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反抗的意義

濟海董事會會議

“濟海83星上的海狸又爆發內亂了，保守估計，也趕得上過去那次大起義的規模了。”

“白評議員，我們有能力鎮壓海狸們的暴亂嗎？”

“鎮壓完全不是問題。毀滅一顆海洋星球上的文明，人類有很多種方案可選。

基因靶向病毒，遮擋陽光導致冰河時期，攻擊星球地殼導致板塊運動啊，甚至直接往海里倒有毒物質都可以啊。

關鍵是，我們不是來滅絕他們的，是要讓他們恢復星珠的生產的。”

“直接派兵進駐，進行統治……”

“要這事可行，以前公司的開創者早做了。

培訓適應海洋環境的軍隊，行政人員不要錢啊？”

“這還是簡單的，我們發現有其他力量教授海狸們革命理念，以及反對我們的武裝科技。”

“除了濟海83的海狸母星外，其他的採珠場不會受影響吧。”

邢澤在首座上聽著董事會的討論。

默不作聲。

討論了一會兒後，邢澤拍板出聲了。

“我們立刻成立一個調查委員會，處理星珠貿易事項，由金銳秘書長擔任主委。

接下來，其他事項。”

雲圖要塞星港

金銳坐上公司艦隊。

“現在，你的安全沒什麼問題了。雲圖這邊的人員也清洗過了。”

金銳對來送別的邢澤說。

“金哥，為什麼你執意要去看看那群海狸的星球？”

金銳湊近了邢澤，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金哥，我會緊盯雲圖這邊的蛛絲馬跡的。”

“好，走了。”金銳拍拍邢澤的肩膀，上了飛船。

……

濟海83行星，編號的意思是第八個星系的第三顆行星。

這是幾乎完全被海洋覆蓋的星球，目前只有零星的幾座島嶼。

金銳乘坐飛行器降落在島嶼上，與濟海公司在這裡的駐紮人員會面。

金銳看到佔地面積不小的倉庫區，都裝滿了星力珍珠。

公司駐地的人員向金銳報告。

原本他們大多采用水上發射方式，運送星珠。

但是海洋裡，智慧海狸們又在打全球性內戰，水上發射不太安全了。星珠就暫時囤積在這裡。

“這麼說，星珠的生產倒是還好，就是運出來麻煩了。不是說海狸們在打內戰嗎？”

“顯示，確實如此。長官，我們的人對海狸的考察過後，發現海狸們還反而增加了生產。”藍色頭髮的駐地人員對金銳說道。

這裡的工作骨幹人員許多是藍家的人。

“有沒有潛艇，以及跟我們交好，願意讓我們觀察的海狸國家？”

“這個倒是不缺。海狸們打得死去活來，都挺指望我們的支援的。”

公司的人準備了一段時間後，金銳親自下潛，去看看海狸文明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了。

潛艇剛剛下沉，金銳就皺起了眉頭。

“怎麼海水都變成這種顏色了？”

金銳問。

“海狸們的農業導致的。”有隨行人員回答道。

“海狸們維持龐大勞動力以及生產大蚌的飼料都需要大量的糧食。

我們剛剛教會他們培養藻類和浮游生物時，還沒這麼誇張的。

後來為了進一步提高糧食產量，這幫海狸競相研究能促進浮游生物生長的化學試劑，並投入海洋。

這幫大大小小的海狸國家弄出來的農藥一個比一個毒。

搞得83行星原本的全球海洋生態系統，六十年前就宣告完蛋了。”

隨著潛艇的下潛，金銳可以看到死亡的珊瑚礁，肆意生長的各種奇怪的藻類。

海狸們個個戴著過濾器，一邊在海中游動，一邊收割藻類。

“這幫海狸農夫碰到淺層有毒海水，不會受損害嗎？”

金銳又問道。

“不清楚，海狸帝國跟我們貿易的官員商人從不會提這個。”

隨行人員補充道。

“長官，我們要進入海狸們的城市了。”

潛艇駕駛人員報告著。

看到海狸們的城市，結合一點思考，金銳的一些疑惑，不問而解了。

全球性的海洋汙染對於工業化星珠生產以及海狸國家反而是好事。

原本對於海狸們自由遊動，無拘無束的海洋世界被摧毀了。

必須依附於集中的海狸國家政權統治秩序，住在有防護的封閉城市之中。

集權，大規模工業化是在六十年內迅速建立起來的。

海狸星球的生態崩潰與濟海財報上星珠生產的爆發，在時間上完全吻合。

“海狸們的外交使節來了，長官要不要去見見。”

公司人員問道。

“去，當然要去。”

金銳不假思索地回答。

接觸到這幫智慧海狸之後，金銳發現他們以人類眼光而言是一種挺可愛的物種。

毛茸茸的，渾圓短小的身材，不時發出似人類嬰兒的尖銳叫聲。

所謂海狸之中的強壯衛兵和應該不缺營養的貴族，也就不到金銳大腿的高度。

翻譯的人員給金銳解釋了一下。

這個海狸帝國的海狸皮毛是黑中透紅的。

這個國度的貴族海狸以皮毛的紅色為顯貴之兆。

“他們以皮毛顏色區分種族？”

金銳很快意識到了。

“確實。”

宴會廳的上座，那隻盤踞著鑲嵌滿了珍珠的王座的大號海狸，就是這個海狸國度的國王。

他披著鮮紅的紅色披風，咿呀咿呀地叫著。

隨行的和海狸們交道打得多了的公司人類充當翻譯。

“金長官，海狸們的文字是比較後來的時期才出現的。他們以頻率很高的聲波進行交流。

如果排除心念交流，他們說話比我們人類要快很多。”

胖嘟嘟的海狸國王咿咿呀呀地發表著演講，不過人類一方几乎都沒有怎麼看懂，只是面無表情地張大嘴，隨便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音節。

在海狸們的禮儀之中，眼神注視，鼓掌都沒什麼意思。

在遼闊海洋裡，這些方式很難被發現。

發出聲音應和才是禮貌表現。

想著公司付的高額工資和分紅，人類一方倒也沒有太抗拒遵守這種小寵物一樣的物種的禮儀。

只有聽得懂他們語言的藍髮人類員工才會合理地表示一些外交辭令。

海狸國王講演完畢。

該是宴會的時候了。

個子更小的母海狸端著菜餚上來了。

幾名毛色紅得發亮的，體型更大一點的母海狸在宴會廳中央進行吟唱。

海狸王咿咿呀呀了幾句。

翻譯轉達了意思：“我們知道貴客與我們的文化差異。原本要表演水中舞蹈的，考慮了一下，歌唱似乎是雙方都可以欣賞的藝術。”

公司的職員對著擺上來的菜餚，並沒有抗拒，直接入口了。有的職員饒有興味地品嚐著醃製的海草，晶瑩剔透的魚肉。

似乎並不是客套，而是海狸們準備的食物確實風味獨特。

“領導。海狸們準備的食物確實可以的。

這些不是剛剛你看到的汙染水域培養出來的。

是海狸貴族們特供的海洋農場裡的產物。”

金銳不禁苦笑一下。

金銳的苦笑讓以聲音交流因此對聲響敏感的海狸們聽到了不一樣的意味。

人類外交使節迅速打了圓場。

他也咿咿呀呀了幾句。

大意為：“我們的首領對你們的史詩歌詠感到由衷的欣賞。”

紅棕色的海狸們大聲地咿咿呀呀了。

不用翻譯也聽得出來是表達高興了。

國王海狸也很高興，命令歌女海狸詠唱他們國度傳揚最廣的史詩歌詠。

深沉，廖遠的歌詠引出了史詩的開端。

沉靜，無垠，遼闊，是對大海的音樂表現。

偶有風浪，暗流在這種汪洋之間潛流。

宴會里的人類，也紛紛停下飲食，靜靜聆聽。

這群海狸的文明在歌詠藝術上的光輝不輸於人類。

然後，一陣猛烈的衝擊，在音符世界之中表現了出來。

是天外來客。

海洋被破壞，汙染。

海洋的孩子們遭受了奴役。

當這種音樂的壓抑以深海般的沉默蓄積到極點時，海洋之子們的怒吼爆發了。

整個海洋都是戰場。

一陣鏗鏘有力的進行曲，決戰曲之後，敵人被驅逐了。

接著，曲風急轉直下，變為了庸俗讚歌的曲調，華麗的曲風取代了過去，讚頌起某個君王……

“每次聽到這裡就沒什麼意思了。”一旁的人類員工對金銳解釋道。

不少人類員工低下頭，繼續切割有著誘人的脂肪和蛋白質的鮮美魚肉，或是品味醃製海藻的獨特滋味和口感。

金銳特意用心念跟隨行人員問了一下：“這個入侵的天外來客……是不是我們人類啊？”

藍髮的外交人員也儘量平緩自已的尷尬。

“上司，確實如此。

別在海狸當中提這個。

他們的貴族統治者不提，我們也不提，就當做沒有過吧。”

整場宴會雖有一點小波折，但總體是友好的，積極的，促進了雙方友誼的外交宴會。

金銳代表人類方，提出了視察海狸城市的請求。

這事沒什麼波折，就過了。

畢竟我們人類沒有對星珠生產的環保要求和狸道要求，單純的交易關係。

金銳乘坐潛艇來到更深的海洋。

管道連線的海底城市裡，無數海狸勞作著。

有的劃成了班組，照料著大蚌，一組負責餵食，一組負責清潔，大蚌的醫療團隊在這裡屬於技術人員。

為了支援這種工業化生產，海狸們建立了化學產業，那是一個個大鍋爐，抽取海底火山裡洩露的岩漿能量和成分執行。

“普通海狸的生活設施呢？”

轉達之後，海狸也引導金銳一行人去看了。

蜂窩式的密集房間。一個大容器裡綠色的液體煮著海草，經過一系列處理之後，端在海狸工人們的餐廳餐盤上。

隨行的海狸外交官嘰嘰喳喳了一會兒。

“他說什麼？”金銳問。

翻譯人員斟酌了一下。

“由於跟鄰國戰爭和鎮壓叛亂的需要。我們降低了公民的給養標準，增加工作時間，加大了寶珠的產量。

希望貴方能提供更多的支援……我們可以……”

……

最後，金銳離開時，要求蒐集了海狸們的社會統計資料。

在回雲圖的路上，金銳在飛船上徹夜不眠，蒐集資料，制訂計劃，出方案，在回到雲圖要塞後，金銳準備再董事會上提出星珠貿易的改革方案。

“我提議，徹底改革星珠貿易。”

金銳在濟海公司董事會上鄭重其事地宣佈。

評議會人員不發一言。

金銳啟動會議室的全息投影。

“僅僅在星漢的星珠市場上，濟海公司的市場份額降低很快，公司的壟斷地位保不住是既成事實了。

星珠單價連年跳水。

藍評議員，是吧。這個情況。”

藍冠德看著金銳的資料影像。

“確實如此。”

“這還有一份我剛剛從濟海83行星調研回來的報告。

海狸們的人口結構，經濟狀況。

保守估計是，他們將在十年內迎來徹底崩潰。

屆時，公司星珠產量會迎來暴跌。”

評議會的人員即便並非忠於邢澤的，大部分也都開始擔憂了。

金銳將評議員的神情盡覽於眼中。

把這些人的反應傳送給青黛去做具體分析。

算是一箭雙鵰了。

“我的計劃是，我們不做星珠生意了！”

此言一出，在場皆驚。

“不做星珠生意，那拿什麼彌補？”

“不要仗著邢家器重，胡作非為啊。”

“其實公司星珠產業發展的同時，也有一座金礦同時出現了。”

金銳胸有成竹地說。

“你是說……”

藍冠德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那群海狸。”

金銳微微一笑。

“我前段時間發現公司的文書資料庫裡，遺失了一些東西。”

金銳觀察著董事會的人員。

“星珠產業的一些關鍵技術，蚌種什麼，都洩露出去了。

但是有一樣東西一直被公司控制著。”

這幫商場的老狐狸也很快明白了金銳的意思。

“賣海狸？”

“不不不，我們要賣一整套星珠生產模式。”金銳伸出手指，搖了搖。

“國內對於星珠生產的資本熱情還是很高的，接下來會有很多人入場星珠生產。

濟海公司可以放棄星珠生產，轉而輸出生產技術，幫助新入場資本建立星珠生產能力，我們提供全套星球環境改造，引入智慧海狸，管理他們進行生產的經驗。

這群海狸甚至還能弄點第三產業。

他們聰明可訓化，做別的生產，寵物，甚至歌唱都可以，一大片市場，大可有為。”

公司董事又紛紛沉默了，但是這次他們是在謀算可以獲取的利益。

邢澤觀察了一會兒，打破了寂靜。

“那麼，我們表決。”

……

有一段的時間了。

公司扶持了革命的海狸，推翻了所有海狸帝國，在先進技術的輸入下，海狸們臨時建立出了一個烏托邦存在。

人類告訴他們，有奔向更遙遠星海的機會……

金銳再次來到濟海83行星，見到了革命海狸的一位首領。

在一個房間內，那位海狸們的新領袖把一份資料交給了金銳。

“這是，你們要求的，之前跟我們接觸的另一波人類的資訊。”

這位海狸的能力很強，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謝謝。”這位海狸的救世主對金銳表示感謝。

“是你們救了自已，你們的反抗是有意義的。”

“朋友。人類朋友，願意聽一曲我們的古老歌謠嗎？”

“榮幸之至。”金銳看著這個異族的勇者，真心地說。

……

回到雲圖要塞，金銳和邢澤望著人工晝夜的夕陽。

“他們，有意義嗎？”邢澤問，他看過了金銳完整的第一手的報告。

“我覺得還是有的。雖然被遷往異星，當寵物，還不能避免人類中的惡意。

但總比隨著家鄉星球的生態崩壞，社會矛盾導致徹底滅絕好。”

金銳灌了一口酒。

“反抗了，也就只能這樣嗎？”邢澤嘆道。

“正是反抗才爭出來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