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湘抱臂看他,眼中全是倨傲不屑,她還就不信了,陸祁遲還能翻出花來。

陸祁遲過來,神情淡漠,先是看向阮舒,說了句:“你先去找張延城。”

阮舒皺眉,有些不放心陸祁遲。

陸祁遲分神掠過阮舒一眼,跟她強調:“去!”

阮舒點點頭,轉身離開。

陸祁遲這才回過頭看向褚湘,問:“褚小姐是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褚湘搖頭,故意道:“不好意思,沒有。”

陸祁遲晃晃手裡的酒杯,裡面暗紅色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上下翻湧。

他垂眸看了半秒,然後抬手,跟褚湘的酒杯一碰,質問:“剛剛被我這樣一個社會渣滓拒絕,心裡不舒坦了是嗎褚小姐?”

褚湘被他的力道一衝擊,酒杯裡殷紅的酒灑出來,染紅了她那高定的衣服。

褚湘趕忙從一旁抽了幾張紙巾擦拭,可顏色已然褪不下去。

她氣急敗壞道:“陸祁遲!你知道我這個衣服多少錢嗎?”

陸祁遲學著她剛剛說的話,“不好意思,不知道。”

褚湘怒極:“你!”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無賴。

陸祁遲聳肩,笑得無辜:“你手沒拿穩跟我有什麼關係?不過話說回來,褚小姐不是查到我的過去了麼?也知道我是殺人犯的兒子,那你不會還單純的以為就你剛剛那些不痛不癢的指桑罵槐,真的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吧?”

褚湘一怔。

陸祁遲眸中折射出凌厲的光,聲音低沉:“褚小姐,你有功夫在這裡為難我,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以後的人身安全?像你這樣的大小姐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裡,應該不知道社會底層的人是怎樣討生活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進行報復的吧?”

陸祁遲食指敲了敲酒杯壁,動作慵懶閒適,只不過說出的話卻十分驚悚:“最簡單的呢,就是把人綁起來,扔到一個無人的巷子裡,而那個巷子旁邊恰好就是一個工地,也是工地農民工晚上回去的必經之路,他們衣服上全都是泥灰,身上還有濃重的汗臭味。”

“他們這些人呢,無一不是遠離家鄉,說不清都多久沒有xing生活了,你說他們勞累一天,恰好看見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你猜……”

陸祁遲故意停頓,如願以償地看到褚湘眼中的驚恐。

“褚大小姐,你猜猜看,會發生什麼?”

褚湘怒目而視:“你敢!”

陸祁遲不理會她毫無力道的威脅,自顧自說到:“看來褚小姐是猜到了,等到第二天,第一縷陽光撒到巷子裡的那一刻,代表著又是嶄新的一天,就是不知道褚小姐還敢不敢睜開眼看這個世界。”

隨即,他邪痞一笑,一字一句開口:“還有,你說我敢不敢,反正我老子都住進去了,多我一個也不多是吧?”

褚湘像是想象到了那個場景,一直維持的笑容終於崩裂,握著高腳杯的手指尖正在微微發顫。

陸祁遲眉骨十分鋒利,撩起眼皮看向褚湘時,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被這種無形的氣壓壓制。

他聲音冷厲道:“所以,褚小姐現在明白什麼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嗎?”

褚湘一時無法回神,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半晌,剛剛給褚湘手機的女人看著情況不對,走過來攬住褚湘的肩膀,瞥見她過分蒼白的臉,狐疑看向陸祁遲。

可後者一副跟自己毫無關係的模樣,她連問都無從下口,只能先安撫褚湘的情緒。

“湘湘,你怎麼了?沒事吧?”

褚湘半晌才回過神,有人站在她身旁,無形之中給了她力量。

真可笑,她剛剛竟然被這人唬住了,並且還在他面前怕到瑟瑟發抖。

想到這,她再度抬頭看向陸祁遲,目光就像抹了劇毒的匕首,狠戾無比。

“陸祁遲,你給我等著!”

陸祁遲彎唇,沉著聲,絲毫不以為意:“好啊,我奉陪。”

褚湘心底所有的怒火好像在這一瞬被點燃,手裡的高腳杯猛的擲到陸祁遲身上。

陸祁遲眼疾手快,把高腳杯接住,但裡面的液體已經全數灑到他的衣服上。

阮舒一直沒有完全離開,看到這一幕疾步走出來,她簡直無語死了,她怎麼以前不知道褚湘其實是個神經病呢。

“褚湘,你有病啊?”

阮舒拿了幾張抽紙幫陸祁遲擦拭。

陸祁遲垂眸,嘆了口氣:“你剛剛都聽到了?”

阮舒點頭,她從未見過陸祁遲那副模樣,明明也沒什麼舉動,可說出的話就是讓人不敢靠近。

“嚇到了?”

阮舒坦城:“有點兒”

褚湘看著陸祁遲身上的狼狽模樣,終於舒了心,踩著高跟鞋嫋嫋離去,那模樣儼然就是一隻戰勝的公雞。

可宴會廳裡的人動作都停住,目光全被這處的鬧劇吸引。

張書儀一見這情形,登時站起身,走過來,厲聲問阮舒:“怎麼回事?”

阮舒停下動作,張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管她回答什麼,都能預見接下來的答案。

沒有人會站在他們這邊,包括張書儀。

就因為陸祁遲不屬於這裡。

顯然,陸祁遲也知道這樣的結果。

他對著張書儀深深鞠了一躬,道歉:“阿姨,不好意思,剛剛是我衝動了,跟阮舒沒關係,我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張書儀眼睛根本沒有看陸祁遲,她對著阮舒輕斥道:“說了多少次讓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我說的話你從來不聽,現在好了,被人當笑話看。”

陸祁遲的眸色動了動,不過仍立在旁邊,一動不動。

阮舒心底莫名的開始難過,她想把陸祁遲扶起來,可他卻絲毫不動,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獲取張書儀的原諒。

他在面對褚湘時,可以不管不顧的嚇唬、威脅,面對張書儀卻處於劣勢無從反擊。

就因為她是阮舒的母親。

他得尊重她。

張書儀接連不斷的不滿讓阮舒無端的委屈。

從小到大,她總是這樣,從來沒變過。

阮舒一直繃著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於斷了:“你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開始指責我,認為是我錯了。”

不知不覺,她眼眶開始泛紅,聲音都帶了哭腔:“跟我有什麼關係,跟陸祁遲有什麼關係啊,是褚湘先咄咄逼人的,是她拿陸祁遲的父母來嘲笑他……”

“嘲笑?難道他父母的事不是事實?”張書儀強行打斷她,“他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阮舒沒想到張書儀竟然會這樣說,她臉色發白,嘴唇都開始哆嗦:“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張延城秦子珊你都看不上眼,我就想問問,你為什麼就不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可以無條件站在我這邊?尊重我的決定?”

“你說母女連心,可我一次也沒有感受過,剛剛你教訓我的話全都沒錯,從來都是我錯了,我不體諒你,不聽你的話……”

阮舒聲音接連哽咽,豆大的淚珠自眼眶滑落。

張書儀看了一眼周遭的人,厲聲道:“阮舒,對我有意見也要注意場合!”

阮舒伸手將淚珠自臉頰抹去,笑得悽惶,“有時候我就在想,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當時到底為什麼要生下我。”

陸祁遲一隻彎著的腰終於站直,他不動聲色的撐住阮舒的後腰,不讓她倒下。

八點整,宴會廳的掛鐘聲敲響。

從旋轉樓梯上下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身著灰色中山裝,頭髮已經花白,左手拿著一串佛珠。

身邊攙扶他的是一個倩麗的女人,棕色的捲髮垂至胸前,一身高定的禮服,看起來年齡不大,但卻自帶一種端莊大氣,一看就是從小被當成接班人培養的。

兩人甫一出場,眾人的議論聲不約而同的停止,本來在阮舒身上的目光全都移到了樓梯上。

樓梯上江老爺子揚了揚手,笑道:“大家別管我這個老頭子,吃好喝好就行。”

說罷,拍了拍身旁的女人,跟大家介紹:“這位是我的孫女汪珈盈,本來我說就是一個生日而已,沒必要大操大辦,珈盈不同意,我也就隨她去了,大家放心,今晚主要是她主持,老頭子我就是走個過場。”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誰還能不知道江老爺子的心思,明擺著就是讓汪珈盈認祖歸宗,屆時,江家的家產一分不少的會分給汪珈盈一份。

汪珈盈淺笑著,“各位好,我是汪珈盈,希望以後多多關照。”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這,陸祁遲將阮舒往後帶,溫熱的指腹擦去她的眼淚。

“陸祁遲,對不起。”阮舒低聲道。

陸祁遲捏著她的手心,目光隱晦無力,唇角卻依然勾著:“忘了我剛剛跟褚湘說什麼了?這些話我早就聽過無數遍了,要是每次都難過那我還活不活了?”

阮舒:“……你這樣讓我更難過了。”

樓梯上江老爺子果然如他所說的那般只是走個過場,汪珈盈介紹完畢,就要轉身回去。

只不過在轉身瞬間,又重新看向場內,目光定在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