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靜

烏拉諾斯到底是開啟了籠子。

無他，這個時候，未知是更讓人覺得不安的，總之什麼能做的事都做了，就算蓋亞留有後手想要翻盤，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藤條編織的籠子被他輕巧地扭轉開，裡面的蓋亞鳥依舊安靜地沉睡著，只有柔軟的肚皮在起伏。

烏拉諾斯想了想，把手伸進去，想要摸摸這小鳥兒。

可千萬不能把蓋亞真的壓迫狠了，烏拉諾斯有點心虛，不然最後死的一定是他。

但是……太安靜了。

安靜地過頭了，烏拉諾斯的指腹輕輕壓了壓鳥兒柔軟的肚子，卻沒有得到半分回應。

烏拉諾斯更心虛了。

但是他依舊是謹慎小心的，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定小鳥還活著，他就又關上了籠子。

對於神明來說，一時的虛弱並沒有多大影響，養一養總會回來的，除非蓋亞和厄洛斯陷入了一樣的境地。

但是怎麼可能呢？

哪怕天空塌陷，大地都不會消失，哪怕深淵沉寂得好像死去，大地也依然在那裡。

因為它是生命的溫床，世界頭上最明亮的冠冕，只有大地可以供給無數的生靈與神明地方成長，所以蓋亞會永遠存在。

烏拉諾斯稍微堅定了一點，只要死不了，應該就沒什麼大事了。

反正他之後也一定會不好過，多點少點也無所謂了，但是現在一定不可以心軟。

他腳尖一轉，走向幻境的出口。

製作幻境的時候，他們幾個都插了一手，而且幻境的主要點子來自烏瑞亞，所以烏拉諾斯本身沒有直接開啟幻境的能力，必須到指定的地點才行。

那個地方，就是蓋亞一開始甦醒的樹林中央。

烏拉諾斯一步一步走過去，沒辦法，他在這裡也被壓制了力量，又從能飛的老鷹變成了人形，只能靠雙腳行走。

他花了一點時間走到了地方。

他們的賭約要出去以後才算結束，烏拉諾斯站在出口想了想，決定把籠子開啟。

還是給父神留點面子吧，被他當小鳥放在籠子裡拎出去這件事，足夠蓋亞打死他了。

而且都到這裡了，在進入出口之後開啟，應該就不會出問題。

幻境之外，尼克斯緊張地掐住自己的手，赫墨拉一臉不可思議，烏拉諾斯居然就這麼輕鬆地贏過蓋亞了？

怎麼這麼不真實呢……

埃忒爾側過臉，性子溫柔的他不怎麼想去看最後的結果，蓋亞大伯太慘了。

彭透斯還在發呆，腦子裡被烏瑞亞的事情佔滿了，擠不出多餘的空間去想烏拉諾斯和蓋亞的事。

至於烏瑞亞，他認真地觀察籠子裡的小白鳥，以神明的目力，完全沒有看出一丁點的破綻。

但是不對，烏瑞亞心想，蓋亞不可能到現在還沒醒，他只是假裝沉睡來迷惑烏拉諾斯罷了。

可是烏瑞亞想不通，再這樣下去你就要輸了啊，怎麼還能這麼淡定地呆在籠子裡？

而且，這不算是羞辱嗎？

烏拉諾斯把自己的父神當做豢養的籠中鳥對待，這對作為父親的蓋亞來說簡直是羞辱。

烏瑞亞承認，他是刻意提出來這個想法的，還特意找了其他人不在的時候單獨說給烏拉諾斯聽。

烏拉諾斯當時沒有給出什麼反應，但是一瞬間握緊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

這件事埃忒爾和赫墨拉他們都不知道，雖然剛剛也都知道了，這對兄妹表面不說話，實際上在心裡已經殺了烏瑞亞好幾次了。

以後一定要遠離烏瑞亞，太心黑了也。

烏瑞亞知道他們的想法，但是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只是有更重要的存在要保護，因此放棄了一些不重要的。

時間於他們來說毫不值錢，等他實現自己的願望，他會和他們道歉，也會去和蓋亞承認一切，而時間會抹平所有的隔閡。

這是烏瑞亞選擇的最優解。

錯了嗎？

他不知道，但是他們都說他錯了，那他就錯了吧。

只要可以達成所願，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烏拉諾斯站在出口，開啟了藤條籠子的門，從裡面捧出來小小一隻的鳥兒，柔軟的觸感讓烏拉諾斯的心都快化了。

只要一想到這是蓋亞，他就止不住地歡喜。

這是他從小就喜歡的人，即使一開始並不是愛情，但蓋亞也是他最在乎的、最特殊的存在。

只要一睜開眼，就可以看到蓋亞的身影：雖然會被按著揍，但是蓋亞也會給他上藥治療；雖然也會被罵，但是蓋亞之後總會默默給他補上什麼，比如他一直想要的禮物……

後來他被厄洛斯忽悠，用金箭想要從蓋亞哪裡獲得永遠的愛時，第一次看到了蓋亞不再雲淡風輕的樣子，強大的氣場卸去，烏拉諾斯第一次看清了蓋亞的面孔。

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金髮美人，當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想要抱他入懷中，看他挺直的脊背為你而彎下來。

烏拉諾斯如此想，快樂得快要飛起，靈魂輕飄飄地，好像踩在雲朵上。

白光亮起，幻境即將開啟，他也即將得償所願。

可惜，一切並不會如他所願。

在烏拉諾斯最放鬆的那一刻，在結果即將板上釘釘的時候，蓋亞終於掀開了偽裝，露出了藏在柔弱外表的獠牙。

褪去小鳥的外表，蓋亞在這現實與虛幻交織的一瞬間，拿回了自己本來的面目，不是金髮藍眸的大地之神，而是原本黑髮黑眼的人類姿態，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讓烏拉諾斯驚愕得呆立在原地。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蓋亞就重新變成了他熟悉的大地之神。

蓋亞按住烏拉諾斯，把他按倒在了樹林之中，死去的、枯黑的樹幹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在它們的中心，漆黑的土地上，天空被反擊的大地牢牢束縛在地上。

蓋亞敲斷了烏拉諾斯的手腕，然後扭頭對著外面圍觀的弟妹和孩子微笑。

他豎起食指抵住殷紅的嘴唇，眸子裡波光瀲灩，金色長髮凌亂地散落在他的肩膀上，綺麗非常。

他笑著說，“噓，接下來的你們不可以看了哦。”

“乖孩子，乖孩子。”

幻境的掌控權在剛剛就被蓋亞搶到了手上，外面的眾神眼睜睜地看著幻境黑下去，作為承載體的水晶球碎成了灰塵。

尼克斯：心臟驟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