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純粹

烏拉諾斯一直被評價是一個聰明人，可他總是在自己父神身上栽跟頭。

於是現在天空黯淡地沉入了深淵，而後也會一直沉沒下去。

所以烏拉諾斯自己其實覺得，他從來都不聰明，他只是個一根筋的傻子。

神王神格一開始絕對是選錯神了，烏瑞亞才是他們三兄弟裡最聰明的那個。或者埃忒爾、赫墨拉也都行，怎麼就選了他呢？

是啊，怎麼就選了他呢？

漆黑一片的寂靜中，烏拉諾斯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就像是有誰一步一步走上臺階的聲音。

他漫無目的地想，如果在十二個混蛋裡挑神王的話，最有希望的……應該是克洛諾斯，這小子鬼精鬼精的，應該可以做的很好。

比他做的好。

他這個神王不稱職，希望下一個王優秀一點。

烏拉諾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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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亞開始滿世界地找裂縫，但是一個都沒找到。

有的時候你不想要一個東西出現，他就出現，你想找的時候卻連影子都摸不到。

所以說，一定要有一個好的心態。

純白秘境裡，蓋亞心平氣和地坐在天幕底下，看著頭頂上閃爍的夜空。

一個鬼鬼祟祟的書摸過來，它的封面居然還沒被磨花，這簡直是個奇蹟。

蓋亞：“有事？”

書挪到他腳下，嘩啦啦地翻開自己：“您自己不找回家的路了？”

真是的，它都急了。

蓋亞佯裝為難：“我找不到啊，還是放棄比較好。”

書看起來很著急：“別啊！您都和創世神鬧掰了，繼續留著沒有好處的，還是回家去吧。”

蓋亞反問：“可我又不知道我家在哪裡？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就是……不能告訴你。”

蓋亞聳肩：“那你不是在說廢話嗎？”

“好了，我不和你廢話了，有討厭的小狗跑來了。”他站起來，甩甩手腕。

而地上的書卻下意識地：“怎麼可能？！”

它確定不會有任何一隻獵犬過來了！

蓋亞扭頭，笑容燦爛極了：“呀，你怎麼知道呢？”

壞了，露餡了。

蓋亞嫌棄地用兩根指頭拈起它，只拽著一頁紙，就好像你抓貓的時候只拎後頸皮一樣，書感覺到了脖子發麻的恐懼。

蓋亞笑語晏晏：“好了，親愛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原來最近的安寧多虧了你啊。”

“我是不是要誇誇你？你這來自世外的調皮鬼，跑到別人家裡的攪屎棍？”

書的紙張裝死一樣垂下來，好像無害的、被揪住耳朵拎起來的兔子。

蓋亞嘆氣：“最近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還做了個奇怪的夢。兩個聯絡起來，我就發現……”

他刻意拉長了話語間的停頓，吊人胃口一樣地說：“上次有快樂小狗來的時候，就是烏瑞亞死亡的那次，你從裂縫裡偷渡過來了吧？順便給烏拉諾斯降了一波智商，再把自己藏進烏瑞亞的神殿裡。”

“我不懂您在說什麼。”它還在頑強不屈地堅持自己的無辜。

蓋亞眨眨眼睛：“那就，讓你知道？”

他揣著書回了大地神殿，直奔後花園裡栽的小樹苗，然後把書丟到了小苗的根部。

一瞬間，稚嫩的小苗突然從土裡把自己的根拔了出來，死死地纏住了這本狡猾的書，蓋亞從書封上看到了大寫的懵逼。

“這大概就是……原湯化原食？”他摸摸下巴，饒有趣味地說。

咦，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

算了，應該是這麼用的。

在它被小苗的根拽進土裡的時候，黑漆漆的裂縫像睜開的眼睛，陡然出現在了世界上空——大地上有，天空也有，甚至連深淵裡也有。

其實它們一直都在，只不過一直被隱藏了起來，如果再讓它們醞釀下去，那世界就完蛋了。

蓋亞拍掉手上沾到的泥土，朝半死不活的書揮揮手：“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活著。”

他瞅了瞅上面的裂縫們，分辨了一下誰睜開的最大，然後發現是奧林匹斯山頭頂的那個，已經能夠看到獵犬的頭了。

嘖，蓋亞搖了搖，去山上救小孩了，希望他們不會被吃掉。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太陽光明神許珀利翁，他感覺自己的力量反饋過來很奇怪，但是左看右看天空都沒有什麼異動，讓許珀利翁懷疑神生。

他不死心換個地方觀察，然後由於不認真看路撞上了克洛諾斯，克洛諾斯十分無語：“……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走路還不長眼睛呢？

許珀利翁抓住他的手：“克洛諾斯，你有沒有發現有點不對勁啊？”

克洛諾斯挖苦他：“你是指你現在倉皇的像是要去逃命嗎？”

許珀利翁苦著臉：“不是啊，我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降臨了……”

令神毛骨悚然的冷意在背上攀爬，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克洛諾斯歪頭，剛想說什麼，時間的神職卻自己發動了，未來的一段時間展現在他眼前。

克洛諾斯雙眼放空，抖如篩糠。

這下換許珀利翁摸不著頭腦了：“克洛諾斯？”

克洛諾斯被他的呼喚喊回來，然後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跑。

然後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和擴音魔法：“快跑啊大家！”

奧林匹斯山都抖了抖，這一聲喊得實在是大聲。

瑞亞從宮殿裡探出頭來，十分暴躁：“克洛諾斯，你在喊什麼喊？！”

克洛諾斯：“快跑啊！”

有大狗來吃神啦！

忒彌斯：“……他在發瘋嗎？但是好像沒有說謊的樣子。”

摩涅莫緒涅不住地手抖：“要不，我們先去找他們吧。”

實話實說，她也有點慌。

克洛諾斯一路逃竄，尖叫聲灑滿了奧林匹斯山，連裂縫裡的獵犬好像都被震到了，黑色的眼睛裡愣是被蓋亞看出了在轉圈圈。

蓋亞頓了頓，突然笑了出聲。

其實還挺好玩的。

他一邊愉快地想，一邊把手伸進裂縫，掐住了獵犬的脖子，手感很不好，像是冰冰涼涼的滑膩的東西，一大團黏在手心裡，獵犬張大嘴巴想要咬斷蓋亞的手腕。

蓋亞：“乖，小狗，閉上你的嘴。”

還沒有從裂縫裡“出生”的獵犬很容易就可以殺死，在它們真的踏入世界以前，就像是嬰兒一樣沒有力量。

蓋亞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它，併合上了這道裂縫，黑色的、不祥的氣息全部收斂，等著下一次再捲土重來。

蓋亞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輕輕地問：“你說……怎麼才能一勞永逸呢？”

卡俄斯無情嘲諷：“怎麼可能？”

蓋亞冷哼：“父神，您果然在偷看。”

卡俄斯厚臉皮極了：“這怎麼能叫偷看呢？明明是光明正大的。”

蓋亞嘆息：“誰還記得剛開始您在我心裡可是巍峨無比的啊！”

現在呢，卡俄斯的光環碎了一地。

“我要是把人類創造出來，是不是可以解決一些問題呢？”蓋亞突然問，“獵犬的食物……人類應該不在上面吧？”

卡俄斯曖昧不清地說：“你可以試試。”

“對了，那本書吾要帶走。”祂理直氣壯對自己的好大兒說。

蓋亞無所謂：“可以，我留著也沒用。”

這可是真正的：鬼話連篇，廢話滿紙。

哦，他便宜的老父親也是一樣的。

蓋亞無視掉卡俄斯，繼續圍觀奧林匹斯山的熱鬧。

克洛諾斯還在狂奔，許珀利翁都快口吐白沫了，卻被克洛諾斯拽著不放。其他提坦神莫名其妙，卻還是聽了克洛諾斯的話出來找他。

連奧林匹斯山上不被任何神待見的侍從們也被交代躲起來。

蓋亞看得津津有味，然後他突然回過神來，陷入了沉思。

似乎……他這個行為和卡俄斯也沒什麼差別？

他想了想，決定去拯救一下驚慌失措的蘿蔔頭們。

提坦神聚在一起，被突然出現的蓋亞給嚇了一跳。

科俄斯大舌頭：“足、祖父！”

克洛諾斯眼前一亮，撲過去抱住了蓋亞。

蓋亞一愣，低頭：“克洛諾斯？”

不會把孩子嚇傻了吧？

克洛諾斯不說話，就抱著蓋亞，其他的提坦神都擔憂地看著，多少有點擔心克洛諾斯。

狡猾的時間之神可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脆弱的模樣。

蓋亞揉揉他的頭，對其他的提坦說：“沒事了，去做你們的事情吧。”

瑞亞的眸光閃了閃，知道剛剛克洛諾斯喊他們逃跑應該是真的有危險。

許珀利翁跑過來：“祖父！我……”

蓋亞安撫性地衝他笑笑：“沒事了，很安全，許珀利翁，你也回去吧。”

差點忘了光明太陽神，估計他才是最先發現問題的那個。

提坦們猶猶豫豫地走了。

蓋亞對克洛諾斯說：“好了，抬起頭。”

“不要脆弱，不要逃避，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克服的。”

就像他，蓋亞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從回家的執念中解脫出來了，只不過是異鄉人而已。

我心安處，即是故鄉。

這裡有親人，有熟悉的可以落腳的地方，勉強也算是心安處吧。

克洛諾斯從蓋亞懷裡抬起頭來，蓋亞托起他的臉，問：“你看到什麼了？”

克洛諾斯抿唇：“看到了黑色的……不可名狀的東西，像是……”

“一隻小狗？”蓋亞接下他的話，然後說，“沒什麼好怕的，克洛諾斯。”

克洛諾斯：“我不怕，就是……感覺它們可以吃掉我。”

蓋亞頓了一下：“那你可以在它們來吃你以前，先殺了它們。”

差點忘了，獵犬最喜歡吃時間和空間了，克洛諾斯的力量正好偏向這方面。

克洛諾斯：“我會努力的。”

蓋亞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尾，說：“不對，你應該說，你一定會做到的。”

二代神王，克洛諾斯。

競技不過是安撫其他提坦神的藉口，順便給精力旺盛的小鬼們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但是蓋亞知道，最終的贏家一定是克洛諾斯。

不是因為他是原本的神王，而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

看著眼前的克洛諾斯，蓋亞突然有一種見證了歷史的奇妙感覺。

就憑剛剛克洛諾斯憑含糊不清的“快跑”，就可以喊出所有所有兄弟姐妹，他在提坦中的號召力可見一斑。

“要加油啊，克洛諾斯。”

蓋亞看向他的目光剔透而悠遠，可千萬不要讓宙斯那個花心蘿蔔上位了。

只要他能捍衛神王的尊嚴，不像烏拉諾斯一樣掉坑裡去了，希臘神話也許會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至於烏拉……

蓋亞不得不承認他確實不適合這個位置。

克洛諾斯鄭重地和蓋亞保證：“我會努力的！”

他要保護自己！

也要保護所有的兄弟姐妹！

他想……

想成為神王。

蓋亞揉一把他的頭，放他去找兄弟姐妹玩了。

提坦們都沒有走遠，在等著克洛諾斯回去。

卡俄斯又神出鬼沒地出現了：“怎麼樣？這裡是不是很美好？”

蓋亞噙起一抹微笑：“你是指一個父親為了王位吃下自己的孩子、無辜的少女被神明追逐化作月桂樹，還是指那因為一個蘋果引起的十年戰火？”

卡俄斯噎住了，心虛無比：“……現在不是不一樣了嘛。”

該死的，蓋亞到底記起了多少東西？難怪他最近都不找辦法回去了。

卡俄斯在心裡思考著蓋亞的記憶問題，心情有點沉重。

祂在蓋亞面前都快抬不起頭了！

這太讓創世神傷心了……

然後祂就聽到蓋亞說：“是啊，不一樣了。”

他是蓋亞了。

——你是蓋亞。

鏡子裡的人微笑著說。

世界不一樣了，他也不一樣了。

——要快樂啊。

“元羲”專注地看著他，你要快樂地活下去，然後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

——這是規則。

卡俄斯有種見了鬼的感覺：“蓋亞，你突然說這種話我還真不適應。”

蓋亞回頭，對著虛空之中露出微笑：“還有讓您更不適應的，要試試嗎？”

卡俄斯：……

祂飛快地遁走了。

蓋亞把卡俄斯恐嚇走了，突然感覺到很開心。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他放下了，心臟在胸膛裡砰砰直跳。

它為什麼而跳？

他也不知道。

快來，快來看看

家鄉在哪裡？

誰是異鄉人？

飲下這杯奶酒

這裡面有甜蜜的憂愁

你有兩個故鄉

一個晨曦而元始

一個寬廣而浩渺

快戴上發亮的寶石

然後安然地在你的故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