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立在陰間的試驗場嗎?”王平則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畢竟他只是在隊長時代出生,並未參與到那時的靈異圈裡。
雖然自己父親王察靈生前留下了足夠多的檔案和檔案,不過一些過於隱晦的事情並未提到。
王察靈給王平留下遺書,解釋有些事情知道為時過早,當他逐漸成長到了有足夠心性去承擔責任的時候,這些事情他自然而然地就會知曉。
王察靈甚至留給了王平兩套方案,分別代表著兩個不同的道路。
一個是無限重啟的計劃,利用兩道重啟時間的靈異相互疊加,王察靈生前請求了漠塵前來幫忙,最後證實了他的計劃是有足夠可行性的。
如果王平不願意繼續承擔王家傳承,那他可以去選擇無限重啟開啟這個計劃,在古宅裡回到一百多年前的過去找到他的祖爺爺……
還有一個就是有關於王家詛咒的傳承。
王察靈準備了一個異類計劃,原本他是想要實施在自己身上續命的,但來不及了,只好作為計劃保留給自己的後代。
王家詛咒以血脈為媒介,在新一代誕生之前,王家詛咒的繼承者的另一半是不被詛咒所承認,而王察靈將自己的異類計劃修改,設計了一個復刻鬼胎的計劃,也就是增加王家亡魂的數量……
不過王平至今並未下定決心。
這是王家的秘密,王平甚至還未透露給自己的後代,他只是學著自己的父親,留下了足夠的檔案。
烏篷船還在前進,周圍的屍體在感知到烏篷船靠近的時候有所顫動,甚至有屍體想要攀上烏篷船的船舷襲擊船上的人。
王平注意到了這些屍體,全都長得一樣,都是一樣的蒼老,只是身上蘊含的靈異力量並不相同。
不過多時,張雷站在烏篷船上來到了一道大門面前,他走下船敲了敲門,大門自己開啟了。
一頭寸白頭髮,面色蒼老,身穿中山裝的胡超正躺在躺椅上休息。
“來了不少人,外面出事了?”胡超睜開迷濛的雙眼,戴上老花眼鏡道。
張雷簡單地複述了一遍,當他提到林業的名字時,胡超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恍然。
“還真是被我預料到了,那個林業活過來了,不過我沒想到,他這一世不再是人,而是鬼了。”胡超淡淡地說。
林北也從烏篷船上走下來了,他向胡超打了個招呼。
胡超看向了面前的幾人:“這麼說,他已經和你們見過面了。”
“一個很有實力的後輩,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而且他身上的鬼和胡隊你淵源不淺。”林北一邊撥著手中的念珠一邊說。
胡超又躺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從民國傳承至今的存在,光是知曉這一點就不容小覷,但你們幾個好歹也是當世的頂尖存在,還是說,你們都在陰間白待了?”
隨著胡超話說完,他再次睜開了眼睛,他那雙眼的迷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積年來的老練和銳利。
烏篷船內,王平聽著外面的談話聲有些疑問:“怎麼這位胡超隊長態度有些不和善。”
“我們彼此之間相識,但不代表我們之間關係很好,大家基本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你沒看只有張雷和林北出去了嗎?”何銀兒說。
王平恍然大悟:“因為張雷是在外界與各位隊長聯絡的人物,畢竟他們都需要鎮守陰間,不方便外出,而彌苦法師林北走出去,就單純是因為他們之間關係還不錯了。”
張雷神色沒有多少變化,只是講述了他所看見的場景。
胡超面色不變:“所以你沒有嘗試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媒介,而是放任林業離開,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應付我們的到來。”
張雷不說話了。
“我不會出去,除非外面翻了天。”胡超躺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但我會留下一道媒介,如果你們真的需要我幫忙,那就開啟這東西,我的分身會入侵過來。”
胡超說著就丟了一樣東西給張雷,鬼域很精確地遞到了張雷的手中,那是一個神龕,神龕裡有一個木頭雕刻的人像。
正是已經蒼老的胡超。
“行了,就這樣,不送。”胡超下了逐客令。
張雷一行人帶著神龕離開了鬼樓。
“這位隊長氣性有些大啊。”烏篷船內,王平這樣說。
“隊長之間並不是一心的,都有各自的計量,只是大家都能預設彼此之間是有緩和的餘地而已。”何銀兒淡淡地說。
王平眼神閃爍,他父親留下的檔案之中有不少關於甲子時代的事情,但這些檔案記錄都只停留在父親死的那一刻。
王平清楚胡超和柳三是何銀兒的滅門仇人,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也不清楚他們之間還發生了什麼。
在自己長大之前,這些隊長之間必然還有別的糾纏和淵源,而那些事情就是自己不知道的。
“隊長之間大概分為三派。”林北說話了,他的眼中無喜無悲,只是將過去的事情當做一個簡單的故事講述。
“最為激進的就是胡隊和大川市的李樂平,也是他們兩個專門設立了試驗場,只是胡隊的試驗場只侷限於陰間的鬼樓,他想以自身為基礎,走出馭鬼者之中一條新的道路。”
林北解釋道。
“這就是為什麼,鬼樓裡都是胡隊的屍體,不得不說,在這一方面我還是很敬重胡隊的,他為此努力了幾十年,光是死在自己手中的分身都不計其數。”
張雷也知道這方面的事情,因此並未說什麼,這些情報對於在場的人來說都是不需要隱瞞的,當然,是否說出來全看他們的心情。
“所以說,胡超隊長找到那條新的路了嗎?”王平問。
“目前看來,沒有。”何銀兒說:“胡超寄希望於鬼奴身上,與自己糾纏而又分離的鬼奴,他若是成功了,鬼樓也就不會出現在現實來促成大鄭市馭鬼者的出現。”
王平點點頭:“那下一趟我們的目標是……”
“下一站便是激進派的另一人,李樂平。”張雷說:“和胡超不一樣,胡超隊長只是拿鬼樓當做實驗場所,但李樂平的實驗場所是整個大川市。”
“你可能有些好奇,為什麼總局明明能有足夠的能量掌控整個亞洲,但為什麼偏偏沒有插手大川市的事情,簡單來說,大川市可以說是一直從甲子時代存在延續至當今的活人禁區。”
“大川市大概情況就是白天遊蕩日遊魂,夜晚遊蕩夜遊魂,而整個大川市則一直重複著同一天。”
“我們的李樂平隊長將整個大川市當做了自己的實驗室,只有從不斷輪迴的一天之中脫身而出的人,也就擁有著處理靈異的天賦。”
何銀兒對此有些不屑:“那些暫時脫離迴圈的人或許會像畫本,小說裡的主角一樣在大川市裡不斷探索,最後發現整個大川市的真相。”
“當他們有足夠實力的時候,他們就會見到李樂平,不過在絕對實力的壓制下,他們就算是不滿李樂平對於大川市的控制也無濟於事,最終無可奈何地離開大川市,總局那個陳昊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例子。”
何銀兒坐在烏篷船內接著說道:“大川市幾乎與世隔絕,是一座完全不對外交流的遺忘城市,我也是因為有來自大川市的馭鬼者加入到太平古鎮才知道這麼多。”
“與此同時,有關於放出厲鬼迎來新一輪靈異復甦,以及關押楊間雕像的決定,都是胡超隊長和李樂平隊長牽頭決定的。”張雷淡然道:“當然,我也理解兩位隊長的想法。”
“可理解不代表接受,總局的陸志文不就是不接受這種辦法嗎?”何銀兒說。
“陸志文認為李樂平做得太過頭了。”林北突然插嘴一句。
王平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雖然他年有六旬,但畢竟自己是晚輩,其中是非曲折自己不好評價,作為一個聽客就已經足夠了。
“李樂平對此是這樣解釋的,用一整座城市的人來篩選出足夠的馭鬼者,甚至這些普通人都不知道自己處於迴圈之中,他們依舊會生活,最後死去,對於平凡人來說,無知便是最大的幸福。”林北說。
“行了,大川市到了。”張雷說。
王平看向船外,他感覺自己好似來到了六十年前,大川市人流量很大,但卻給了王平一種落後的繁榮。
一種趕不上時代發展,但依舊榮髦鼎盛的彆扭感。
在這裡,王平甚至能看見六十年前流行的不少東西。
“一座與世隔絕的遺忘城市,烏篷船是怎麼進來的?”王平問。
“想進來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你若執意進城,踏破鐵鞋不見蹤跡;若是無心去處,回首抬頭便是大川。”林北說。
“因此那些離開大川市的馭鬼者想回來也回不來,不過總局的掌門人們倒也是有自己的手段,居然能探索出大川市的一些線索,就比如關押楊間的灌江口二郎廟,還有知曉李樂平本人被大川市本地居民神化為夜遊神,倒是有趣,馭鬼者的存在居然真的被神化成本地的習俗了。”一道聲音接著說。
聽著這道聲音的解釋王平嘖嘖稱奇。
“離開的話倒是容易,過二仙橋走成華大道,然後一路沿著道路向前,當然,向前的道路被李樂平的鬼煙遮掩了,所以對於馭鬼者來說,這裡有出無進。”張雷解釋道。
烏篷船就停在一條大江裡,既不向前蕩也不向後遊,只是筆直地停在這裡。
“我們就在這等著嗎?不主動去找李樂平隊長?”王平問。
“和普通人尋找大川市一樣,你若是執意去找李樂平,未必能遇到,就連我要找到李樂平都是一件難事,不過烏篷船不屬於大川市的迴圈,一輩子待在大川市遊走的李樂平很快就會發現這裡的異常並且找上門來。”
“原來如此。”王平點頭道。
“所以說,這一次找李樂平的目的是什麼?”
王平皺眉,他看向身旁的馭鬼者:“之前不都……”
可話音未落,王平愣住了,因為坐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馭鬼者,對方長得平平無奇毫無特點,似乎一轉眼就能混入人流之中消失不見。
“李樂平,你什麼時候來的。”張雷緩聲道。
一身黑衣的李樂平坐在烏篷船裡不知道多久了,他開口說:“在我開口解釋大川市馭鬼者們沒法回來那段吧。”
李樂平的出現實在是讓人驚詫,即便是當世頂尖的馭鬼者都沒有立即察覺到他的到來,若李樂平是敵人,恐怕只有等到他們之中減員的時候才會有所察覺了。
張雷將有關於林業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那個齊天?”李樂平那毫無特點的臉看向了張雷:“我記得他,當初他來了大川市一趟,實力不錯,倒也是鬧了不少的麻煩,不過看著他品行良善,我送他離開了。”
“他曾來過大川市?”這次就算是張雷都開始驚訝了。
“大川市的正常執行之中是沒有李樂平我這個人的,我遺忘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成為了一個快遞小哥,可能變成了一箇中年大叔,可能就像剛才一樣,作為一個遊客若無其事地上了你們的船,只有大川市發生迴圈之外的事情我才會從眾生之中脫身出來迴歸屬於自己的身份。”
說到這裡李樂平淡然一笑:“說起來,當一個普通人的感覺還不錯。”
從甲子時代活到當今的頂尖馭鬼者們,可能只有李樂平才會有這樣的笑容了。
帶著一絲活人的生氣。
“你遺忘了自己的存在?但你是怎麼做到自己記住自己,不迷失在靈異之中的?”林北那和煦的臉上多了一些謹慎。
異類是鬼,是擁有人性的鬼,可連自己的存在都遺忘了,那又該怎樣維持自己的屬於人的那一面?
“我不需要記住自己。”李樂平走出烏篷船,指著江邊擺放的神像雕塑。
那是黑漆漆成的一尊神像,名為夜遊蕩鬼像,而神像腳下,還留有著燒盡了的白色紙灰。
“我是大川市的夜遊神,大川市兩千一百四十多萬人,他們都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