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清道:“霜骨劍是上古神獸應龍的尾骨所鑄,除了被認主的季然,在血脈的聯絡之下其後族也可驅使。”

“這應龍是何物,封神錄裡面所記載的三千年前囚魔之戰後飛昇成神的龍族只有金龍和蒼龍兩脈。”顏一不解,張懷清帶回霜骨劍時只說過這是一把神器,非有緣人不可用,如今又憑空生出一個應龍族。

慕禾三人更是從未聽過。

季然恍然想起鳳翎和他提過一句,但是他當時關注點只在於可以救張懷清,幾乎是自動就忽略掉了這一資訊。

“應龍有翼,非龍族而是羽族,往萬年前追溯,算得上是鳳凰的先祖。”張懷清略微側過頭衝季然道,“你不妨喚那隻鳳凰問問。”

季然將兩指放在芥子間的傳音石上,片刻後搖了搖頭,“棠姐姐似乎已經休眠了。”

“那個女子,是神獸鳳凰?”顏一有些吃驚,畢竟人世間已經千年沒有神族現身過了。

季然解釋道,“十年前是鳳凰兄妹所救,為師父修補魂魄之法也是鳳翎相授。”

“所以那個鳳翎是在地牢帶走你的黑袍人嗎?”鹿霖有些咬牙切齒道。

“不是,我是在墜落的過程中被鳳翎撈住的。”季然搖搖頭,順便說了一些在思量涯和鳳凰兄妹的事情。

“當時師尊昏迷不醒,我偷學攝魂術控制了七長老,在毀你靈根時做了掩護並未真正下手,本想等你被押回地牢監禁後將你偷出來,不過稍遲了片刻功夫,趕到之時只看見了一個扛著你的黑色背影。” 鹿霖憤恨地說著攥緊了拳頭,“他身形變換極快,我只能勉強跟住。”

當年他們三人斷然不會相信季然用霜骨劍屠殺凡人,師尊又狀態極度差,昏迷不醒,只能靠他們自己想辦法先保下季然。慕禾以師尊性命垂危為由頭拖住掌門師伯,鹿霖搞定掌管司法的七長老,再把人偷出來後由祁姮接應。

但是出了兩個意外,一是張懷清真的呈將死之態,二是黑袍人先行一步帶走了季然。

鹿霖繼續說道,“我追到了後山禁地,他很輕鬆地就解開了師伯設定在入口的禁令,師尊說過那是錮魔淵的一個缺口,也是一處陣眼,無令不可入,但事態緊急,我直接跟了上去,親眼看見他把季然拋了下去,然後自己也跳了下去。”

“那天在天垣山的人很雜,上靈門,居墉城,南梁王室和北齊王室均在觀刑臺,師伯又被師尊之事絆住了,最後是慕禾師兄和思因師兄放出了小然身死的說法,畢竟當眾行刑的慘烈有目共睹,小然沒抗住也在他們預料之內。”祁姮輕聲道,眼中難免起了霧氣,“兩位師兄暗自肅清了一遍山上的門客,但是並未再發現黑袍人蹤跡,一切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沒了結果。”

三人所做之事自然沒瞞住,各受了戒靈十鞭,禁足小芙蓉峰三年。

季然不知道原來他們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師父師兄師姐把他當成家人在守護,可是他當時眼中只有南梁的生靈塗炭,歉疚道,“對不起,季然愧對於師門,辜負師父的期望,連累師兄師姐……”

“過去了,你還能完好地回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慕禾安慰地衝他溫和一笑,眼睛彎彎,讓人如沐春風,將話題扯了回來,道,“可是萬年前已無從考證,流傳至今最久遠的文書記載只能追溯到三千年前的封神錄,再往前便只剩下無根無萍的怪誕傳說了,這麼說鳳凰作為後族也能控制霜骨劍了?”

張懷清搖了搖頭,“不行,如今的鳳凰是火鳳,再往前有霜鳳,霜鳳之前還有綵鳳,這個過程稱為競生,這一脈演化了上萬年,火鳳與應龍的血脈聯絡已經很淺了。”

“百前我遊歷四洲尋找突破化神期的機緣,到了南梁時南梁皇族贈予了我兩把劍,無名和霜骨,無名能夠承載我的劍意,成了我的本命劍,我為它更名為挽生,但是霜骨始終沉寂,直到你父君將你帶上了山,它自願認了你為主。”張懷清挑揀了一些能說的,“這兩把劍一把為天外隕鐵所制,一把是應龍尾骨,你父君說他們都是傳自是蓬萊古國的遺留給南梁的私庫。”

這番話半真半假,只能先將人糊弄過去,才能進一步去弄清真相。

“不對。”季然沉思,“鳳翎說過千年前最後一條應龍隕落於九重天的溯源殿,以最後的骨身加固了錮魔淵的封印,這截尾骨取於她,不至於把時間線拉到蓬萊古國那麼遠。”

“他還提到那位應龍與什麼天尊育有一子,封神錄裡好像沒提到誰封過什麼天尊,只有神尊和神君的神位,九重天的歷史比人世間長太多,上位者若想撥弄凡人命運,不過彈指間的事情。”季然突然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張懷清。

張懷清有些頭大,天尊和頊姈弄出個孩子這件事在九重天都算機密,這話,不好接……

“諸神之事不可妄議。”張懷清只能出言打斷,“人世有人世的秩序,神不會無故干涉,也有可能問題出在那副投入錮魔淵的神骨上,若有人取到了其一星半點的骨血,是能偽造應龍血脈的。”

鹿霖倒是很快就把話題接過去了,“所以應龍血脈的確沒有死絕是吧,原來神族也會生孩子嗎,那生出來的是人還是神啊,真想看看九重天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那個黑袍人就是應龍的孩子,他記恨你先祖搶了他母親的骨頭鑄劍,所以要陷害你於不義還要殺你!”

什麼亂七八糟的,張懷清默默在內心吐槽,準備終止這個話題。

“到底怎麼回事等過幾日我會帶季然去一趟北齊,先探探那些魔氣到底怎麼回事,不可再妄議九重天,否則真會遭雷劈的。”張懷清有些無奈,特意地看了鹿霖和祁姮一眼,這倆人最是八卦嘴碎。

顏一有些被繞糊塗了,在他看來這些都是臆斷和猜測,所涉及的資訊在他了解的範圍之外,他看向張懷清,“應龍血脈是你一面之詞,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季然就還是待罪之身,三個月之內,如果不能證明他的清白,我不殺他,但是廢除靈脈逐出師門這兩個沒有執行完的懲罰,就由青晏你自行執行吧。”

他說罷就甩袖離去,臨走前還瞪了滿嘴不著調的鹿霖一眼,雖然他覺得很荒誕,但是畢竟是青晏說的話,他還是信了八分,若真有冤屈,自然不能稀裡糊塗讓季然受著。

只是顏一還沒走出主事殿,一道天雷就劈在了院中,嚇得眾人一怵。

“不會真劈吧,我都還沒出去說呢我。”鹿霖在慕禾身後一哆嗦。

張懷清臉色瞬間嚴肅緊繃了起來,紫雷來勢洶洶但靈力充盈,他目光掃嚮慕禾和季然:“誰的?”

這是羽化的雷劫,不過還是前調,正式降劫約莫一刻鐘後。

這裡就他們兩個在渡劫後期。

慕禾搖搖頭。

季然這才鬆開張懷清的手,他感到丹田升起一團至冷的寒氣,順著經脈往全身蔓延,臉上也浮起一層白霜,牙縫中堪堪擠出兩個字。

“我的。”

話音未落,人就被張懷清捲到了天穹峰的應劫臺,八方陣起,張懷清抬手劃出混沌迷障,保證外界沒人能看清其中景象。

隨後捏出一隻靈鶴,傳音給了慕禾。

“慕禾,暫時莫露面。”

顏一還沒緩過神來,渡劫期是無數修士的大限,整個四洲統計在冊的仙君不超過五十,天雷劫不劈罪孽身,如果季然真以霜骨屠殺三千人,這雷是斷然降不下來的。

連三個月都不用,九重天的雷劫就為他正了身。

聰慧如慕禾,瞬間就明白了張懷清的意思:“師尊應該是想讓我先做這‘應劫’之人,現在小然回來的訊息如果被放出,定然再起風波。”

“那大師兄這段時間就不能見人了啊,新仙君即位會受三門六國相賀的,到時候上靈門和居墉城的仙君來一看不就得露餡兒?”祁姮皺著眉頭道。

鹿霖把手往祁姮肩上一搭,隨口道,“那還不簡單,就說受了天雷要閉關三個月唄,雖然大部分渡了雷劫後的仙君十來日就能活蹦亂跳,但是也不是沒有特殊情況嘛,那個什麼咱三長老不就是修養了快小半年才辦即位大典,三個月師尊和小然肯定能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到時候咱再給小然風風光光辦一場。”

“也好。”慕禾長舒一口氣,語氣中難掩欣喜,笑道,“我終於可以有理由休假了,小霖啊,靈雀閣和小芙蓉峰就交給你了。”

鹿霖輕挑的嘴角凝固在了臉上,轉而拍拍祁姮的頭,真摯看著對方的臉,語重心長地說,“小姮啊,靈雀閣和小芙蓉峰就交給你了!”

祁姮翻了個白眼兒,一腳踹到鹿霖的小腿上,“死開,我自己還有事我可管不了,大師兄交代給你的事可別往我頭上推。”

鹿霖疼得捂住腿跳了兩步,一臉哀怨。

顏一無語,懶得理這些活寶,轉身趕去了天穹峰。

“你們說小然不會有事吧。”一番嬉鬧調笑之後,祁姮生出了些擔心,雷劫畢竟是劫,不乏有挺不過去渡劫失敗的修士,不僅修為倒退嚴重的連性命都會丟掉。

“呸呸呸,小妮子別烏鴉嘴,有師尊在肯定不會有事兒,這雷劫一渡咱小然就是四洲最年輕的仙君!”鹿霖對師尊和師弟有著絕對的崇拜和信任,眼下甚是興奮。

慕禾也點點頭,寬慰道,“有師尊在,小然一定能平安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