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女跌坐在木椅上，面色灰白。
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你說的……是真的？”
“四者不欺，善惡反論，”衍嵐道，“戒律我向來遵守。”
[啥意思，呼叫大佬科普一下]
[是道家的戒律：一者不殺，當念眾生。二者不淫，犯人婦女。三者不盜，取非義財。四者不欺，善惡反論。]
[這幾條，那她不是違反大了？！]
[道門戒律都有前提條件，嚴格來講，衍嵐沒有違反過戒律]
“你手裡拿的東西叫‘換花草’。”
苗女低聲說道：“因為侗花村的祖訓，每家只能有一男一女，所以生過一胎的女人會在再次懷孕後到古井求‘換花草’。
“一花一草用古井中的洛水滋養生長，孕婦生吃服用後有換胎的功效。”
“換胎？”荼馭霍然抬頭，“你說這東西是換胎藥？”
“是，只要你虔誠供奉薩歲，那食用無葉花就可以生女孩，食用無花草可以生男孩。”
“虔誠供奉薩歲才能如願，那虔誠的標準是什麼？”衍嵐把涼掉的茶潑在積攢了茶葉的花盆裡，“只看生育結果？”
“不是，如果你不夠虔誠，就會在服用‘換花草’後做噩夢，夢見薩歲。”
苗女頓了下，聲音更低，帶著難以掩飾的哽咽：
“我在生育第二個孩子前服用了無花草，當晚就夢見了薩歲神，我只記得祂提著一條魚對我說：‘不對，我供奉的不對，我不夠虔誠。’
“可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一步步按著供奉薩歲的規矩走，到生育那天又是個女孩……我阻攔了，但長老們還是把她帶走了……”
“帶走了？”宣明鋒皺緊眉頭，“那你知道孩子被帶走後發生了什麼嗎？”
苗女擦了擦眼淚，緩緩搖頭：“這是長老們負責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我也和別人打聽過，也求過大長老，他告訴我……”
【進錯巢穴的幼鳥就是冤孽，不吉利，必然引出災難，所以我將她淨化後獻給了薩歲神。】
慈和而威嚴的老人嘆息：【她和神明相伴，連帶著你不敬薩歲的罪孽都會贖盡，所以不要再問了。】
“淨化？”
衍嵐倒了杯新茶，聞言哂笑：
“雙生影是早夭或慘死的嬰孩因為怨氣過重，靈魂不甘投胎，或者是無法投胎，所以寄生在兄弟姐妹影子中的邪祟。
“我的意思是說，你的孩子應該已經走了，而且走的並不祥和。”
苗女張了張嘴，顫唇開口：“不，不祥和？”
“你應該有所察覺。”
衍嵐抿了口熱茶安撫身心，“比如說你們村子裡的瑤姐，她知道的應該比你多不少，而且同是母親，應該會暗示你一些資訊。”
“瑤姐？你是說仡羋瑤？”
“仡羋……”衍嵐放下茶杯，“她和你們歷代大長老一個姓。”
“是，她是我們大長老的女兒。”
荼馭疑惑：“是那個阿昇的母親？”
“當然不是，雖然侗花村的女兒嫁了人會改隨夫姓，但仡羋瑤是阿昇的小姑。”
苗女糾正道：“阿昇的母親在生育第二個孩子時難產去世了，那個孩子也沒有活下來，再過了一年他父親也去世了。
“不過他父母都是個怪人，兩口子非要和大長老對著幹，當年也是他們夫妻倆幫著外鄉人進入村寨來建設什麼學校。
“還說什麼時代已經變了，村民需要學習，女孩男孩都要學習，他們不贊成世世代代圍在大山裡。”
苗女有些唏噓：“那兩口子心善大方，待人也和氣，只是破壞了不出大山的祖訓，惹怒了薩歲神，沒有得到什麼好結果。”
學校……
衍嵐追問：“那些來建設學校的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好多年了吧，”苗女愣住，話裡猶豫，“七八年前，十多年前……好像是幾年前？我也記不太清了。”
“現在是几几年？”衍嵐求證。
“1994年，”苗女回答，“這個我們是按照外面時間的。”
旅店的日曆沒有出錯。
那她，也沒有猜錯。
“果然……”
衍嵐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指尖敲擊在杯壁，看水紋盪漾：
“您對白事宴知道多少？”
苗女抿唇，垂眸沒有回答。
“我明白了，不為難您，那我換個問題。”
就知道白事宴的資訊苗女不會說，衍嵐只是為下個問題增加回答籌碼，於是善解人意地改口：
“那座學校的遺址在哪？”
苗女攥緊膝上裙，再三猶豫。
衍嵐還沒有說雙生影的解決方法，拒絕了一個，她就不好再拒絕，但這事……
“哇啊啊，阿媽……”
在玩草螞蚱的女孩毫無徵兆地哭起來，手指指著在牆上的影子，哭啼不止，“阿媽，怪，怪……”
牆面的影子正常，苗女慌張跑去抱起孩子，“小寶乖，小寶乖……”
她紅著眼眶看向衍嵐，狠下心：“學校沒有建，直接藉助原本的土樓，就是你們住的那一棟。”
“我們住的那一棟？！”荼鬱霍然起身。
女孩的哭聲越發響亮，連空氣都被拉扯到緊繃。
“是。”苗女咬牙點頭。
“那土樓後的後山呢？”衍嵐不緊不慢地追問。
苗女忍下衍嵐趁火打劫的行為，破罐子破摔：
“那是墳，阿昇的父母還有那些死去的工人，學生都埋在那裡！”
【叮！恭喜玩家成功探索真相，主線任務進度65％！】
“早這麼痛快，不早就完事了嗎？”
衍嵐放鬆笑笑，將茶根潑掉，放下茶杯起身。
她靠近哭泣的女孩，手指一翻拿出兩根棒棒糖，遞給小孩：
“喏，你的報酬。”
哭泣的女孩瞬間收住眼淚，接過糖果，笑出鼻涕泡：“謝謝姐姐。”
苗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您來之前我和孩子交流了幾句，做了個小交易。”
衍嵐摸摸女孩腦袋，真誠讚美：“這孩子演技不錯，比外面很多成年人演得好。”
苗女被沒心沒肺的漏風小棉襖氣到胸口起伏。
“至於雙生影……”
衍嵐收回手，嘆息道：“他們無害。”
苗女怔愣：“什麼？”
“如果你是被迫母女分離，那孩子怎麼會怪你。
“他們回到兄弟姐妹的影子裡不是詛咒，而是最簡單的執念，也是因果。”
衍嵐指向牆上的影子：
“可能長得有些不可愛，但關鍵時候，她能救你，或者你女兒一命，替你們擋災。
“你於她有生恩，又被迫分離，她遲遲不投胎，是有報生前恩情的執念。”
衍嵐不再多言，“保重。”
苗女呆呆地看她離去，良久才抱緊孩子，崩潰地哭出聲。
“阿媽不哭，”女孩懵懂，看著母親哭也跟著哭泣，“阿媽不哭，我把糖都給阿媽……”
……
衍嵐三人出門。
“結善花，結惡草，幼鳥異巢入黃窖，山水祥和譽鏽骨。”
宣明鋒垂頭嘆道：“原來是這個意思。”
幼鳥進錯了家門就會被殺掉，屍體在哪裡還是未知數。
衍嵐沒說話，她還在整理資訊。
“鼓聲停了。”
荼鬱耳朵動了動：“擂臺選拔結束，我們去看結果？”
衍嵐這才回神，“好。”
正好她有些線索需要閉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