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宇懵了:“你開玩笑吧,她不喜歡你,放著嬌滴滴大小姐不做,跑來修車店住?”
陸祁遲停頓了好大一會兒,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轉而問:“宇哥,你認不認識有名的女心理醫生?”
說完又擺擺手,“算了,問你也是白問,你心理狀態好的不能再好了。”
張銘宇聽罷,緊張地看他好幾眼:“你怎麼了?別把自己憋太狠,大好的年紀。”
陸祁遲把菸頭碾滅,笑罵:“傻逼。”
張銘宇給他一腳。
陵山其實景色很好,因為沒有被開發,所以都保留著原始的氣息,喬木、灌木……隨著海拔的攀升,顯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色。
側耳細聽,悅耳的鳥鳴迴盪在山林深處。
站在山頂,俯身望去,深淵似一道烏黑的溝壑,橫亙在天地間。
對面,是整個衡安市。
“阮舒。”陸祁遲開口喊她。
阮舒回頭,還帶著點小脾氣,像是小女兒家的嬌憨:“幹什麼?”
陸祁遲微抬下巴,示意她:“往左邊看。”
阮舒轉頭,不知是大雁還是別的什麼飛鳥排成一排,越過深淵,直衝雲霄。
陸祁遲抬步,走到她跟前,領著她往上爬了幾米,隨即席地而坐,順手摘了一隻狗尾巴草叼在嘴裡。
“之前摸路線來過這,意外發現這裡風景還不錯。”
說完,就跟回應他的話似的,天邊開始出現第一縷霞光。
這縷霞光如同一個訊號,不過幾分鐘時間,那抹紅橙色便侵染了半邊天空,如夢似幻。
阮舒眼睛亮了又亮:“原來詩中的餘霞散成綺是真的。”
“這麼有文采?”
阮舒驕傲:“那可不,我高中語文作文還經常被全年級傳閱你忘了?”
陸祁遲哼笑,看著阮舒的笑臉,對她說:“我語文不好,高中只能背得下來李白的詩,說不出華麗的詩詞,只知道每次來這裡,都能看到永不熄滅的火焰,哪怕太陽日復一日升起,也要在一天的結尾傾盡一切在這世界留下一抹痕跡。”
阮舒瞳孔皺縮,忽地有些沉默。
不得不說,以當下的情景,顯然是陸祁遲的表達更為震撼。
因為原生家庭,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情感障礙患者。
對很多人和事,沒有辦法做到百分百共情,甚至更多時候會讓自己刻意逃避某些感受。
實習時,師父也因為這個問題提點過她。
說她的辭藻華麗有餘,卻無法觸動人心,對付高考這樣的格式化考試綽綽有餘,可新聞稿卻是假大空,讓她慢慢沉澱,多走多看,體味不同的人生。
阮舒重新望向天空,在湛藍色的幕布下,每天的太陽都是同一個,但是陽光卻不是。
所以在最後時刻,也要把獨一無二的自己留給整個人間。
是火焰嗎?
不,是燃燒的烈火!
站在高處,整個人的心胸都變得開闊很多,一些之間糾結的事在這一刻突然想把它們放下,哪怕只是暫時的。
她忽然明白了陸祁遲帶她來這裡的意義。
阮舒展開雙臂,一步步往外走,直至懸崖邊上。
腳下沙礫滾下。
張銘宇在底下被她嚇到不敢大聲說話,作勢就要過去把人拉回來:“哎喲,我的祖奶奶,你可慢著點。”
陸祁遲對著他搖頭,“別管。”
張銘宇算是看不懂他倆這是怎麼回事,索性也不管了,往旁邊一站悶聲抽菸。
阮舒笑了,死就死吧,她想。
她目光炯炯盯著陸祁遲,耳朵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跳動,下一秒,她輕聲開口:“陸祁遲,我們離婚吧。”
她想跟這個男人重新開始,沒有任何目的,像一對普通的情侶。
陸祁遲眸光一動,內裡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轉瞬又似流影般消散。
他收回之前跟張銘宇說過的阮舒不喜歡他的話。
“好。”他不由自主地上揚唇角,答應下來。
阮舒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讀懂了她的想法。
說來也奇怪,她跟陸祁遲之間好像就是有一種獨特的默契。
阮舒回身,坐在他身邊,把他大掌開啟,自己的五個手指頭穿插進去,形成一個十指緊握的狀態,歪了歪頭,笑嘻嘻問:“答應的這麼爽快?”
陸祁遲掠她一眼:“畢竟照電視劇裡演的,一般跟你這樣的富婆離婚都有一筆價值不菲的遣散費,仔細一想,我也不虧。”
阮舒樂了,捶他:“原來在這等著我呢,想得美,一分錢沒有。”
陸祁遲“嘖嘖”兩聲,大掌把她手包住,帶到胸前:“小沒良心的。”
又坐了一會兒,阮舒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陸祁遲:“那個比賽,你確定沒事是吧?”
“沒事。”
陸祁遲低著頭把玩她的手掌,又用兩根手指丈量了一下她無名指的粗細。
這樣渾不在意的態度,讓阮舒懷疑他根本就沒聽見自己剛剛在問他什麼。
她一下把手抽出來,捧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問:“我跟你說好,要是真的有危險,你真的就別參加了,也不差這一次比賽。”
陸祁遲點了點她的腦袋:“這次比賽你們不是還要做現場報道,怎麼可能會出事?”
阮舒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兒,也就沒那麼擔心了。
她伸手揪了幾個狗尾巴草,問他:“你會不會編小兔子?”
陸祁遲:“不會。”
阮舒撇嘴:“好吧,我也不會。”
陸祁遲把她手裡的狗尾巴草抽走,讓她老老實實坐著:“阮舒,你實話告訴我,其實你是有多動症吧?”
阮舒“咯咯咯”笑起來,偏偏還就不老實坐著,她單手托腮,問:“你說,一會兒要是跟宇哥說咱倆要離婚,他會是什麼反應?”
陸祁遲暗忖片刻,“可能會罵咱們倆是神經病。”
阮舒一想到張銘宇的表情,也有點想笑。
晚霞、夏風,一切都剛剛好。
原來心滿意足是這樣的感覺。
她靠在陸祁遲身邊,拍了一張兩人十指交握的照片。
從山頂下來,張銘宇知道兩人要離婚後,覺著兩人簡直就是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