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嶙峋,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天地間沒有晝夜更迭,沒有四季轉換,更是連一絲風都沒有,而那些樹葉卻無風自動,詭異的讓人差點窒息。

身穿紅色衣袍的男孩依然站立在豎起的尖石上,臉上長久保持著木訥的表情,只是詭異的紅色眸子逐漸迷離,像是籠罩了一層水霧一樣。

身穿白色衣袍的花紋依舊盤坐在山腳的水池邊,那株大雞爪槭樹下,只是那副俊美的臉龐上表情陰晴不定,手決變換極快。

花紋手決變換中,他面前的水池形態也在變換著,就像襯托著他的道法節奏一樣,水面凹陷時像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口,源源不斷湧出紅色岩漿,它們緩緩流淌,延伸,總感覺下一刻就要沒過水池的邊緣,吞噬前行中的一切。

花紋的嘴角輕微抽動了兩下,彷彿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只見他右手順勢向前一揮,岩漿在即將觸碰到他光著的腳趾時退去,返回時卻變成了橙色的綢緞,像畫軸一樣自行卷動著,每轉一圈其顏色就褪去一分,最終成了明黃色,畫卷高高豎起。

花紋的呼吸有了很明顯的急促,額頭也沁出細密汗珠,它們慢慢聚攏,逶迤向下流到鼻尖,隨著汗珠的滴落,捲起的畫軸突然展開,像一面打磨了上萬次光滑無比的綠色寶石鏡面,反射出妖異的翠色,連他白色的衣袍都被趁成了淺綠色,霎時這天地間綠意盎然,生機勃發。

花紋雙手指決再變,左右手拇指和小指觸碰的一瞬間,身前豎起的綠牆瞬間變暗,像粘稠的油墨一樣,從下逆流而上,其中密密麻麻的人臉被包裹著,他們奮力掙扎著似乎要掙脫這恐怖的束縛,大張著嘴巴只能無聲的乾嚎,帶著扭曲和不甘被送到牆的另一面,一股死之氣息向四周蔓延鋪開。

等到最後一副面孔出現時,那臉龐漸漸清晰,笑容恬淡的望向端坐的花紋,聲音清脆而縹緲,帶著幾分幸福,和些許遺憾:

紋哥?紋哥?等等我!

聽到聲音的花紋瞬間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孩的臉龐,這聲音很熟悉,太熟悉,就像曾經在一起朝夕相守生活了無數年,就像在夢中出現了無數遍一樣,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他對著牆面上唯一能出聲的那副短暫的面孔失神,乾涸了許久的記憶再次被翻動。

直到她的面容徹底消失在黑牆上,花紋才猛然醒悟,他手指輕動,原本黑牆的背面此時被翻轉對著花紋,只是那面黑牆上除了乾淨純粹到讓人心慌的黑色以外,什麼痕跡都沒有。

自知回天乏術的花紋無限落寞的低下頭,淚水砸落,輕語悔悟:

“書棚棲碎雨,騷曲念秋風,玄月恍入夢,倚欄升此歌,歌者陌上塵,半點他孃的不由人!”

穿紅色衣袍的男孩難得換了一個動作,他高高仰起頭,紅色的淚珠卻順著略帶嬰兒肥的兩腮滑落,他張了張嘴,但終究沒有出聲。

681辦公室裡的會議已經開了三天,這期間眾人沒有一個離開房間,也滴水未進,值守警衛已經輪換了十波,在第三天深夜時又變成了第一波人,他們時不時會瞥一眼那間屋子,眼神驚詫。

“這幫老傢伙真能熬,一大把年紀連續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警衛負責人叫李樹,是位少校軍銜的青年,他摘掉帽子後,又掐滅菸頭,嘀咕道:“老子打仗的時候也沒這麼興奮過!”

“關鍵是他們還不去廁所?”坐在李樹對面辦公桌後的高欄撓了撓眉毛,又遞出一支菸,對方擺手,說道:

“今晚抽的太多了!是啊,多奇怪!”

“這種會議的級別很高,研究的絕對不是小事兒,咱們就別瞎琢磨了!”高欄自顧點燃香菸,深吸一口後指著腳下,又接著說道:

“我比你早來這幾年,可能見的事兒比你多那麼一點,作為同期校友我勸你一句!這裡的事兒比較複雜和神秘,不該問的一個字都別問,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提!”

“你這麼嚴肅幹什麼?我像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嘛?”李樹解開風襯衫的風紀扣,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說道:

“用不著你提醒!自從踏入軍校那天開始,我就明白這一點了!”

“你知道就好!做為過來人,我只能告訴你一點,這個世界遠遠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高欄砸吧著嘴,吐出煙霧,眼神黯然。

“老高?”李樹身體前傾,小聲問道:“前幾年在西南,小南迴來後精神狀態一直很差,我問他又不說,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

高欄瞥了眼李樹,好一會後按滅菸頭,雙手抹了把臉,最後兩腮肌肉抽動著,猶豫著說道:

“遇到鬼了!”

“什…什麼?”李樹不相信這竟然是一位特戰隊軍官說出的話,他還想再問時,高欄站起身:“好了,就此打住!我出去轉轉!”

藍色的水面翻騰,一浪高過一浪,水花都要迸濺到了花紋的衣袍上,他站在水面上看著紅衣男孩,罵道:

“嗨,那小啞巴!來跟老子打一架!”

聽到喊叫聲後,紅色衣袍的男孩微微歪著腦袋,低頭看向花紋,和對方腳下又變成了紫色的水面,像是被一股力量吸附住一樣,儘管浪花滔滔,卻掙脫不了這池邊,他覺得莫名的煩躁,突然伸手一指,花紋腳下的池水消失不見。

花紋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機襲來,他連忙抬起左手,等伸向前方時,拇指已然捏住了中指,隨即瞬間變換,只見那孩子張了張嘴,卻聽不到他發出聲音。

“呵呵,你這小屁孩在那破石頭上一站就是幾個月,在老子面前裝什麼狗屁高人風姿!你也不過…”花紋嘲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腳下就突兀生出一片石錐,齊齊扎向他的身體。

石錐剛一出現,就破了花紋的護體罡氣,速度之快連他的境界都意料不到,一根尖銳的石錐戳破了他的衣袍下襬,擦著他的胸腹向上,差點就攮進了他的下巴,花紋趕緊鬆開掐訣的左手,變掌向下一按,堪堪止住了所有石錐向上的勢頭。

“狗日的小啞巴!”花紋忽高忽低變換著身位躲避石錐,那張可惡的嘴巴卻沒停下過:

“老子的衣服可是量身訂做的,這世間可買不到!就剛才扎的這一個窟窿,把你老孃搭上都賠不起!”

花紋的道法感應突然停滯,他也站立在一樁石柱上,然後就見一直追著他的石錐也瞬間停滯,就像剛才是一場幻覺一樣。

“他孃的,真夠狡詐的!”花紋笑著看向紅衣男孩,饒有興趣的仔細觀察對方,片刻後又說道:“根據道法波動感應我的存在?你不光是個小啞巴,看來還是個瞎子嘛?”

紅衣男孩微微側目,歪了歪腦袋面向花紋,張開滿是獠牙的嘴巴,發出吱吱嘎嘎的難聽聲音,像是要表達不滿的情緒一樣,最後他的紅色衣袍無風自動,鼓脹的如同氣球一般,道法波動異常紊亂。

“吆?這就被動防禦了?”花紋也不急著出手,既然算出了對方的道法破綻,也沒必要急於一時:

“反反覆覆就召喚石錐這一招,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吆,這就被動防禦了?反反覆覆就召喚石錐這一招,一點新鮮感都沒有!”紅衣男孩張開的嘴巴里沒有了尖銳的獠牙,他突然變換了語氣,牙齒也變得像人類一樣,他伸出紅色的舌尖舔著嘴角,表情異常詭異。

“臥槽?!”花紋看到對方變換了風格,正覺詫異間,又聽到對方突然學著自己的語氣講話,他渾身汗毛乍起,根根豎立,滿身的雞皮疙瘩也跟著立起。

“臥槽?!”紅衣男孩紅色的眼珠血色褪去,瞳孔的位置上有了黑色,其餘則變成了白色,他的目光起初疑惑不解,而後清亮透徹,最後變得驚喜異常。

“你是什麼東西?”花紋掐算的指決停住,因為他發現紅衣男孩在快速進化著,這也跟自己有關,對方先是感應到了自己的氣息,然後測算自己的道法波動,這幾個月一直在熟悉自己的道法規律和引導軌跡,最後是複製自己:

“媽的!先是大蛇,然後是魅,接著是你,老子是有多遭天恨?”

“呵呵…”紅衣男孩笑聲稚嫩,僵直的四肢抖動了幾下,然後他摸著自己的臉龐和嘴巴,又笑著說道:

“媽的!老子終於化成人形了!”

“你到底是誰?”花紋眯起眼睛,兩手拇指隨意搓動著,渾身散發出狂暴的殺意。

“我是誰?”剛剛還一副不可一世模樣的紅衣男孩,臉上茫然無措,他仔細回想著什麼,然後看向花紋問:“我是誰?”

“管你是誰,跟老子有個屁的關係!”花紋話音未落,身前就豎起一道橙色半透明的八卦圖,陰陽雙魚緩緩旋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個字逐一浮現,強大的道法波動所行之處,壓垮了兩人身前的所有石柱。

等艮字徹底大亮的時候,八卦圖已經貼近了紅衣男孩的鼻尖,對方驚恐的快速後退,然後伸出雙手摸向緊貼自己的艮字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