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錢輸得心慌,家中拿不到一毛錢,就跟朋友借,光借不還,日子久了,他也就沒剩下什麼朋友了。

這時他發現了秦峻的有機可乘,出於想弄點錢的利用心理,便慫恿秦峻以賭解悶,沒想到秦峻雖牌技生疏,卻賭運逼人,在幾次小試身手後,秦峻逐漸對賭博產生了興趣。

自從他和他以往看不起的二姨父混在一起後,對婚姻的失望與痛苦也就淡去了許多。

他在心裡暗恨自已的墮落,可自已在所愛的人的心裡只怕始終算不上個高尚的人。

當他酒至爛醉,賭桌上一擲千金時,他有種放任的痛快,與其守著一絲冰冷的完美,他還不如酣暢淋漓地墮落個徹底。

他簡直覺得自已有些可笑——那些年,在他最好的年紀,他居然為一個不會愛他的女人守身如玉。

一次秦峻喝醉了酒被吳楓送回來,都已是凌晨了,驚動了母親,母親忍不住數落了他幾句,這卻讓秦峻心裡極為不痛快。

他早就不想在母親的治下過日子,於是他提出搬到他的別墅去住,我自然不同意,秦峻也不勉強,他自已在外面玩晚了就不再回林家,日子久了,我們便成了半分居的狀態。

我其實是“享受”著這種狀態的,而母親卻從其中嗅出了危機,深深的焦慮,讓她開始整夜失眠起來。

清明將至,我安頓好手中瑣事,告訴母親我想去當年父親遇難的地方祭拜,同時我也是想去開啟十多年的那個心結。我期望著老天能讓奇蹟出現。

十三年前,當時於混亂中匆忙一別,可悽慘影像猶若在前,那個女孩恐懼絕望的眼神一直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經,她的媽媽難道真的是死了麼?

而這個女孩又是誰?她後來的命運又是怎樣的呢?

她是否從那場災難性的泥石流裡活了下來?

我的心裡有太多疑問,在這些疑問得到最確切的答案之前,我的心又怎能得到一份想要的安寧。

當我一路風塵到達那個叫桃花村的地方時,眼前景象讓我相信了母親並沒有撒謊。

那場浩大洪烈的泥石流,讓依山而築的桃花村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延綿數里的植被稀疏的亂石荒野。

我高價租來的麵包車在一條廢棄的道路上顛簸著艱難前行,當我看到記憶裡那座索橋破敗危危地懸在怒吼的江面掙扎時,我似乎又聽到了自已當年絕望而恐懼的哭喊。

我幾乎看見了那個小女孩滿身是血坐在她的母親身邊嚎啕大哭。

是的,她的媽媽是因為我們林家母女遭此一劫的,可是,如今這對母女又身在何處?

當年身不由已,倉促離別,她們母女是否安好?那場天災後又流落何方?或者是早已葬身於泥石流?

強烈的自責下,我幾乎不能原諒自已,不能原諒母親。

如果當初能及時尋找到她們的話,也許她們就會是另一番的人生際遇。

看著滿目慘烈穿空的亂石,多年過去,被一路踐踏過的地方還是像一塊無邊無際的創口,觸目驚心,傷得那樣沉重,無論春風與細雨如何小心的呵護,卻永遠也無法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