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收到紙條時,即便是一向端莊穩重,也差點驚得跳起來。

“是嬈嬈的字!”

前些日子,是她親手教給嬈嬈寫字,嬈嬈的每一筆每一畫,她都再熟悉不過。

梧州,鼠疫。

半個時辰後,宋錦帶著紙條到了宋家。

這會兒宋家正好有客人拜訪,宋錦顧不得讓小廝通傳,徑直就走了進去。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將紙條遞給了自家爹爹。

“這是嬈嬈在外面傳來的。”宋錦壓低了聲音,“父親,此事事關重大。”

當看到鼠疫二字時,宋正曲的瞳孔也忍不住一縮。

“她人在梧州?”宋正曲抬頭問道。

宋錦點了點頭,卻又忽然搖頭,“女兒不知道,但這確確實實是她的字跡。”

這會兒書房裡還有其他人,她有些事情不方便多說。

宋正曲趕緊將在屋裡的其他人請到外面喝茶,這才將紙條鋪在桌子上,盯了上面的四個字好一會兒。

“若這是真的,京城裡為何收不到一點訊息?”宋正曲輕聲問道。

他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不安。

不等宋錦回答什麼,他便將紙條趕緊收了起來,“這樣,你在宋家先別回去了,為父要去一趟宮裡。”

這件事要是真的,那就是比賢郡王妃失蹤,還要重一百倍。

鼠疫,會讓成千上萬的百姓失去性命!

“千萬不要跟你母親她們說這件事。”宋正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你哥哥又去哪裡了?”

“他去尋郡王妃了。”宋錦趕緊出聲。

宋正曲擺手,“讓他趕緊回來,守在賢郡王身邊,怕是京城裡要出亂子了。”

待往前走了兩步,他忽然又停下,“錦兒,自從賢郡王醒過來後,你可見過他一面?”

賢郡王醒來的訊息引起劇烈震盪後,就又悄無聲息了下去。

直到今天,除了皇上,沒有任何人見過他。

不。

他的兒子宋璟見過賢郡王,可是那小子嘴裡沒句正屁,如今許多人都開始紛紛猜疑是不是明宣帝在虛張聲勢。

是不是賢郡王根本沒有醒過來?

甚至是不是賢郡王已經沒了,而皇上藉著這個機會做了個局!

“沒有,因著嬈嬈失蹤,女兒去求見過兩次,都被攔在了外面。”宋錦搖頭。

宋正曲點了點頭,大步離去。

當明宣帝看到那張紙條的時候,同樣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她傳來的?”

禁衛軍將整個京城翻了個遍,也沒有尋到她的蹤跡,為此他特意讓人去查了老三。

老三目前表現的老老實實,並沒有任何異樣。

“是。”宋正曲回答的斬釘截鐵,“臣的女兒與賢郡王妃的關係甚好,這字條怕是她在梧州,或者是路過梧州,給出來的。”

反正不管怎麼給的,但這上面的字,他咬定了是餘嬈嬈寫的。

明宣帝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來人,將梧州最近上的奏摺拿來。”

每隔一日,就會有各州縣的請安摺子遞上來,會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一講。

他每日看的摺子太多,壓根不記得有沒有梧州的。

可他能確定的一點是,這些摺子裡絕對沒有提過有關於鼠疫的任何字眼。

周公公忙帶著人去後面翻了一堆摺子,可過了一刻鐘後,幾人臉色惶惶然地回了殿中。

“回皇上,好像最近半個月都沒有梧州的摺子上來。”周公公撲通一下子跪了下來。

明宣帝冷著臉,“來人,宣通政司。”

除了在朝堂上被個人提交的奏摺之外,一般的京城外官遞上來的摺子都由通政司過手整理。

若是梧州半個月沒上奏摺,也沒有人來提這件事,那就是通政司的失職。

宋正曲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通政使大人是個年逾六十的老大人,在一進門,就看見他頂了一張慘白的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幾年就到了安穩衣錦還鄉的年紀,可如今……

宋正曲搖了搖頭,衣錦還鄉是不可能了,能保住命都是幸上加幸。

“梧州的摺子呢?”明宣帝揹著手,一臉的冷意,“拿來給朕看看。”

秦國總共十八州,梧州雖是不起眼的一個,可大大小小的官員那麼多,每日遞上來的摺子少說也要有十多張。

如今卻一張都沒見到。

“皇上……”老通政使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拿了幾個奏摺出來,便哆嗦著跪在地上,“老臣該死,求皇上饒命!”

還不等周公公上前,宋正曲便直接接了過來,遞到了明宣帝的面前。

明宣帝不過是開啟看了兩眼,就黑了臉。

他將摺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百姓們的稅收就是這麼養你們的?”明宣帝閉上了眼睛,復又緩緩睜開,“來人,將他拉下去,扒了官帽,丟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通政使不由得哆嗦了下。

他像是深深地鬆了一口氣,“謝皇上隆恩。”

不殺他,已經是極好了。

待人被拖下去後,明宣帝看向宋正曲,“你從朝中帶兩個人出來,再從太醫院裡尋二十名太醫,跑一趟梧州吧。”

此行危險重重,一個不小心就能丟了性命,他何嘗不知道。

可眼下,一時半會兒他竟是找不到什麼人能用,什麼人不能用!

“另外,去將老三喊來。”明宣帝坐了下來,看起來平靜了許多,“不要用此事驚動他。”

周公公應了聲是,跟宋正曲一起退了出去。

到門口處,周公公嘆了口氣,“如今朝廷要變天了,宋大人此行梧州,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將來……”

唉,將來的事情,他這個皇上近侍也說不準啊!

不過,如今的好訊息是六皇子醒了過來。

“周公公一向公道,不知道這皇上心裡……”宋正曲拉著他借一步說話,“皇上心裡對六皇子是怎麼個想法?”

周公公忙擺手,“皇上的心思,奴才可不敢亂猜。”

不過,他到底是小聲說了一點,“皇上擔心六皇子恨他,這一點,宋大人心裡要有數。”

之前的時候,朝廷上只有一個三皇子,眾人沒的選,連皇上都沒的選。

可如今雖然多了個六皇子……

但是六皇子在雍國待了這麼多年,心智早就不同以往。

他對秦國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誰又能說的準?

皇上前怕狼,後怕虎,他不過是個太監,有些事情也不敢亂勸。

至於六皇子當年是為了救明宣帝,所以才不得已去秦國做質子這樣的事實,皇上不願意提,誰又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