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謙昨夜一夜無眠,窗外淅淅瀝瀝得下著小雨,以往這樣的下雨天正是可以呼呼大睡的好時機。
可是對於即將到來的6月8日,他充滿了複雜的心情來迎接這一天,有些期盼有些膽怯有些難過有些迷茫。
儘管黎耀謙強迫自已閉上眼睛,可是過往的一幕幕都在他眼前如走馬燈一般晃來晃去,把他的心都揪起來。
天微微亮了起來,黎耀謙睜開了眼睛,就看到多多委屈巴巴的嗚咽著盯著他。
也許是黎耀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多多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驚恐。
自從五年前他又變成孤家寡人開始,小狗多多就成了他的小棉襖,總是可以適時的在他煩躁鬱悶的時候給他一點溫暖。
就比如此時,多多正趴在他的床上用舌頭一遍遍舔著他的臉。
黎耀謙伸手把他抱到了懷裡,親密的摸著小狗頭,他們之間早就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伺候多多吃飽喝足,黎耀謙穿個上一件顏色深重的休閒服,黑色褲子,黑色皮鞋,走出了門。
黎耀謙有一輛十多萬的車,不過他今天並不想自已開車去那個地方。他出門打了一輛計程車。“師傅去××陵園。”
這幾個字說出來,黎耀謙都覺得嘴巴沉得開不了口,雖然過去了五年,他卻始終被禁錮在那一天裡,他的心始終沒有逃出來。
“王姨,這是您最愛的百合……”黎耀謙蹲下身去,把百合畢恭畢敬的擺正位置。
照片上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正綻放著燦爛的笑容,那是黎耀謙選出來的她自已最愛的一張照片。
黎耀謙伸手撫摸著照片的每一寸,透過照片他似乎看到了那個曾經真實存在過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那個除了自已的親媽之外第二個對他以母親的愛溫暖他的女人。
可是也是他親手讓這個女人經歷了那麼多的悲傷!想到這裡黎耀謙的眼淚奪眶而出,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打死他他也不會做那件蠢事,就算這輩子註定孤獨終老,他也一定不會動宋翔禮的歪心思。
每當回想起那一天,他一直恨自已恨得都不想再活下去,可是如果連他都撒手人寰,小禮該怎麼辦?他不敢死,雖然他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小禮,可是他只要還活著,小禮就不是一個人留在人間。
這個讓他親切喊“王姨”的女人,曾經拯救了陷入昏暗世界的他,讓他在冰冷的舉目無親的人間再一次嚐到了被人珍愛的滋味。
黎耀謙的淚眼模糊了視線,朦朦朧朧的視線裡一直都捨不得的盯著女人的照片看了又看。
他曾經說過的話,再一次揪心的響徹在耳邊,“我會報答您的,我長大後一定會孝順您的,我給您養老,我會讓您過上好日子的……”
如今再美好的承諾都如煙似霧的散去,他再也沒有機會兌現承諾,而且一輩子都會帶著追悔莫及的心情度過。
“王姨,我會讓小禮過上正常的人生,您放心吧。”黎耀謙知道只有這一句話可以說,儘管這句話說出來他需要很大的勇氣,他要多多掙錢,讓小禮過一個幸福的人生,過一個和他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而他大概不會參與,他大概會與一條又一條名叫多多的小狗相依為命下去吧。
他知道小狗的壽命都不長,而他決定會一直收養流浪小狗,並且取名始終是多多。
他自已當年就是一條喪家的流浪小狗,被王姨收留之後才又得到了人間溫暖。
黎耀謙是跪在地上的,地板磚那麼硬,他卻不覺的疼,他哭的聲淚涕下,有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哭了好長時間,才感覺好一點。
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把積壓了一年的鬱悶情緒全部釋放出來,然後再去努力賺錢,一點點積壓另一年的鬱悶情緒,週而復始,一年又一年。
黎耀謙最後戀戀不捨的撫摸了又撫摸王姨的照片,一步三回頭的告別走出了墓園。“女人”的墓牌已經被他擦的油光鋥亮,“女人”含笑的目光看上去卻顯得那樣的捉摸不透。
黎耀謙禹禹獨行,他雖然走的很慢,但是他知道自已還有下一個地方要去,那個地方他閉著眼睛就可以走到那裡。
黎耀謙打車來到了百新超市門口,對面就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每年的6月8日他必定會走出墓園,走到這裡來。
黎耀謙情緒很糟糕,剛才的失聲痛哭讓他有些頭疼,他一邊用手按著自已的太陽穴,一邊等紅綠燈。
他似乎恍惚了起來,邁開步子就準備闖紅燈,此時一雙手猝不及防的拉住了他,一聲清脆的鈴鐺一樣的聲音躍入耳中。
“小心,黎耀謙!”黎耀謙被這雙手拉入了懷抱,他愣了一會,才看清楚面前緊張兮兮的抱著自已的人是一個容貌姣好小巧玲瓏的小姑娘,“很面熟,她是誰?”黎耀謙暗暗的想,同時不好意思的站直了身體。
小女生也不好意思的看著他,想象著他驚喜的喊出自已的名字,可是好一會,黎耀謙表情懵懵懂懂,她就知道這個讓自已心心念念掛念了許久的帥哥,其實不記得自已。
小女生臉上略過一絲失望,從剛剛與他久別重逢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笑著說:“我是雲羽裳啊!咱倆高中和大學都是同學!”
“雲,羽,裳!”黎耀謙似乎在大腦裡搜尋了一圈,終於想起來了,面前這個笑起來如花朵一般燦爛的姑娘是誰了,的確是有這麼一個溫暖的女生,給了他留下了一點印象。
黎耀謙自從13歲失去了父母和妹妹,又在膽小鼠叔叔家被母夜叉嬸嬸頤指氣使的使喚了兩年之後,為了迎合寄人籬下的悲涼身世,他開始陷入了人生的怪圈,走入了討好人設的誤區。
所以即使13歲以前的他樣樣拔尖,整個人充滿著少年的意氣風發,可是突然間的人生大起大落,跟著膽小鼠叔叔轉學後他儼然成了小大人。
從初二下學期開始,到大學畢業,他對所有的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好,從來不會拒絕別人,每個人都把他當成老好人,他身邊也一直圍繞著很多人,如走馬觀花一般來了去去了來。
而能夠知道黎耀謙身世的人卻一個都沒有,他從來不和那些人交心,要不是吳旺對他過於關心,就連這個朋友都不會留下來。
畢業後他追隨沛哥腳步成為了教育培訓機構的副總裁,他們兩人的話題越來越少,也只是偶爾見見面聊聊天。
而云羽裳是給他印象的第二個人,他隱隱約約的記得這個女孩看他的眼神不清明,好像小禮看他的眼神一樣,他知道那是一種愛慕的眼神。
所以黎耀謙並沒有任由這種眼神深入人心,他採取了忽視,然後就是對她送上的關心視若不見,打著哈哈,一笑而過。因為他心裡已經容不下別人了,也從來沒想過自已會與小禮之外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度過一生。
那時候的他的確挺混蛋的,可他覺得是為了雲羽裳好,他沒想到雲羽裳年輕時候見到了黎耀謙這樣驚豔的男人,即使畢業多年也一直沒辦法再把其他男人放進眼裡。
黎耀謙再見雲羽裳,還是在自已失神落魄的時候,臉上明顯的紅了一片,他害羞了。
“哦,剛才謝謝你,你怎麼在這裡?”黎耀謙突然意識到她不是在雲城嗎?聽說是大公司的專案負責人。
雲羽裳不會告訴他,她特意回來就是為了找他的,也不會告訴他她透過多方打聽也沒有得到他的聯絡方式,更不會告訴他她每天都會走這條路期待他的出現,因為他記得當年在這條路上看到過黎耀謙一手牽著一個小男孩,一手扶著一箇中年女人有說有笑的走過她的身邊。
當時的他滿臉真摯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雲羽裳雖然在學校裡總是看到他笑,卻總覺得那笑容太假。
而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真心笑容,雲羽裳只覺得黎耀謙周身籠罩在一層光圈裡,耀眼無比。
“路過,就看到了你,咱倆可真有緣啊。”雲羽裳掩飾著興奮,裝作略略驚喜的說。
之後雲羽裳開始想方設法的套路黎耀謙,包括他家的住址,他的電話號碼,他在哪裡工作,都問的一清二楚。
黎耀謙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而知道這些資訊的在此之前世界上只有2個人,餘沛軒和宋翔禮!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告訴她,等他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也許是自已孤獨了太久了,他想!
他們互道珍重,雲羽裳轉身走了,走的很輕快,如釋重負一般,她扎著的馬尾辮一甩一甩的,黎耀謙透過她的背影就能感覺到她一定是笑容滿面的,原來背影真的也能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