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擂臺分兩輪,第一輪是抽籤兩人對戰,勝者直接入門,第二輪是由席長生守擂,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輪戰第一輪的敗者,其中耗時最短被踢出擂臺的將被淘汰。
總共四十五人,自然會有一人第一輪沒有對手,直接失去一次晉級機會,直接排入第二輪。
有祁姮安排,這個“倒黴蛋”自然就是季然。
蘇黎出門前還在垂頭喪氣為季然抱不平,連路過的琅玥都沒忍住給了他一個憐憫的眼神。
季然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催著人快趕去集合。
待人都散盡後,他才揣著入峰令再次潛入小芙蓉峰。
季然甫一進蓮心池,張懷清就醒了,眉頭一皺,一時拿不準這破孩子又要幹什麼。
巨大的引靈陣發出淡藍色熒光,他的魂魄一旦起身將會再次離體,顏一和慕禾之前的心血都得白費,在陣法的防禦力面前他也不覺得季然能進來。
但是下一刻,季然身上一陣紅光泛起,直接將人捲到了坐檯前。
引靈陣依舊運轉,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入侵者。
隨之落地的還有羽棠,或者說鳳翎。
狹長的鳳眼微微一抬,看著張懷清的虛影,微微點了一下頭,“仙尊莫怪。”說著從指尖抽出五條血線纏上了張懷清的身軀,連同魂魄。
季然慌然扯住鳳翎的袖口,“兄長?”
“這麼緊張幹什麼,你師父的魂魄已經歸體,喏,盯著你呢,不過魂體飄渺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哎呀呀別那麼吃驚,等你修到神身自然也能看見生靈的魂魄。”鳳翎笑道,“我怕他等會兒亂動,還是再鎖一道比較好。”
張懷清臉黑了下來,咬牙道,“鳳凰,你隨著他想幹什麼。”
突然被叫破身份鳳翎也是一愣,人世間早已沒有鳳凰行跡,這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真身,不愧是這千年唯一招來渡神雷劫的人。
“當然是救你咯,你這小徒弟念你得緊念得心思不靜,這麼好的苗子你也不看好,白耽擱這麼多年,若換我來教他,到這年歲他早就能到羽化了。”鳳翎冷哼道,“不過你自己連魂都敢剖,一個發瘋的師父教出一個發瘋的徒弟也不是什麼怪事。”
季然總覺得佔據羽棠身體的鳳翎性子上少了兩分溫和,以前雖也偶爾懟人兩句,但也沒見嗆人這般厲害。
“時間不多,兄長開始吧。”季然依戀地看著張懷清靜謐的睡顏,而張懷清的魂魄也回望著他,心中空蕩蕩的。
鳳翎的話讓他思慮千百,心中卻無半點漣漪,沒有七情根,便再無喜怒哀懼樂憂怖,他也是第一次當人師父,很多事情或許真的有些欠考慮了。
“仙尊放心,季然還欠我一個約定,我不會讓他剖魂也不會讓他死,我等著他化神飛昇呢。”清冷的女音絲絲入耳。
“小然,在他天門穴上祭出霜骨劍,劍尖入眉心。”
然後隨著一聲尖銳的鳳鳴響起,龐大的凰身覆蓋住整個蓮臺,一縷蒼白的焰火從鳳凰的心口處飄出。
季然浮立於蓮臺上,手握霜骨劍輕輕劃破張懷清的眉心。
涅槃火隱入霜骨的劍柄,季然的識海也燃起了無盡的蒼白火焰,他從未覺得如此疼過,腦袋開始混沌發白,可又覺得不過如此,甚至希望這火再烈一點,陷入了一種快發瘋的境地。
張懷清的眉頭緊皺,閉上了眼睛,臉上也出現了猙獰之態,這鳳凰竟敢燒季然的神識。
鳳凰偏著頭,疑惑地看著張懷清的魂體,涅槃還在季然那裡渡化,根本沒碰著他半點,為什麼這人也如此痛苦?
下一秒張懷清和季然的眉間幾乎同時湧現出金色的印記,挽生咒混著霜骨的寒氣開始運轉,硬生生壓制住了識海的火勢。
如果還是人類容貌的話,羽棠的臉上可能會出現她這一生中最複雜的表情。
“挽生咒,居然拿的是施咒人的命魂來挽,分攤中咒人的傷害和痛苦,青晏仙尊,怪不得季然對著你這把他從小養大的師父也能發情,竟寵得這樣過了……”
季然掙扎著,似乎聽清了什麼,識海中的火勢漸消,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抓緊時間施展起了渡魂術 。
已經變成暖金色的火焰沿著劍尖緩緩落入張懷清的眉心,浸潤到他的魂魄裡,引靈陣瞬間分崩離析……
顏一趕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駭人的場景,一瞬間覺得肝膽俱裂,“季然,你想做什麼!”
引靈陣是他靈力供養,一有波動他便能感知到,而剛剛陣破幾乎就在一瞬間,除非張懷清魂魄歸位,否則他想不出何種力量能一瞬之間擊潰他的靈力,還是在這天垣山上!
他本是懷著欣喜之情飛奔到小芙蓉峰,可一看清狀況嚇得身魂一抖。
一甩拂塵,極為霸道的靈氣衝著季然迎頭劈上。
鳳凰已經變為人身,堪堪替他擋住這道攻擊,“動了涅槃火會使羽棠現在身心狀態非常虛弱,界禁本就削弱了我族一重,我快維持不住她的心神了。”
張懷清的魂魄泛起金光,識海中的命魂緩緩生長出殘缺的一角,同時睜開了眼睛。
他一副瑞鳳眼,配上平直的眉形和高挑的鼻樑,唇線乾淨,嘴角天生略微上翹,本是多情又親和的長相,眼中卻是透骨的殺氣和寒意,襯得那張臉竟如同厲鬼。
羽棠臉上露出驚懼的神情,久遠的血脈記憶撲面而來,她是見過這個人的,在三千年之前,“你,你你是……”她一時失語,憋不出一個字來。
張懷清再次閉上眼睛,緩緩睜開,殺意消隱,又是溫和的仙尊模樣,他感受到久違的洶湧的情緒起伏,有些失神。
“小鳳凰,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別揭我的底,我也不抖你的禍,贈火之情,他日必還,今日多謝了。”
說完便完全回到了身軀之中,羽棠也急忙化作一陣紅光飛回了芥子間。
張懷清迴歸肉身,睜開眼睛,霜骨重新回到季然體內,而季然也脫力地跌落在張懷清的懷裡,暈了過去。
幾乎同時,顏一第二道靈力就劈了過來,剛趕過來的慕禾三人俱是心提上了嗓子眼。
張懷清把人往胸口一撈,心念一動,挽生劍便行雲流水地化解了顏一的攻勢。
“剛醒呢,掌門師兄不會又打算把我劈死過去吧。”張懷清道。
顏一收手一頓,其餘跟來的眾人均是又驚又喜。
“青晏!”“師尊!”
張懷清將季然放在蓮花坐檯上,起身飛落到眾人跟前。
“謝過師兄多年照料。”張懷清抱手對顏一行上一禮,又把目光轉向了三個徒弟,“十年不見,可還好。”
慕禾規矩地行了一禮,“一切安好,翹首以盼,師尊終於醒了。”
祁姮眼眶泛紅,開口便有了哭腔,“師尊……”
張懷清抬手輕輕捏了捏祁姮的臉頰,順手拂去了她淌下來的淚珠,“怎麼還這麼愛哭,都是大姑娘了。”
轉頭又看向一邊沉默不語的鹿霖,嘆了口氣,“皮過頭了?怎麼把自己搞這樣的,比慕禾還像大師兄,衣服繫好,頭髮好好扎,不成樣子。”
鹿霖眼眶也紅了,乖順地回了個,“是,師尊。”
見這孩子不會頂嘴了,張懷清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鹿霖的肩。
“沒事,都過去了。”
顏一的目光掃過身後昏迷不醒的季然,神色嚴肅了起來。
張懷清目光掃了過去,“師兄,我說過很多次,別動他。”
語調輕和,卻有說不出的壓迫感。
“青晏,你看不出來他入魔了嗎?”顏一話中有了怒意,“當年若不是他,你又何至於到此境地!”
從小就縱容,才釀就出一番禍事。
張懷清再次飛落在蓮花坐檯,五指摁在季然心口,作抽拉之狀,一縷黑色的魔障之氣便被扯了出來了,季然疼得眉頭狠狠皺在了一起,片刻後又舒展開來。
怪不得這他心緒一動就疼,張懷清有些心疼,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師兄可是說這個,外界沾染上的罷了,我還在,他入不了魔。”說著將那縷魔氣捏了個粉碎,然後將人抱了起來。
“我先帶季然回白水居,什麼事情等他醒了再說。”
“青晏!”顏一氣極,亦甩袖追去,這人薄情寡性極了,偏偏只要有關季然,就有上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