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兮如挾持姜惜綰慢慢走出屋外。

庭院裡的一眾奴僕已全部清退。

周北瑒面沉如水,站立在庭院中,周遭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意,眼神凌厲地盯著搭在姜惜綰脖頸處的匕首。

身後跟著的一眾士兵和護衛,如同取人性命的夜叉,各個凶神惡煞。

周北瑒的目光慢慢移向姜惜綰,見她毫髮無損,心底竟生出一絲慶幸。

他定了定心神,問向白兮如,“你想要什麼?”

“放了刑場上的人。”白兮如也不繞彎子,直言道。

周北瑒雙眼微眯,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是那位西玄國探子的同夥。

“你憑什麼認為挾持了本王的王妃,本王就會答應你的條件?”

姜惜綰聞言內心雖有些許苦楚,但也稍縱即逝,周北瑒不會救她這點,與她預想中的一樣,沒什麼值得難過。

白兮如明顯有一絲慌神,“她可是你的王妃?”

“這點還用不著你來提醒本王。”

“你不管她的死活?”

“當然管,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留你與刑場那位一個全屍。”

“呵!”白兮如譏諷一笑,瞥了眼姜惜綰,“你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會為了救你,答應我的條件。”

姜惜綰接過話道:“既如此,你也不必白費力氣。”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女人,自已的夫君不管你的死活,還能淡定至此。”

夫君?姜惜綰心中自嘲一笑,多麼虛無縹緲的詞。

隨後看了眼周北瑒,又漠然的移開視線,“動手吧!”

因距離太遠,周北瑒沒聽清姜惜綰說了什麼,只是她剛剛看他的眼神裡,平靜無波瀾,如同一汪死水,沒有半點求生的慾望。

這一刻,他的心神微微有些紊亂,他怕姜惜綰真的求死。

原本來的路上,他已經無數次告誡自已,若是事牽西玄與大晏,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大晏的利益。

可這一刻,他後悔了。

“黃泉路上有一位王妃相伴,我也算值了。”

白兮如說著,手裡的匕首一橫,凜冽的寒光閃過刀身,作勢就要劃破姜惜綰的喉嚨。

“等等!”周北瑒喝了一句。

姜惜綰一怔,原本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

白兮如嘴角勾笑,“宸王可是改變主意了?”

“是!”周北瑒仰了仰下巴。

姜惜綰眼中掠過一抹茫然的驚疑神色。

“那我們重新談判,放了刑場上的人,準備一輛馬車送我們出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會放了宸王妃。”白兮如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我現在就送宸王妃下黃泉。”

白兮如態度強硬地將匕首抵上姜惜綰的喉嚨,刀刃與皮肉相碰間,霎時間劃出一道輕微的口子。

“我答應。”周北瑒一向鎮定自若的臉上閃過一抹慌張。

喉嚨處傳來的痛感使姜惜綰表情發苦,但她的眼眸深處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周北瑒居然會為了救她,答應這人的條件?

他不是討厭她嗎?

他完全可以不管她的死活,借西玄人之手名正言順除了她,還能保全軍事機密不外洩。

於他來說本是兩全的法子,他又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白兮如面色得意,壓低聲音在姜惜綰耳邊說道:“看來這次是我賭對了,他對你還有幾分上心。”

言罷,又提高聲線對周北瑒道:“準備一輛馬車,將人帶到城門外。”

周北瑒招手喚來身後的護衛,低聲呢喃了幾句。

護衛得令跑出院子,著手去辦。

周北瑒臉色陰沉,眸中帶著冰冷殺氣的兇狠,“拿好你手裡的匕首,如若有半分偏差,本王定將你大卸八塊!”

“那要看你的人是否規矩,但凡靠近一步,我即刻動手!”白兮如不甘示弱。

周北瑒沒有與她過多口舌,抬手輕輕揮了揮,一眾將士和護衛自覺讓開一條道。

白兮如趁機挾持著姜惜綰走下臺階,緩步走出院子,眼神時刻注意著四周,手裡的匕首緊緊握著,但凡出現一點風吹草動,她定會毫不猶豫殺了姜惜綰。

周北瑒沒有冒進,與一眾將士跟在二人身後幾步遠的距離,一同移步往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鍾離墨去刑場將人帶到城門。

趙瑤已備好馬車等候多時。

二人望著大道的方向,良久,周北瑒等人漸漸出現在二人視野範圍。

鍾離墨看向挾持宸王妃的歹徒,視線也隨之落在姜惜綰身上,頓時怔住。

居然是她?醉仙樓遇到的那位女子!

她怎麼能是宸王妃?

楊川見到白兮如時,臉上沒有太多的喜悅,更多的是氣憤與擔憂。

他氣她不聽他的話,又擔心她的人身安全。

白兮如暼向楊川,見他還活著,心裡鬆了口氣,隨即對周北瑒道:“放人!”

周北瑒給鍾離墨遞了一個眼神。

鍾離墨心領神會,放了楊川。

“快上車。”白兮如催促道。

楊川也不婆婆媽媽,託著殘缺的腿,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爬上馬車。

白兮如已經豁出命來救他,若再猶豫,等待二人只有死路一條。

待楊川進入車廂內,白兮如持刀的手一直架在姜惜綰脖子上,另一隻手拽著姜惜綰的胳膊,將其拽上馬車。

鍾離墨蠢蠢欲動,被周北瑒一個眼神制止。

沒有萬全的把握下,他不會輕易去賭。

楊川接過白兮如手裡的匕首,繼續抵著姜惜綰的喉嚨。

白兮如則駕著馬車逃出城門。

周北瑒等人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車廂內,楊川盯著白兮如瘦弱的背影,駕著馬車不畏生死救他出逃,本想出聲責備,終歸不忍,只是沉沉低語了一句。

“你不該來救我。”

馬蹄聲太大,白兮如沒聽清,高喊著聲音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你不該救我!”楊川悲憤交加,大聲喝了一句。

“我不救你,難道眼睜睜看著你死嗎?”白兮如回懟道。

“我們應以大局為重,而不是……”

“那我們的孩子怎麼辦?”白兮如略帶哭腔截斷他的話,“你說的大局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楊川明顯怔愣了一下,懷疑自已是不是聽錯了。

良久,才從思緒中抽離,用近乎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我們……有孩子了?”

白兮如拭了下淚,回頭深深望了一眼楊川,“嗯,我懷孕了,大夫說已足兩月。”

楊川死氣沉沉的臉上多出一抹喜悅,但眼裡更多的是恐懼與憂慮。

人一旦有了牽絆,便會變得小心謹慎,貪生怕死。

他怕他給不了這個孩子安穩的生活,也怕給不了白兮如期許的幸福。

作為暗探,任務失敗身份暴露,那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即便回了西玄,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