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看，你們是怎麼實現和副本內npc交談的。”
衍嵐出了棺材，就近坐在石頭邊。
她本就不是個講究的，隨便一癱，就開始問。
“我的技能和空間有關，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盧淑文回答：“技能精進後可以短暫銜接遊戲空間和中轉空間。我就想辦法和內部npc取得了聯絡。在遊戲開放副本前不斷收集資訊，不斷聯絡，搶在開放前形成了較為完整的計劃。
“但這件事不能和別人說，如果在遊戲途中被玩家舉報和npc勾連，就會剝奪我們的打本許可權，直接判定失敗——我信不過人心。”
衍嵐咂舌：“那你不應該來劫棺材，這不就暴露了？”
“因為我想和你合作。”
盧淑文深吸一口氣，看向衍嵐：“我不信任其他人，但我覺得衍道長你不會袖手旁觀，這在我看到第一晚你幫那個女孩報仇，給她收斂骨灰的時候，就確定了。”
她頓了頓：“我信任您，所以來坦白。”
“信任我？”
衍嵐對上盧淑文的真誠的眼神，睫毛垂顫張了張嘴認真回道：“那我可真是太感動噗哈哈哈哈……”
終於壓抑不住，衍嵐在不遠處荼馭嚇了一跳的眼神中，和盧淑文乍變的神情下毫無形象地大笑：
“哎呦，得了吧這位朋友，別在我這打感情牌，萍水相逢幾面之緣就能把萬千心血坦白？一眼定黑白，就是讀心術也沒這麼誇張哈哈哈……
“要想跟我合作還是坦誠點好，不過是因為我被那老東西盯上了，合不合作都要處理要吃我的薩歲，我都懷疑他能這麼迅速地知道我的特殊是因為你們在透底。
“這樣才能最大效率的逼迫我和你們同一戰線，達到目的。”
盧淑文神色凝滯，手指不自主地按上軟鞭。
“怎麼，你要和我開打？”
衍嵐笑意不減，手心撐著下頜，眸若星子：
“你贏不了的，我就是殘疾了，能打贏我的人也只有老一輩那幾位。”
[嘶，這人真的好囂張]
[再強也只是個新人而已。近三星主播都不放在眼裡嗎？怎麼敢的，這又不是普通地方，人家可是有技能加持的]
[嗯？如果只評判這小道士的武功體術，其實和四星強化後的玩家能力並肩，但是她身體不好，持久戰最吃虧，如果有差不多的對手車輪戰，很容易陷入困境]
[我就信富詭大佬的分析，那大佬，她這麼囂張，會不會真被這麼針對]
[我覺得？我覺得這小道士這麼聰明，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困境]
盧淑文遲疑兩秒，還是沉默著收回手。
如果真動了手，那就基本沒有挽回合作的可能了。
衍嵐收斂笑意，“算了。”
她搖搖頭，看向空漠寂寥的山，夜空被黑雲遮掩，只有零散幾顆星子，連月光都淒涼。
四下安靜。
衍嵐看向黑暗，忽然出聲：“這座山的冤魂數不清，埋了你的誰？”
她記得盧淑文在一天晚上回來時疲憊的神態，泛紅的眼眶。
也算到她和這地方有糾纏不清的聯絡。
盧淑文在第一晚就有目的地來這座荒涼的後山，只能是為了某個未曾安息的冤魂。
這也是衍嵐能確定這場諜中諜的戲的最大原因。
空氣靜默，只剩稀鬆的夜鴣叫聲。
“這裡……”
盧淑文顫著唇，“埋葬著我最好的朋友。”
眼淚無法抑制地在酸澀的眼眶中積攢，像是斷線的珠滾落，砸在佈滿傷痕粗繭的手背。
盧淑文壓抑著，她沒有歇斯底里，只是捂住臉哽咽：
“她叫鹿笙，我們相識在1983年的夏天，永別於1991年的冬天。”
漫上的悲傷如隱忍又冰冷的河流，無聲無息吞沒了痙攣的身體，甚至連哭聲都是嗚咽壓抑。
很小很小的，像是怕打擾了別人。
“當年，當年我得到她大學支教中意外死亡的訊息，來這個村子尋找，這些村民告訴我她連骨灰都找不到了，連遺物都燒燬。
“我發現不對想要探究真相，可相關部門不管，我也被村裡人趕了出去。再後來侗花村也突然沒了，我找不到線索，更找不到遺物骨灰。
“我拜神求佛，過了二十年才被拉進這個遊戲，我發現它會用現實裡中的事情作為劇情，就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也開放到莫名消失的侗花村，我等了整整三年才等到……”
盧淑文緊緊攥住軟鞭緩解，沾滿淚水的面容憔悴又崩潰，連喊聲都碎裂沙啞：
“我什麼都不想，我知道對一群npc討不回公道，我只想給我的小鹿收屍，我只想給這些慘死在異鄉的女孩們收屍！”
她低下聲音，近乎卑微的乞求，將赤紅的心與痛都坦誠做賭，無力哀求：
“所以我求求你，衍道長，您幫幫我，幫幫我吧……”
衍嵐沉默。
[……為什麼一定要求衍嵐？一個三星主播和近三星解決不了一個二級本嗎？]
[二星本的任務是探索真相，可沒說讓這個副本的迴圈被打破，也沒說讓玩家放出怨靈，但如果迴圈不打破，遊戲裡的骨灰是帶不走的。]
[啊？那和求衍嵐什麼關係？]
[因為這裡有能力，有本事破開迴圈，解決掉半神薩歲的，只有小道士。]
[這他娘不是道德綁架嗎？]
[不，這叫索取。她在向衍嵐索取力量，不過我看這小道士波瀾不驚的樣子，估計以前也沒少遇見向她索取的人]
[可衍嵐之前不是答應過一個叫阿昇的npc解決薩歲，破開迴圈了嗎？]
[還有這事？合著她已經答應了。
[玩家想帶走全部骨灰，那就是破壞遊戲規則，要想這樣就必須永久性關閉副本，那小道士不能隨意捕殺薩歲，她得泯滅支撐起這裡的邪氣，也就是淨化掉薩歲，並且爭奪副本掌控權，她是想怎麼做？]
“別哭啊。”
衍嵐小指撓了撓眉尾，有點無奈，“我也沒說不幫，我幫就是。”
“您……”
“哎，等等。”
衍嵐伸出手指晃了晃，“先別急著感謝，我收報酬。”
“您要什麼？”盧淑文道。
“一個因果。”
衍嵐緩而清晰地說道：“一個我隨時可能收取的因果，只要你接受這份饋贈，在我要求實現這份因果時，你就無法拒絕，你想好了。”
盧淑文毫不猶豫：“我答應。”
“好。”衍嵐起身，攤開手示意盧淑文。
後者伸手，在握住衍嵐手的瞬間，耳邊響起一聲清冽的三清鈴道韻。
因果糾纏，恩情相欠。
衍嵐只是輕笑一聲，是春風將至時溪水鬆動流淌的眼神，月華下清亮如玉。
“那麼，如你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