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雲臺就拉紹興坐在壕溝邊上，紹興抽菸，雲臺也抽著。月光很好，蟲叫聲在身邊響起，嶺上風大，夜晚的溫度比白天涼爽很多。雲臺看著前方掐滅了手上的菸頭嘆氣道：“紹興這下我真掉坑裡去了！”紹興轉頭問他：“掉進情網啦？你不是真幹了樊七吧？”
“幹啦！我以為一個土匪婆子還真能守身如玉，你看那山上的土匪如狼似火的，她會沒一兩個相好的？誰知…她竟是個處子！”
紹興大笑道：“你真是讓人大跌眼鏡了！雲臺，你這禍闖得有點大！”雲臺抓住紹興道：“她哥哥能放過我嗎？”紹興甩開他跳下壕溝道：“以她哥的性子肯定得殺上竹高嶺！”
“那怎麼辦，紹興你別開玩笑了！”
“討了唄！雲臺你該收心了！還想整天到妓院去混？你也別想人家的姨太太啦！你招惹上樊七，要讓她知道你那些相好的，估計會都成了槍靶子！別害人了！你不娶她，估計你活不過明日！”
“紹興，你也別說得太嚴重！她敢打我？我也讓她吃不了兜著走，我還能怕她！”
“別犟了！誰拿婚事開玩笑！人家七小姐乾乾淨淨那點配不上你！而且她比你那些相好漂亮不知多少倍！要有身材有身材，要有臉蛋有臉蛋！樊七那是一根筋，你不要人家就別招惹她！”
“我還不是為你好！我不幫你？你早讓她煩透了！你和夢兒那破事會不穿幫？”
“你幫我？你真沒私心？關雲臺，你騙誰都行！能騙得過我？你看樊七那眼珠子就差掉地上了！”
“我真得就這麼給困住啦！”
“兄弟，認命吧！人家哥哥可寶貝著呢！你糟蹋了人家妹妹，人家能放過你？”
“那我去提親，你跟夢兒的事不就露餡了！”
“我跟夢兒的事瞞還是得瞞住的，我不能讓夢兒失了後路！她沒了父母孤身一人沒地方棲息，我現在又不能跟家裡攤牌！我得先緩緩！這戰事馬上就來啦！萬一我死了！她就沒依靠了！這樣吧！雲臺，你跟樊二提親可以先說明我與夢兒關係，這事瞞不住！我問你，你有給樊七說了我倆的事嗎？”
“說了！她現在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她不會說的。”
“你跟她在一塊了，我猜你就會說這事！這事既然她知道了，她哥估計也不會說！你要娶她那必須讓她先搬離李家，然後我們找個藉口接走她——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你趕緊給她在鎮上租個房子，這樣你倆結婚後也可以方便點，以免夜長夢多！明一早你就去鎮上準備糕點酒上牛頭嶺提親去。”
“這麼快？”
“快點好！萬一樊七跟他哥攤牌了！他哥沒弄清楚鬧李家去咋辦？”
“行吧！我明早就去，可這得讓你來張羅！你是我兄長嘛！”
“那是自然，上山可別鬧性子！樊二很衝動的！”
“知道了！”
第二天，紹興天未亮就上鎮。到了鎮上時，天已大亮。他在鎮上酒鋪挑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買了一盒“雲香樓”糕點和烤乳豬，讓柳生拎著，柳生問他：
“營長弄這些去哪？”
“去牛頭嶺同關營副提親去。”
“營副要娶那土匪婆子？”
“是七小姐，你以後客氣點！”
紹興輕拍他頭，他笑道：“其實營副和七小姐性子最配！倆人天生一對！是吧營長？”他追上紹興。倆人上了車回到了竹高嶺腳。雲臺已經在山腳下等著，他帶了猴子和小豆子，紹興看向柳生道：“放下東西，你就別去了。”柳生把酒和糕點塞給猴子，猴子提著，四人上了車往青山嶺而去。
到了地方，車停下熄火。小豆子，猴子各提著禮品跟著紹興雲臺倆人上嶺。他們翻過溝就來到牛頭嶺腳。雲臺心跳加速，他拉住紹興道：“等等，我這太緊張了！緩緩。”紹興笑道：“你還真是新媳婦見公婆啊！走吧！”紹興拉著他往上走。四人來到半坡，土匪二驢闖到他們面前，一見是紹興，而且還帶著禮品而來，他忙笑道：
“這大姑爺上門提親了！快請，大當家在洞裡。”
紹興抱拳，四人進到了洞內大廳。樊二正在裡面打牌，一群人圍桌邊叫著牌。紹興站一旁笑道：“大當家還有這雅興啊！”樊二聽到紹興的聲音回頭張望，見他後頭士兵提著禮品，他丟下牌站起笑著說：“看來林營長是要來當我樊二的姑爺了！我那妹子打擾你妹妹，我真是抱歉！”紹興驚訝道：“你知道她去找了我妹妹！”樊二道：“她從這裡出去，第二天我便知道她去了李家，那李家是什麼地方，我能去要人嗎？這不失了妹夫的臉！”
紹興把雲臺拉上前道：“你妹妹的心意恐怕已變了！她哪能真喜歡我！這位才是正主呢！”
樊二驚訝的看向雲臺，他上下打量他，心想：這模樣生得倒挺端正，可怎麼看也不能跟林營長比啊！”他笑道：“林營長又開玩笑了！”紹興正經道：“這會是真的，雲臺…”雲臺上前叫道：“大舅子。”樊二疑惑看著他道：“你倆真搞上啦？”雲臺小聲道：“我對不住林營長！喝醉了！”樊二一拳朝他臉上打去，雲臺一個趔趄沒站穩倒下讓紹興扶住，他笑道：“這完全是意外！樊老大，我有家室你妹跟我委屈了！跟他就不一樣，他沒婚娶，頭婚。”
“那也不能嫁個兵蛋子！”
“哪能是兵蛋子，你看軍銜和我是不是一樣的？”
紹興推他上前，樊二看道：“他也是個營長？”
雲臺道：“副的，林營長才是正營長。”
樊二氣倒下了一截道：“你說，你打算怎麼提親？”雲臺叫道：“猴子，小豆子。”倆人提著禮品過來。那樊二瞥了一眼道：“就這些，你就想娶我妹子？你是哪裡人？”
“山東臨汾的。”
“不行！太遠了！你家還有人嗎？”
“母親還健在，還有一個弟弟。”
“不行，這婚事我不同意！你當兵整天打打殺殺，我倒不介意！這老家太遠了！以後我想見妹妹還要跋涉千里！不合算！”
紹興上前一步說：“大當家你不同意——他們也有夫妻之實了！你讓她再嫁也比不了頭婚，把她許給雲臺不虧——他往後還會升，將來說不定也能做個將軍夫人光你門楣，加上，你妹隨軍去不了山東，他山東還有個弟弟照顧家呢！”
樊二看向雲臺道：“你將來真能對她好？”
紹興抓著雲臺手舉起道：“發誓，趕緊發誓！”雲臺舉手看向樊二道：“我發誓娶了樊七後一心一意對她，絕不再拈花惹草！”
樊二提起雲臺衣領道：“你原來是個浪蕩子！”他一拳又打在他左邊臉上，雲臺摸著臉看向他道：“以後不敢！”紹興過來道：“當兵的哪有不逛窯子！他們想著都要死了！女人都不碰一下不就虧了！沒結婚的跟有家室的不同！他結了婚會好的！”
樊二怒氣衝衝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對不住我妹妹，我就把你人頭割下掛鎮牌坊去。”紹興趕緊讓雲臺說話，雲臺一股氣窩在心裡就想掉頭走。這時紹興拉住他，他只好道：“我發誓不辜負樊七。”
“好啦！討我妹妹可以，得在鎮上雲香樓擺下20臺招待兄弟們。”
紹興把樊二拉到一邊低語，他側頭看向他道：“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妹妹，原來你跟傻子媳婦有一腿！”紹興道：“她也不是願意到他家的！我現在家那頭未曾說明！眼看現在又要打仗了！娶她不現實！便讓她先留在李家。”
“你說得我明白了！我懂，那就在牛頭嶺擺二十桌，不過這三媒六聘不能少，你們看著辦吧！”
“行，一定妥妥貼貼！”
倆人走回來，樊二道：“這證婚人得林營長當。”雲臺笑道：“這婚事大舅子是同意了？”紹興朝他點點頭。樊二繃著臉道：“這妹子是給了你，要知你虧待了她，小心你脖子上腦袋！”雲臺笑道：“大舅子，這可是新時代了！別總去打打殺殺的。”
午飯擺了三桌，樊二用得是訂親禮，一桌在大廳，兩桌外面流水席。紹興讓雲臺給樊二敬酒，樊二道：“這日子要挑個好日子，我樊二嫁妹子要風風光光，周邊山頭都要請。”
“好好！”雲臺笑道。
“妺夫你把生辰八字留下，我找神運算元挑過日子，你打算怎麼安排我妹妺？”
“大舅子，我會在鎮上租個房子。”
“這樣好！”
他重重拍了一下雲臺的背。這一頓酒喝到了下午，紹興他們才告辭。樊二拿著雲臺寫的生辰八字條子送他們下山，看著他們漸漸走遠才轉回。
雲臺很快找好了房子，他們讓紹興過來接她，來當天紹興提了兩大盒“雲香樓”的甜糕點，進門就往我屋裡來。我正在天井口淋花，見他過來，我放下花灑走到他跟前道：
“你咋來啦？”
他看著四周沒人拉我進屋說：“這事有變動了！我是來接小七的——雲臺向他哥提親了！”
“真的，你們搞到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你看我行事！小心別露了破綻！”
“唉知道了！你接她去哪？”
“雲臺在鎮上租了房子。小七呢？”
“去了山上，我去叫她。”
“你去別跟她說太多，叫她配合我就行。”
“唉，還有你來得先去太太屋裡，趕緊去，這是禮數！”
我推他出門，他扭頭看了我一眼，往太太屋走去。我一路小跑上了山，樊七正坐在山崖邊，她嘴裡咬著狗尾巴草看向前方，我走過在後頭拍了她一下。她轉頭說：
“你嚇我做什麼？”
我貼她耳朵小聲的說話，她驚喜看向我，站起拉著我就往山下衝去。這時紹興已敲響了太太房門，王媽開門見是他驚喜的說：
“今天大舅哥來了！”
“我來跟太太說聲，今天便接七兒回去了！”
“接七小姐啊！快請進。”
她閃開讓紹興走了進去，太太聽到他的聲音早站了起來。她招呼紹興到桌邊坐下，轉頭同王媽說：
“你去衝壺今年的春茶讓大舅哥嘗下。”
“王媽拿起桌上茶壺匆匆走了。紹興環視這屋內：屋裡收拾很乾淨，架子床在屋盡頭的右手邊，窗戶旁是洗漱架；房門右手邊有一張貢奉觀音的貢桌，蒲團放地下，貢臺上還點著香火燈。紹興把兩盒甜糕推到太太跟前說：
“這是雲香樓糕點，我聽夢兒說您喜歡吃。”
“有心了，我剛才聽到你說今天要接小七出去。”
“我在鎮上租了房子，不好意思再打擾太太了！”
“沒關係！她倆姑嫂好著呢！”
“總還是打擾了！”紹興笑道。
太太拿起桌上的蒲扇搖著說：“在鎮上的確比鄉下方便買個東西也無需跑太遠！挺好的！”
樊七從外面闖了進來，我也跟了進去。她見到紹興就衝過來拉起他手說：
“你今天果真接我？”
紹興盯著她說：“真的！你不願意走？”
“那能不願意，我天天盼著你呢！”
太太看向樊七道：“搬也挺好！紹興公務忙！來這也不方便！夫妻要在一塊，不在一塊始終不好！”
樊七過來牽起太太手道：“打擾太太這麼久，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太太笑道：“你該謝謝你妹妹！我這是她婆家，肯定要樣樣做周全才是！”
王媽端茶進來了，太太招呼道：“都坐下嚐嚐今年的春茶。”
她給每人都倒了一杯，我端起呷了一口。樊七一直拉著紹興的手並不時看向他，太太看著倆人笑道：“紹興和小七真恩愛！今晌午留下吃飯再走，我叫人準備下。”紹興忙說道：“不了！我租那院裡頭還有一堆雜活沒幹完，這傢俱擺放還不是女人說了算！”
他看向樊七，大家聊了一會。紹興拉起樊七就要告辭。太太送出來，到了大院門口。我提出道：“娘，我也想跟哥去看一下，順便還能幫忙收拾下。”她笑道：“也好！早點回來。”我跑去牽起紹興的胳膊，三人上了車往鎮上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