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傲慢

我們生來就是靈長，我曾與眾神同席，因此我不甘於他們享受榮光福祉，因為他們的卑劣不遜於我們。 ——坦塔羅斯

坦塔羅斯是個很驕傲的人，他自信於自己的能力，又因為來往於眾神之間，便認為自己不遜於他們。

他曾經帶走了眾神宴會上的不少東西，發現他們並沒有來尋找，以為眾神根本沒有發現，膽子因此便逐漸大了起來。

他想試探一下神明，是否如人們傳說中的那樣無所不能。

因此他殺死了自己的兒子珀羅修斯，以此來愚弄眾神，宙斯和墨提斯的婚禮是他精心挑選的舞臺。

但是很顯然，這個惡作劇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他的父神看他的目光最為冷漠，好像他不再是令他驕傲的孩子，而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這是羊羔肉啊，這當然是羊羔肉。

他這樣告訴自己，以此來壓制自己被詰問的恐慌。

宙斯在說：“坦塔羅斯，多麼美味的羊羔肉，我們請你來先吃，亦是我對你這兄長的敬意。”

羊羔肉……

羊羔肉……

沒錯，這是羊羔肉，這是他獻給眾神的羊羔肉。

他要吃，吃了以後眾神才會吃，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坦塔羅斯渾渾噩噩地要去抓盤子裡的肉，深色的醬汁染上他的手指，他幾乎要觸及那些肉塊，卻突然被蓋亞呵止：

“夠了！”

威嚴而慈愛的大地之神站起身，他說：“坦塔羅斯，你確定這是羊羔肉嗎？”

他可以看著坦塔羅斯自食惡果，但不想讓對方犯下食子的罪行。

坦塔羅斯對上蓋亞的眼睛，慌亂幾乎要淹沒了他，他卻咬緊牙關，不肯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的，大神……這是、是羊羔肉。”

他的牙冠發顫，靈魂似乎都快要被振出身體。

蓋亞氣極反笑，他一揮手，恢復了那盤子裡東西的本來面目，一個死去的青年出現在地上，他悲傷而絕望，正是被父親殺死的珀羅修斯。

“我問你，這是羊羔肉嗎？”

坦塔羅斯跪坐在地上，低著頭，“是羊羔肉，是我精心挑選的……羊羔肉……”

宙斯滿眼厭惡：“這是你的兒子珀羅修斯！你殺死了自己的孩子！並試圖愚弄諸神！”

“坦塔羅斯，誰給你的膽子做這些事情？”年輕的雷霆之主質問他。

坦塔羅斯看著兒子的屍體：“是羊羔肉……是羊羔肉……”

不可能，為什麼他們如此輕易地就發現了？

明明之前他偷走宴會上的金盃和食物，牽走宙斯的狗，都沒有被發現，怎麼這一次就被發現了呢？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只是不和你計較罷了。”

“你又不缺這些東西，犯得著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嗎？”

蓋亞問他，坦塔羅斯算是和奧林匹斯山走的很近的半神了，自然不會缺這些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抽風要做這些討人嫌的事情？這下不僅是神明，連人類裡也不會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坦塔羅斯不回話，依舊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

蓋亞見狀，用大地的力量復活了可憐的珀羅修斯，這可憐的年輕人甫一復活，便忍不住地大叫。

他的記憶還沉浸在被父親殺死的時候，無與倫比的悲哀和絕望淹沒了他。

慈愛的灶火女神赫斯提亞走過來，溫柔的用一塊綢布包裹住他赤裸的身軀，安撫他驚恐的靈魂。

“沒事了沒事了，親愛的珀羅修斯，你已從漆黑的冥府中迴歸到人間中。”

冥王哈迪斯深藏功與名，在蓋亞出手復活珀羅修斯的時候，他就用自己的許可權把珀羅修斯的靈魂帶回來了。

得到了大地之神的眼神鼓勵。

哈迪斯悄悄坐直了身體，咳，他不想要蓋亞的表揚，只希望大地之神不要和他計較等下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作為熱心的吃瓜群眾，哈迪斯可沒有忘掉剛剛那個人類，他悄悄分出了一部分力量溜出了大殿，去追趕被大地之神丟出去的黑髮人類。

他不做什麼，就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

坐在上首的塔爾塔羅斯同樣深藏功與名，收斂了手上的深淵神力。

小樣，要不是他掩護，哈迪斯真以為他能跑得出去還不被發現？

呵——

烏拉諾斯掩去眼底的冷意，端起酒杯喝酒。

就知道深淵之神不安好心，還有哈迪斯……

不過算了，烏拉諾斯想，他也很想知道蓋亞和那個人類到底有什麼貓膩，不然也不會出手在深淵之神的力量上再疊了一層。

他這些年不怎麼動手，卻也依舊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強者，多加一層掩護，才能使哈迪斯的偷跑行為天衣無縫。

如果被蓋亞發現，倒黴的也是哈迪斯。

倒黴他一個，幸福所有神。

戴著隱身頭盔的部分·哈迪斯：阿嚏！

……？

波塞冬的視線狐疑地落在自己兄長的神上，總覺得端正坐在那裡的哈迪斯很奇怪。

哈迪斯努力繃住臉，不能露餡……忍住！

那邊，蓋亞對珀羅修斯說：“你的父親殺死了你，既然如此，那由你來做審判，判決你的父親應該受到何種懲罰。”

珀羅修斯看著自己曾經敬愛的父親，他說：“我希望他……永遠遭受煎熬，一直看著自己渴望的東西而無法得到。”

塔爾塔羅斯站起來：“那麼，如你所願。”

“坦塔羅斯將被打入深淵，他將被囚在水池裡卻喝不到水，他會看到石榴、無花果、蘋果和橄欖卻無法吃到食物，他的頭頂將永遠懸掛著一塊將要落下的巨石。”

坦塔羅斯驚愕抬頭，下一秒，他已經深處於地獄之中，無邊的苦難包圍著他，希望無所不到，這裡卻是個例外。

他的喉嚨乾咳難捱，他的胃腸飢餓至極，但是當他低頭喝水，水卻迅速下落，令他喝不到一滴，當他想要摘果子來充飢的時候，就有風吹過來，令他觸碰不到掛果的樹枝。

……

後來坦塔羅斯遂以其名喻指受折磨的人；以“坦塔羅斯的苦惱”喻指能夠看目標卻永遠達不到目標的痛苦。

珀羅修斯在看到父親受到懲罰之後，十分感激地向眾神道謝，最後被侍從送走了。

蓋亞卻十分懷疑地看向了塔爾塔羅斯：“你有這麼好心嗎？”

居然會出手懲治坦塔羅斯，這可不像是塔爾塔羅斯的性格。

塔爾塔羅斯把面癱貫徹到底：“當然。”

其實他是想遮掩一下自己幫哈迪斯逃跑的力量痕跡，免得被蓋亞秋後算賬。

蓋亞沒看出端倪，只好放下了這件事。

宴會的氛圍重新回到了正常的樣子，經過坦塔羅斯的打岔，沒有哪個神再提起之前路西的事情，這讓蓋亞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掩飾性地喝了一口擺在自己面前的酒水，然後被烈酒給嗆到了。

說來慚愧，備受敬仰的大地之神蓋亞，完全不能喝酒，每次宴會他的杯子裡都是甜酒。

和縱情享樂的希臘諸神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沒錯，他確實是個乖寶寶。

塔爾塔羅斯想，這更讓神想把他變壞了，畢竟在眾神裡蓋亞實在白得太過分了。

哈迪斯追上了路西，對方正坐在沒藥樹下發呆。

冥王頓了頓，幻化成了大地之神的樣子。

路西一抬頭，就看到了金髮明眸的大地之神，黑髮人類的眼眸亮了起來：“蓋亞！”

哈迪斯表面微笑，實際上在磨牙。

呵，誰給你的膽子喊蓋亞！

他都不敢這麼喊！

哈迪斯學著蓋亞平時的樣子，笑著說：“路西。”

在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喊名字是最穩妥的做法。

路西肉眼可見的開心，他站起來，頗有點手足無措：“你怎麼來啦？”

沒等哈迪斯想出話來，路西又說：“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打算理我了，自從那次以後，你就一直不見我，我在大地神殿附近你也不出來。”

哈迪斯、哈迪斯都快氣瘋了，但是他還是強裝鎮定，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出來見你呢？”

“以及，不許喊我真名，你只是一個人類而已，沒有資格如此稱呼。”

路西無辜仰頭：“我知道……是我惹你生氣了……但是、但是，你答應過要和我在一起的，我們還會有孩子……”

啊，不行了，要忍不住了。

這個人類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蓋亞殿下怎麼可能和他說這些話！這可是塔爾塔羅斯都沒有的待遇！

沒錯，哈迪斯是塔爾塔羅斯黨，從小到大都一直站這對cp。

可惜只能暗戳戳地磕，要是他敢說出來，一定會死的很慘。

現在居然有一個人類在他面前蹦迪？！

哈迪斯抓狂了，他一個沒忍住，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冥府的死亡氣息自冥王身上傾斜而出。

他想要殺了這個人類。

路西黑曜石一樣的瞳孔流露出笑意：“啊，原來是哈迪斯陛下。”

哈迪斯：？？？

他怎麼有一種被設計了的感覺？這個人類怎麼一定也不慌啊！

坐在宴會里、不小心灌了自己一杯烈酒的蓋亞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觸動了。

他托腮思考，腦子暈乎乎的，去想自己都在誰身上發了烙印……

算了，想不起來，去看看就好了。

嗖地一聲，大地之神消失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邊上的塔爾塔羅斯淡定無比，掃了一眼突然鴉雀無聲的底下，自己也一轉身走了。

尼克斯和厄瑞波斯夫婦：？？？

怎麼突然都走了？

尼克斯有點懵，環顧四周，黑夜女神的視線鎖定在了哈迪斯身上，冥王整個神都透露出了一股懵逼感。

“哈迪斯！”

哈迪斯手一抖，驟然回魂，下意識地喊：“蓋亞……”

然後他就對上了尼克斯女神皮笑肉不笑的臉：“親愛的哈迪斯，你想說什麼？”

修普諾斯和達拿都斯對視一眼，兄弟倆在一瞬間交換了訊息。

——救嗎？

——別救了，還是讓陛下死一死吧。

陛下，總是八卦也不好啊，早晚得翻車。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烏拉諾斯倒扣杯子，也悄悄離開了宴會。

宙斯悄悄眨了眨眼，墨提斯碰了碰丈夫的胳膊，夫妻倆交換了看好戲的眼神。

嗯，今天的婚禮果然辦的很值，八卦看得他們心滿意足極了。

蓋亞循著自己的力量，找到了倒地的路西。

臉頰泛紅的蓋亞歪頭：“路西？”

應該沒死吧？

路西在地上眨眨眼：“殿下，您怎麼就不再靠近我了呢？”

蓋亞慢吞吞地說：“你知道我不是……裝什麼傻？”

路西：“那我對您也是特殊的吧，您不來找我，我就想辦法去找您。”

蓋亞點評道：“很無聊。”

路西：“我不無聊就好。”

“你……很閒嗎？還是活太久了，實在沒有事情可做？”

才會做這種撩撥虎鬚的事情。

路西笑起來，“坦塔羅斯應該把羊羔肉端給你們了吧，殿下感覺怎麼樣？”

蓋亞露出嫌棄的表情：“狼心狗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路西：“我倒不這麼覺得，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我也是一樣的，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不管這個事情會不會成功，我想做，我就做了。”

蓋亞慢悠悠地說：“……哦。”

果然很有這裡世界的風采，就和小孩子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了，完全不考慮後果，也不管會怎麼樣，只是追逐自己想要的事情而已。

路西爬起來，死亡的霧氣籠罩了他，令他迅速地開始衰老，皺紋爬上了男人的眼角，蓋亞一恍神，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啊，果然路西和自己記憶裡的那些人最像了，即使蓋亞賦予了部分人類記憶裡黑髮黑眼的模樣，卻怎麼也沒有回憶裡那種感覺。

那種……溫柔敦厚的感覺。

雖然路西的性格其實蠻奔放的，但是還是和蓋亞記憶裡的那些人很像。

路西靠近蓋亞，他輕聲地問：“我可以……抱抱你嗎？”

蓋亞：“嗯？”

“好……”他腦子不太清楚地答道，如果是清醒狀態，他一定不是答應這件事的。

暗地裡的塔爾塔羅斯看不下去了，正要走出去，卻剛好和烏拉諾斯撞在了一起。

兩個男神的眼神在空中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