞬間,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猶如繁星點點的夜空,點亮萬千人心中的期盼。

“這東西,靈驗嗎?”姜惜綰沒頭沒尾說了一句。

花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老身也未曾放過,不知靈不靈驗。”

姜惜綰沒再言語,看著河上飄著的花燈失了神。

花婆見她悶悶不樂,又尋了話題,“夫人要不要試試?”

姜惜綰回過神,搖了搖頭,“不了。”

花婆拍了拍她的手背,“老身雖不知求神拜佛是否靈驗,但此舉也不外乎是一種精神寄託。”

“出門時,師哥曾特意囑咐老身,務必要看好你,不能讓你憂愁過度傷了自個的身子。”

“你若是想求便去求,想哭鬧便哭鬧,不要什麼事都壓在心底,獨自一人承受。”

驀地,姜惜綰似是失控般,雙眼噙滿淚,下意識低頭間,眼淚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船板上。

她抽泣到顫抖,聲音近乎沙啞道:“師孃,其實我很害怕……”

“我怕他出事……”

“怕再也見不到他……”

“更怕帶不回他,槐安又將陷入怎樣的境地……”

花婆心疼地擁她入懷,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哄著,“不怕,爺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這段時間積壓的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姜惜綰倒在花婆懷裡哭的泣不成聲。

從周北瑒出事的那一刻,她便難受的想哭。

可局勢告訴她,若此時她不支楞起來,王府只會方寸大亂,槐安亦會大亂。

她不能讓人看出她的慌張,就好似周北瑒從未出事一樣,她得裝得天衣無縫,足夠瞞過眾人的眼睛。

在底下人面前,她也得堅強,不能自亂陣腳。

若她都沒有信心救出周北瑒,還如何調動底下人的積極性。

現在聽著花婆的話,她那顆緊繃的心得到片刻緩解,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哭出了聲。

再哭一會就好。

她心裡這樣想著。

等上了岸,她便只能把脆弱藏在心底,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變成那個無所畏懼的姜惜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