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才是這個女特務的本性嗎?看著挺溫柔的嘛。

唐治都快忘了狸奴在胡姬酒家作獅子吼時的彪悍模樣了。

他在門前脫下靴子,穿著襪兒走進去,在席上坐了,道:“有件事要你去辦。”

狸奴就擺著鴨子坐的姿勢,張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唐治。

唐治道:“廓州軍司馬,名叫蕭千月。此人是馬邑堡蕭家的子侄。近來吐蕃葉茹部有些蠢動,我覺得這個蕭千月,恐怕也不會安份,希望你能派人盯著他點兒。”

狸奴欣然道:“這個容易,我們在廓州,也派的有人手,我儘快通知他們,叫他們盯著這個蕭千月。”

唐治欣然道:“甚好。過兩天,我要去渭州一趟。”

狸奴眨眼道:“去參加楊家老太爺的壽筵?”

唐治笑道:“聰明。”

狸奴被他一誇,不由抿嘴兒一笑。

唐治道:“到時,你陪我同去。”

狸奴受寵若驚,不敢置信地道:“大王是說,我……我麼?”

唐治奇怪地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狸奴的臉兒登時漲紅了,期期地道:“哦,好!好的!”

唐治起身道:“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你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唐治的錦衣才剛剛建立,依託稅關稅監設立的情報體系尚還運轉正常,可是眼下,離開這一途徑,所能起到的作用還非常有限。

所以,他覺得狸奴很好用。

這樣一個特務頭子,怎麼可能不帶在身邊?

當然是要榨乾她所有的利用價值啦,活動經費還不用他出,真爽。

障子門拉上了,狸奴坐在地板上痴痴發呆。

大王要去渭州為楊家老太爺賀壽,居然要我做女伴?

那……那其實……大王這是對我的暗示麼?

想到這裡,狸奴忽然心虛地往神都方向看了一眼,小心肝忐忐忑忑的。

唐治準備啟程赴渭州之前,召開了節府會議。

這次會議,參加者包括金城太守、知縣、四鎮將、七幕僚以及五支衛隊的典軍官。

唐治麾下濟濟一堂,也算是有文有武,有點模樣了。

“第一衛,郭緒之。”

“末將在!”

“你為先驅,率騎隊為我先鋒。”

“喏!”

第二衛,袁成舉!”

“末將在。”

“你為本帥本衛,隨同本帥前往渭州。”

“喏!”

“第三衛、第四衛,依舊留在軍營,訓練不得稍停。第五衛如今怎麼樣了?”

大胡抱拳道:“第五衛,陷騎營,今已募得軍士五千七百餘人……”

此言一出,帳下頓時一陣騷動。

四鎮將只知道前四衛的擴軍情況,對於這支一直在外地苦訓的第五衛,所知實在有限。

卻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已擴軍至五千七百人了?

唐治眉頭一皺,道:“有些多了。”

大胡道:“是,只是隴帥募兵的訊息傳開後,從河西地帶,也陸續湧來許多流亡人口,或為功名、或為洗刷身份,踴躍要求入伍。

是故,前後共招募兵士七千九百餘人,如今,還剩下五千七百餘人。末將打算今年冬季拉練苦訓,到明年開春,應該會減少到四千多人。”

四鎮將這才明白,敢情這五千七百人,還是不斷訓練減員的結果。

而且看這樣子,隴帥還想透過殘酷的訓練繼續減員。

如果是打仗,一支五千七百人的隊伍,如果減員到四千多人,已經足以全軍崩潰了。

他們區區一個訓練,居然可以減員這麼多?

一時間,四鎮將看向大胡的眼神兒都有些不對勁兒了。

唐治展顏道:“甚好,你們好生訓練。”

隨後,唐治又命徐伯夷坐鎮節帥府,主持政務。

顧沐恩、張一帆等六幕為其輔佐。

金城太守和四鎮將也都一一做了安排。

這四鎮將不僅利益關係和他牢牢繫結了,而且在唐治的考察中,也是非常可靠的,所以唐治並沒有因為在擴編自己的私人衛隊,而忽略了他們。

朝廷有南衙禁軍、北衙禁軍。

南衙禁軍屬於朝廷的軍隊,皇帝要調動,要透過宰相們下旨,才能調動。也就是要有聖旨,還要有宰相加印。

而北衙禁軍,雖然也是朝廷發餉,卻屬於皇帝的私軍,皇帝一道中旨就能調動,不受宰相們節制。

唐治有意效仿之,這五衛親軍,就是由他直接調動的“北衙”,而四鎮鎮軍,則屬於要透過官方正式調令才能調動的“南衙”,以此,也可以讓他們之間相互牽制。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唐治便散了會。

但會議一散,他便把第三衛的龍傲天,第四衛的迦樓羅喚到了自己的私邸。

“龍傲天,迦樓羅,本帥前往渭州次日,你們便悄然離開軍營,遠遠地綴著本帥。”

唐治密囑道:“不必跟的太近,我們以遊騎聯絡。”

“是!隴帥是擔心,渭州之行,會有什麼危險不成?”

迦樓羅用有些生硬的漢話問道。

迦樓羅小王子年歲不大,今年虛歲也才十八,生得膚色白皙,邃目錐鼻,是個英俊的異族小夥子。

他的騎術、箭術,都極好,兩口彎刀使得更是出色,因為容顏過於俊美缺乏殺氣,所以臨戰常戴一隻青銅面具,猙獰如惡魔,乃該國第一勇士。

但是在謀國上,個人的武勇就不值一提了,他大哥是個大胖子,痴肥如豬,騎馬能把馬壓趴下,走幾步路就喘的要命,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武勇了。

但是,他卻有手腕有心機,能籠絡好該國的幾個部族,能平衡好他們之間的利益,所以深得這些部落酋長們的擁戴。

迦樓羅小王子也就只能離國逃亡了。

不過,像這種西域小國,舉國之兵也不會過萬,有個幾千兵馬就了不得了。

迦樓羅能從中帶走七八百勇士,足見他在軍中威望之高。

唐治很喜歡他的這位外籍軍團長。

他的這個身份,註定了他的權力和成長,只能依靠著唐治,唐治可以放心地用他,而不必擔心他有可能尾大不掉,反而影響到自己。

唐治和顏悅色地道:“渭州之行,沒什麼危險。我是打算渭州之行結束後,去鄯州、廓州、河州、淳州巡邊。吐蕃葉茹部近來有些蠢動,不可不防。”

迦樓羅問清了唐治的目的,便知道自己該把注意力放在哪方面了,連忙恭應了一聲。

渭州此時,正不斷在有貴客駕臨。

每位貴客的出行,雖然不像唐治浩浩蕩蕩幾千人那麼誇張,但是奴僕下人全加一塊兒,上百人也是有的。

關中那邊,樓士德到任以後,以關隴大都督的身份,也開始在抓緊整頓軍事。

首先,關中地區是大周腹心之地,控制相對較嚴,不像隴右,忌諱更多。

同時,以樓士德在軍中的威望與資歷,他不需要像唐治這樣摸底、找把柄,再策劃整頓清洗。

他覺得哪位地方武將用著不是那麼放心,一紙調令遷升到西京做個散職或者行軍參謀,便解了兵權了,那些悍將敢跟這位威望隆重的老帥叫板的也沒幾個。

所以,關中一帶整頓的甚是順利。

而隴右這邊,唐治對於盧家的示好和服軟,卻絲毫不予接受,但是對盧家,他又一直沒有打擊措施,甚至對十三軍鎮,迄今也沒有絲毫動作。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會有所動作。

這樣一來,這隻懸而不掉的靴子,搞得整個隴右,人人不安。

誰也不清楚唐治的胃口究竟有多大,如此一來,各大世家便都不太放心。

因此,往年像楊老太爺這種級別的人物過壽,其他門閥世家也多是派晚輩前去祝賀,老傢伙們年紀大了,不願意舟車勞頓。

可是今年因為這種情況,所以許多避世多年的老頭子都出動了,想借著為楊老太爺賀壽的機會,大家一塊兒商議一下,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唐治。

唐治是過江龍,他們是地頭蛇,想相安無事是很難的,但是該如何相處。唐治既然遲遲不出招,這些已經沉不住氣的老人家,就打算商量出個章程出來了。

楊府內宅裡,楊令本、楊仁方、楊政本三位老太爺跟三清大老爺似的坐在上首。

其中,既將過壽的是大老太爺楊令本。

在他們對面,站著楊玄琰、楊玄珪兩個見過唐治的小孫兒。

楊令本道:“你們見過那位汝陽郡王了,此人如何?”

楊玄琰眉飛色舞地道:“汝陽郡王生得一表人才,談吐風度,俱為上佳。孫兒覺得是極好的。”

楊仁方笑道:“你們兩個小子,不是去神都遊歷過?回來說過的,唐氏諸王孫、賀蘭氏諸王孫,皆不堪入目。”

楊玄珪道:“二爺爺,這個唐治不一樣,孫兒也覺得他是極好的。”

“哦?”

三老對視了一眼,楊令本不動聲色地道:“好了,你們下去吧,多接觸一下前來賀壽的各家少年子弟。”

楊玄琰和楊玄珪長揖行禮,然後規規矩矩地退出去了。

楊令本緩緩地道:“聖人遣唐治入隴,扶持之意已明。難不成,這江山兜兜轉轉,真要回到唐氏手中?”

楊政本道:“大哥,我們楊家若置身事外,不管誰上位,楊家依舊是楊家。可是,如果我們楊家選擇了汝陽王,而汝陽王不是最後的勝利者,與我楊家,卻有大害。”

楊仁方道:“老三,你說的只是這一世。如果只為謀這一世,那些老傢伙們何必遠遠近近的,都跑到渭州來?若要為子孫謀長遠,關隴門閥兵權優勢一減,還剩什麼?此消彼漲,衰敗便不可避免了。”

楊令本道:“所以,你覺得我們該對汝陽王示以誠意?”

楊仁方撫須笑道:“令琰這孩子一向高傲,還能對那唐治讚不絕口,看來這唐治是有其獨到之處的。我們二房適婚的丫頭多,我可不介意找一個郡王做女婿。”

楊政本白了他一眼道:“說的個屁話,你要綁上他這輛戰車,和咱們楊家綁上他這輛戰車,又有何區別?”

楊令本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多大年紀了?不要吵了,等汝陽郡王到了渭州,我們見見再說。”

關隴諸門閥代表齊聚渭州,盧家自然也是要來的。

盧家這一年多來,一反常態,不斷地向各世家示好服軟,努力交結,為的就是避免各大門閥把他們盧家丟出去做替罪羊。

而盧家的晚輩,也挑了幾個出色的,被帶了來。

少一輩兒若能建立深厚的交情,反過來也能影響老一輩兒的態度的。

曾被盧家向唐治許親,卻慘遭拒絕的盧氏家主之女盧雨婷,乘著香車,便剛剛進入渭州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