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毫無回應，只有“滴答滴答”的落水聲。
軒轅熙並不意外，只是抬頭看了眼後背的山壁，斟酌了一會兒繼續道：
“但我也挺納悶的，咱軒轅家祖訓只有一條，就是不在玄學圈拋頭露面，極力追求【出世】大道，怎麼偏偏涉及到衍家的事就要幫了，這不就是平添因果嗎？”
山壁上沒有出現刻字，軒轅熙想起來自己曾經在族內聽到的事，試探道：
“不過我聽說您和那位上衍仙君是至交好友，還差一點點就成了道侶，真的假的？”
仙洞中靜默許久，頭頂山壁上緩緩顯出一行金色文字，卻只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執劍人亡，守夜人寒】
軒轅熙一怔，凝眉低語：“……唇亡齒寒的關係？”
執劍人是衍家，負責斬殺邪祟，一直站在玄學界的頂端，如利劍般鋒芒畢露，但也惹人妒恨。
而他們軒轅家一直藏身暗處，滄海桑田就是知道的也寥寥無幾，世稱“守夜人”，負責鎮壓和看守封印起的邪祟，讓陰與陽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上。
但現在衍家沒落到不能再沒落了，幾乎要消失在時間中，軒轅熙才不得已插手玄學界的事，甚至因為老祖已經脫離三界，為了避免軒轅家的後代給祂沾上因果，還要藉助一些媒介進行插手，處理肆虐的邪祟。
也為之後可能會出現的變故做準備。
軒轅熙正色，思量片刻道：“衍道長現在法寶盡失，身無法力，約摸著要被圍攻了，需要我去搭把手嗎？既然軒轅家和衍家祖上關係匪淺，那再沾上點因果也確實沒什麼了。”
金色文字再度浮現，入石三分，像是用劍刻出來的：
【不用】
“真不用幫？哇，太冷血無情了吧，”軒轅熙嘖道，“那這因果不插手，永遠解決不了了。老祖宗，您確定嗎？”
老祖宗沒有回應，明顯不想搭理他。
“衍道長要是沒了，這衍家可就真真斷了！旁系血脈太疏遠了，連【鶴唳】都用不了。況且我們還有合作呢。
“要是沒有衍道長助力，我這手頭的隱秘空間就沒辦法搭起來，就只有一個漏洞特多的初級版本。那我之前做的事不就全白費了嗎？為了想辦法掉的頭髮也白掉了。”
軒轅熙唏噓道：
“這空間要是搭不起來，那等到您說的【星辰鎩】來了，誰來抵擋呢？恐怕肉眼所及都要遭殃。況且這衍家才是執劍人，沒他們家族人的助力，怎麼才能真正祛除禍根？”
洞內還是沒回應，軒轅熙直接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沾到的土：
“算了，您不回答我就當您預設要幫忙了，去了啊！”
他說完，縱身躍下山崖。
洞穴內良久才傳出一聲嘆息，輕得散在山頂雲端的薄霧裡。
狂風灌入袖中，軒轅熙在巨大阻力下依舊穩住身形，伸手在半空中輕撥了下耳墜，沙漏逆轉，周圍景象再度變化。
砂礫墜空，雙腳落地時不再是萬丈懸崖，不是青山綠水，只是一節臺階，伴著小巷中的青苔。
現世人來人往，汽車嗡鳴，還在網紅景點打卡的情侶嬉笑玩鬧，茶樓跟出的尾巴已經甩掉。
軒轅熙簡單正了正頭盔，氣勢洶洶地騎著小電驢飈速，往鶴鳴山趕去。
……
“這群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要不我化成原型把他們全部都吞了吧！”龍魚剛出茶樓就惱火，在杯子裡使勁晃了又晃，“你找個有水的地方，看我不讓這群傻缺有來無回！”
“不至於。”衍嵐鬆了鬆肩膀，“你要是出手那就是徒增孽障，留下禍患，以後很難處理——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決，去鶴鳴山就是了。”
“你難道想說鶴鳴山是你的主場，你能利用些優勢？別傻了，你不是被道觀除名了嗎？”
見衍嵐默不作聲，但明顯沒有拒絕意思的表情，龍魚叫道：“你要是被除名了，那就不是你的庇佑之地，你就是去了，道觀周圍殘留的靈炁也不會助你啊！”
“我沒說是因為這個。”
這附近離著鶴鳴山不遠，但也有一小段距離。衍嵐擔心後面的尾隨者不分輕重，隨意在滿是攝像頭的街道上使用術法攔截，不僅暴露身份，更容易傷害到普通人。
衍嵐向後看了一眼，跟隨的幾人立刻躲藏，等待她繼續往前走幾步後才探頭。
“嚇死了。”
驚慌躲藏的一人拍著胸口，後怕道：
“咱師爺說讓了，讓咱們千萬注意，雖然衍嵐身上已經沒有法術的流動，法脈也碎的七七八八，但這姓衍的畢竟是個千年難遇的奇才，和他們老祖一樣是純粹的靈炁體。就是廢了，對周圍法術波動的感知也遠遠比其他人敏感。”
“知道了知道了，快跟上。這旁邊還有好幾個人都跟著呢！”
“看見了，你說他們也是來見偶像要簽名的？還是跟你一樣來討教求指點的？”
“屁嘞！納蘭家和衍道長有仇啊！你沒聽見師爺說嗎？納蘭家家主今天來就是為了套住衍道長，這拍賣會就是個圈套！”
兩少年人嘰嘰喳喳，說是壓低聲音，其實周圍耳力超乎常人的圈裡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你們是哪一家的，是怕前面人發現不了，所以趕著來送人頭嗎？”
身後突然傳入聲音。
兩人驚恐轉頭，只見說話人一身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黑色長袍，上繡一條栩栩如生的金瞳血鱗大蟒，從正面右肩頭從腰間纏繞而過，蛇神雙眸垂落，視線凝落在兩個後輩身上。
要是沒看錯的話，這蛇剛剛明顯動了下眼珠！
“聞，聞人翊君！”其中一個少年人脫口而出，而後面色大變地捂住嘴，為自己直呼其名感到恐慌，大氣不敢喘。
“巫術門掌門？”另一個少年也意識到來人身份，不由得縮了下脖子，恭恭敬敬道，“聞人前輩好，我們是八仙宮弟子……”
聞人翊君只是掀了下眼皮，對兩個小孩不感興趣，往前看也覺得所有的尾隨者都是廢物。
連屏息匿身都不知道，法力亂散。
要是他不和這兩個孩子說話，近在遲尺的兩個人也發現不了他已經跟了一路，這也是為什麼路人不會對他的著裝投來異樣的目光，平常人連他的存在都感知不到。
“越發沒有長進。”聞人翊君冷言，“我看玄學界遲早要完蛋。”
兩人：“……”
拜託了前輩，您能不能不要說的這麼直接，還當著我們的面說，這讓我們這些沒長進的玩意聽了，也是很傷害自尊的好嗎？
“嘟——”
公交車按響喇叭，三人一齊轉過目光，見車輛從衍嵐身後街道穿過。
擠滿人的車窗從視野劃過，原本緩慢行走的衍嵐已經消失不見！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就這麼輕易地讓人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