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顏禍水

書房內。

周北瑒身著一襲黑色長袍，筆直坐立在書案前，處理近段時日落下的公務。

厚厚的摺子堆滿了案桌，他有條不紊的從左往右依次翻閱，需要動筆時，又從筆架上取下硃筆，標記批註。

齊伯先一步走了進來，躬身恭敬道：“王爺，王妃來了。”

話音落下，姜惜綰正好走了進來，頭顱微低，眼瞼低垂，一副恭敬怯懦的模樣。

她認為，王權之下，裝的乖巧聽話些，是一種保命的方式。

這些手握生殺大權之人，通常不會喜歡一隻炸毛的刺蝟。

周北瑒頭也不抬，揮手示意齊伯退下。

齊伯心領神會，默然點頭，躬著身子後退幾步，轉身走出書房。

齊伯走後，周北瑒依舊翻看著摺子，視姜惜綰如空氣。

姜惜綰輕輕捏了捏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猶豫片刻問出聲，“王爺喚妾身前來所為何事？”

“你還知道我是王爺？”周北瑒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眸子直視姜惜綰，目光中帶著一抹威嚴和不容置疑。

“自是知道的。”姜惜綰回答的認真。

周北瑒雙眼微眯，這女子聰明的緊，他含糊其辭的問，對方便含糊其辭的答。

面對這種人，繞圈子得到的只會是更大的圈子，索性直接問道：“我養傷期間，你可曾來探望過？”

姜惜綰本想裝傻來著，沒曾想周北瑒又直接問了一遍，讓她無法避開回答。

就這麼想給她定罪是吧！

“回王爺，未曾。”

周北瑒似是抓到兔子尾巴般，嘴角勾了勾，轉瞬間又冷下臉，合起摺子，隨意扔在案桌上。

“聖旨上說你秉性端淑，你便是這般對待你的夫君？”

夫君？姜惜綰只覺得這個詞太過生疏。

未行拜堂之禮，也無洞房花燭。

時至五月未曾謀面，還納妾辱她。

這算哪門子夫君。

新婚之夜的白蠟燭，她至今也未能忘記。

但她不能實話實說，只是掩蓋所有情緒，從容道：“王爺，妾身所為，皆是為了王爺考量。”

“為了我？”周北瑒頓感疑惑，“從何說起？”

“醫書上提及，病人養病期間切勿動怒傷身，否則不利於恢復。妾身知曉王爺不喜妾身，為了不惹王爺生氣，這才沒來探望。”

姜惜綰言辭誠懇，絲毫看不出撒謊的嫌疑。

周北瑒眉頭微蹙，好一張伶牙俐齒，難怪會同時制服住趙瑤和孫樂淑。

起初齊伯說起時，他還不信，今日也算是領教了。

“抬起頭來。”周北瑒用命令的口吻道。

姜惜綰緩緩抬頭，眼眸始終微低，使自已看起來溫和柔順，沒有很強的攻擊性。

周北瑒在見到她的一瞬，瞳孔有片刻的顫動，緊接著才不緩不慢地開口，“確實有禍國之姿。”

姜惜綰心中一沉，她不喜歡這樣的評價。

就因為這樣的評價，她比任何人都要活得謹小慎微。

他們總習慣於把許多糟糕的事，籠統的歸結為“紅顏禍水”四個字。

似乎一切不好事情的發生，都是因為女人。

而不是因為他們的貪戀、私慾與卑劣。

周北瑒起身，繞過案桌緩步走向姜惜綰，“看著我。”

姜惜綰聽話似的抬眸。

視線相撞間，周北瑒頓下腳步，出現短暫的失神。

剔除嫵媚，他還從那雙深潭般清澈的明眸裡，看出一抹淡淡的憂傷。

不浮於表面，藏在心底深處的悲涼。

他自認為殺伐果斷，下手毫不留情，可面對這樣一雙眸子，他卻忽然沒了繼續折辱對方的興致。

姜惜綰也藉此時機打量著周北瑒，虎背蜂腰，身形修長，恐是自身殺氣太重，那張俊秀不凡的臉上多了一層冷漠，給人一種不敢靠近的疏離感。

最終，周北瑒抽回視線，背過身沉聲道：“罷了，你下去吧！”

“嗯。”姜惜綰一刻也不願多待，轉身離開書房。

剛走出沒幾步，在廊下迎面遇上趕往這邊的孫樂淑。

“王妃。”孫樂淑朝姜惜綰行了個屈膝禮。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翠蘿也跟著行禮。

姜惜綰瞧了眼翠蘿手裡端著的托盤，上面擱置著盛湯用的陶罐，聞味道，應是人參雞湯。

“去吧，別讓王爺久等了。”姜惜綰淡淡道。

孫樂淑笑著起身，“是。”

隨後繞過姜惜綰走進書房。

姜惜綰眼珠轉動，起了念頭，側頭對身旁的胖丫低聲道：“想不想去醉仙樓吃紅燒肘子？”

胖丫一聽兩眼放光，點頭如搗蒜，“去去去……”

主僕二人達成共識，便一刻也不願多等，回房取了銀子，出門去了。

……

另一邊，孫樂淑攜翠蘿進入書房，朝周北瑒行禮道：“妾身見過王爺。”

周北瑒對這種不請自來的人，向來不願多浪費口舌，自然也沒做搭理。

孫樂淑訕訕起身，接過翠蘿手裡的托盤，走到書案旁，輕聲道：“王爺，妾身給您燉了雞湯，煲了兩個多時辰，王爺嚐嚐。”

“兩個時辰用來煲湯，你還挺閒。”周北瑒頭也不抬冷冷吐槽道。

孫樂淑似是沒聽懂周北瑒話語裡的冷嘲，柔和笑道：“給王爺煲湯自是要用心的。”

周北瑒眼眸微閉，沉沉撥出一口氣，這孫樂淑真是蠢而不自知。

喝她煲的湯也不知道會不會變蠢。

“拿走！”周北瑒合起摺子。

孫樂淑一臉委屈，“可……這是妾身特意煲給王爺的。”

周北瑒起身斜了她一眼，“你留著自已多補補，最好補補腦子。”

“……”

話罷，周北瑒繞過書案，朝門口走去。

孫樂淑慌張回過神，叫住周北瑒，“王爺晚上去何處用膳？可來妾身院中？”

周北瑒頓下腳步，腦中不禁閃過姜惜綰那雙略帶憂傷的眸子。

忽覺不對勁，他捏了捏眉心，消除腦中不該存在的東西，徑自離去。

孫樂淑接連被冷落，還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覆，氣的臉都綠了。

端著雞湯來到桌邊，開啟蓋子，一股腦的全部喝光。

周北瑒命齊伯備馬車，打算前往醉仙樓小酌一杯。

齊伯只當他是要去尋姜惜綰，多嘴一問，“王爺可是去尋王妃？”

“嗯？”周北瑒眉頭微微擰起，“她也去了醉仙樓？”

聽周北瑒的口氣，明顯不知道姜惜綰去了醉仙樓。

王爺躲王妃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上趕著去尋王妃，想著，齊伯滿臉尷尬的低下頭。

“是老奴多嘴了，王爺可是要另換他處，老奴這就讓車伕去準備。”

話音落下，齊伯著急去辦。

“不必。”周北瑒長睫下壓，看不出神情幾何，“我只喝醉仙樓的酒。”

齊伯捏了把冷汗，“是，老奴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