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耀剛握住劍，衍嵐便一甩傘突步躍進，標準的仙人指路進攻。
辛耀反應也快，心中找準劍點，軟劍劍身下彎崩劍攔擋，想要利用軟劍優勢刺到衍嵐後腦。
衍嵐無聲哂笑。
劍點是什麼？那是一個用劍者招式邏輯的基點。
只有掌握劍點，擊劍人才能有法可依有理可據，所用的劍法才能夠成型，才能夠打出章法，應對敵人。但只要勘破劍點，敵人也能知道對手想要怎麼出招。
但辛耀這一招太次了。
一個仙人指路不是關鍵，衍嵐突然這麼冒進就是為了試探辛耀是否被辛家的一些教學方式侷限住，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僵硬化，過度依賴外物優勢。
不管是軟劍、功法、五行土御術，都是外物，只有敏捷的反應、直覺、融會貫通自然而然的招式，才是內物。
顯然辛耀沒有，他不是對衍嵐的攻擊感到措不及防或者不會抵擋，而是本能地放棄更輕鬆的截刺，去依賴軟劍，被劍法所約束禁錮。
衍嵐心中有數，手腕變幻八仙劍法，風掃落葉逼退辛耀一步，而後再度突步越進仙人指路。
辛耀騰空後躍躲過，軟劍下彎蜻蜓點水般刺向衍嵐後頸，但還沒有抵達劍身便已經彎到極限，繼續下彎就要下壓手肘，但衍嵐已經將傘帽送抵辛耀下臂。
截住脈門，後發先至。
要是辛耀再度進攻，那先受傷的必然是他。
而且他又沒有打麻藥，一旦受傷必然因劇痛本能反應，軟劍脫手是必然，不得不後退放棄進攻，被衍嵐再度壓制。
其餘幾人只能在一旁幹看著，根本插不上手幫忙，二人在雨中幾乎快出殘影。或者說衍嵐單方面的快出殘影，似乎連雨滴都沾不到她的身形。
差距太大了。
這根本不是透過訓練、刻苦訓練、魔鬼訓練就能夠追趕的，這是一道鴻溝。
用再多時間都跨不過的鴻溝。
“我聽說衍家當初都是這樣的天才，雖然衍嵐是最突出的那個，但其他人也差不到哪裡去。就算衍家從不藏私，哪一家的小輩來請教都會盡心教導，其他家族的子弟也不可望其項背。”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第二人嚥了咽口水，低聲道：
“我以前還不信，現在看到衍……衍道長身體都那什麼了，半廢狀態下還能這麼厲害……不信都不行。
“不過衍家這樣聲名赫赫，德才皆備，站在頂端的家族，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被屠門了，只剩下衍道長一個，還入了道門。”
其餘幾人默默聽著，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誰小聲答了句：
“……就是因為太耀眼了，才會沒了。”
雨下得小了些，貓逗老鼠似的打鬥卻還沒結束。
衍嵐不斷利用快而迅的靈活身法騷擾，一會擋一會進攻，讓辛耀的劍法根本無法成型，毫無章法。辛耀弓步斜撩劍，僕步穿劍皆被衍嵐旋身移步閃過。
溜夠了。
衍嵐左手捏劍指，右手快速橫拿傘，化傘頂部傘帽為劍尖，八仙劍法青龍出水，邁步直攻。
辛耀見狀弓步抹劍封喉，衍嵐一轉傘柄驟然收傘，以傘骨做抵擋翻腕上劫劍。辛耀提撩斜劈劍身，衍嵐下壓腰身以傘做擋，似乎隱隱有不敵之勢。
她被我壓制了！果然正面打還是我軟劍有優勢！
辛耀心中得意一閃而過，趁勢追擊下劈軟劍攻打。
沒成想衍嵐靈巧撐身一旋，像是一早就料到辛耀會被自己刻意露出的敗勢引上鉤，一個翻身回首望月，傘帽直搗進胳膊根部下穴，驟痛讓軟劍再度脫手。
這一招，如果衍嵐用了全力，那整個肩部都能從下到上給他貫穿。
“你們辛家，打螳螂拳就拼命依賴螳螂拳，用軟劍就過度依賴軟劍，不怎麼會變通，跟塊土裡的石頭疙瘩一樣。
“雖然出劍快用劍厲，但缺少靈氣，不夠活絡，可以看得出是缺乏實戰，難以精進。”
衍嵐再度撐起傘，剛剛雨勢小了些，她速度快，也沒有淋到多少雨，只是後背有些潮溼：“對付起來也是相當容易。”
不過也對。
這種和平時代你死我活的情景太少了，這些小輩都是跟著劍譜練劍，教出來的花架子居多，論武大會從她砸場子後就變成了幼稚園春遊，不能過度傷人等等規定都嚴苛至極。
“回去多悟悟。”衍嵐用腳尖挑起軟劍入手，正要丟給辛耀時耳尖一動。
她能見了藏在雨聲中的咒文低語。
衍嵐稍微眯眼，看向低頭正在唸咒的辛耀，後者猛地抬頭，手上利落結印，大喝道：
“土御·拳錐！”
辛耀身前的虛空中閃過一道金色古體的文字，衍嵐通曉這些字型，只一眼便認出：
「土載四行，大地之基，承萬物生長」
無限廣袤，無限包容，大地之力。天若無土，就不能覆蓋大地；地若無土，就不能承受地上萬物，人若無土，就不能自然繁衍。
因此天地人不可無土，仙人慨然而嘆，與五行之土尋求共鳴。
——土御之術，亦由此而來。
地表震顫，本就是危房的道觀四處隨著地動迅速倒塌，腳下崩開裂紋。
倒塌後落墜的灰塵、土塊、泥塊隨咒文騰空凝聚成比此處庭院還大的巨型拳頭，手中握著一根巨大的土錐，刺砸向衍嵐！
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聲平穩有力的喝聲穿透雨幕：“土御·融！”
“轟隆！”
土拳轟然崩壞，四散軟化。
辛耀面色大變，還沒罵出聲，就聽那道不速之客的聲音再響：
“土御·菩提手。”
地面震動比之前更甚，被摧毀的土拳重新凝聚，但這次沒再攻擊衍嵐，而是反方向穿過雨簾，顏色也由土黃變為灰白，完成從土到石的蛻變，化拳為掌從不遠處的地面托起一人，又緩緩移回。
“呵——tui！”
石掌上的人撐著傘，中氣十足毫不客氣地一啐，開口罵道：
“媽的，辛耀你是不是有什麼臭毛病？大晚上不睡覺來這找揍。”
呦，衍嵐一挑眉，怎麼這小祖宗也來了？
夜空劃過閃電，伴著雷聲照亮黑夜，同時將石頭掌心上臭著臉的人照亮。
赫然是辛善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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