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星城下起了初雪。

一夜之間,整座城市陷入白茫茫之中,銀裝素裹,涼風席捲,寒意刺骨。

宴景禹的骨髓配型結果也出來了。

早上吃過早餐後,她就把十一交給了肖阿姨,和宴景禹一塊去了醫院。

在等待拿結果時,南焉忽然就緊張了起來,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稍有不慎,心隨時就有可能跳出來似的。

一旁的宴景禹神色寡淡,讓人看不出是緊張還是不緊張。

但他也察覺出南焉的異樣了。

牽住了她的手,在掌心中捏了捏。

即便沒有言語,但好似也給了她一些莫名的底氣和安心。

那顆心正在慢慢放回肚子裡,緊繃著的神經也得到了片刻的鬆散。

她鎮定自若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宴景禹也沒在意,正好醫生遞來了結果,他接過檢視。

眸光微變,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怎麼了?沒……配上嗎?”

南焉忽然有點不敢上去看那個結果了,只能看宴景禹的表情做出決斷。

好似被絕望的密網層層裹住,讓她無處喘息。

她無法想象,如果連宴景禹都沒有配上,那她的十一以後會怎麼樣。

緊靠骨髓庫裡的十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嗎?

宴景禹睨著她,從他表情和眼神裡看出了絕望和崩潰。

“配上了。”他淡淡說。

南焉一怔,眼底的光慢慢凝聚,裡頭還摻雜了點錯愕和驚喜,重複地呢喃著他的那句話,“配上了……”

她奪過他手中的單子。

迫不及待地落在下頭的配型結果上。

果不其然。

是符合的。

她喜極而泣,“十一有救了,十一有救了。”

“嗯。”

宴景禹應了聲,隨後又問了醫生一些關於骨髓移植手術方面的事情。

醫生給的回覆是,按照十一目前化療的結果來說,差不多等第四期化療結束後就能開始準備手術了,後面排異和恢復階段也是需要挺長一段時間的。

少說一年,多則兩三年也是有的。

這個訊息對於南焉來說,無疑是救贖。

高興之餘,她忽然想起來問道,“那……這個病應該沒有復發的機率吧?”

醫生頓了下,如實回答,“骨髓移植,不能代表就萬事大吉了,排異的這兩三年裡,都還是有復發的機率的,而且……相對來說,是比較高的。”

聞言,南焉的一顆心恍若又從天堂墜入深淵中。

她身子踉蹌了下,險些沒有站穩,還是一旁的宴景禹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隨後又托住她的腰肢。

“你先別慌,聽醫生把話說完。”他低聲安撫。

醫生接話道,“說是這樣說,但具體還是要看恢復和排異的效果,而且,後續也可以藉助中醫採取養陰清熱,涼血解毒的方法,改善白血病中的內環境,達到減少復發的一個目的。”

“所以骨髓移植後,同時要配合中醫的一個辨證論治的一個治療方法,這樣可以提高療效,減少復發,對患者是最好的一個狀態。”

“南小姐,你也先不要這麼杞人憂天,對於十一來說,找到合適的骨髓,已經是朝健康的方向跨出了一大步,剩下的一小步,就需要醫患家屬共同來堅守了,請你務必要對自己,也要對十一有信心才好。”

“我剛剛說那些,是作為醫生,必須要把其中的利害關係和你們說明白才行。”

南焉的抗壓能力還是不差的,剛剛確實是被大喜大悲的落差弄得岔了神。

這會已經漸漸壓制住了。

她露出抹淺淺的笑,“嗯,多謝霍主任了。”

看著南焉的背影,霍裴聲拉住要跟上去的宴景禹,放低聲音道,“你這可以啊,婚都還沒結,兒子就那麼大了。”

“羨慕啊?”

宴景禹的視線掃過去,帶著幾分輕佻和嫌棄,“你羨慕不來。”

霍裴聲‘嘖’了聲,“給你能的,也不知道是誰這四年裡要死不活的,現在剛有點人樣,就開始嘚瑟。”

他和宴景禹相識多年,算得上是摯友。

起初,宴景禹給十一安排進來時,他得知十一生母是南焉時,以為宴景禹這是準備要給人孩子當後爹了。

還感慨著,他居然能愛屋及烏,對南焉用情至深到這個地步了。

結果,才幾個月,反轉就來了。

十一居然是他親生的!

宴景禹沒理會他,甩頭就去追南焉了。

“哎,三個月前就說請我吃飯,我可是連飯的影子都沒瞧見,什麼時候能兌現啊?”霍裴聲朝他背影喊了句。

當然,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他的這頓飯,看來多半是要打水漂了。

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打得正火熱呢!

可憐他這個單身狗了。

回去路上,南焉一副愁容,心不在焉的。

心態多多少少還是被霍裴聲那番話給影響了。

“你別自己嚇自己,對這些還沒發生的事情杞人憂天,沒有必要。”宴景禹說。

南焉回神,望著駕駛室摸著方向盤開車的男人,抿唇,問,“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十一如果後續再復發了怎麼辦?或者排異和恢復的效果不佳又怎麼辦?”

正因為十一是她的心頭肉,所以,她擔心和想的東西就更全面一些。

“擔心就能改變未知的結局了?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自亂陣腳。”

十一每次化療,都痛在她心。

她此刻被慌張和不安所佔據了全部意識,聽著宴景禹這話,就好似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尾。

冷血,又無情。

“也是,你雖然是十一的爸爸,但又沒帶過他,和他相處的時間也沒多少,對他沒什麼感情,你不擔心,也正常。”

宴景禹皺眉,“南焉,你是不是有點不可理喻了?”

“我說錯了嗎?”南焉反駁,“聽了醫生的話,你沒有半點擔憂,不就是對你來說,十一壓根就不重要,甚至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他會怎麼樣,你根本都不在乎。”

宴景禹沉下臉,眸子裡溢著寒涼的芒。

讓車子裡的氣氛驟然凝固了起來。

最後在雙方的沉默下,直接降至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