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衙,熊別駕走進方太守的簽押房,拱手道:“太守,何事相召啊?”

“啊,熊別駕,今日酉時,茶王嫁女。準確地說,是招贅。本官原已讓陳長史代表咱們廣陵府前去祝賀的,結果……,如今,只好麻煩你走一趟了。”

這個時代的商賈,地位還是頗高的,至少不比農、工差。

尤其是不管哪一個階層,頂著尖兒的那批人,實際上都是超越了階級的。

作為廣陵四大富商之一的王家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王家與神都的狄家還有親戚關係,這一點熊別駕也是清楚的,便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然後,他又問道:“昨日汝陽王去過府獄了,結果如何,陳長史和墨司馬當真與江南殺良冒功案有關係麼?”

方太守嘆了口氣,道:“誰知道呢,這位汝陽王年紀雖輕,行事卻有主意,昨日去府獄,他並未讓本官同行,事後也未向本官通報審理結果。”

頓了一頓,方太守道:“事涉殺良冒功一案,而這殺良冒功案,又牽扯到了縱匪為禍,太過敏感,你我不好插手。如果陳長史和墨司馬是清白的,到了神都,也是能洗雪冤屈的。”

熊別駕清楚,陳長史與魏王一脈走的特別近。

而方太守與令月公主一派關係密切,方太守自然不熱衷於為陳長史解圍。

但是,只要不是證據確鑿,魏王賀蘭承嗣也不會對陳長史袖手旁觀的。

而汝陽王也不知是不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明明與梁王已經不合,如今又敢向魏王發起挑戰,他們自然是避之大吉,沒必要參與到這場神仙大戰中去。

熊別駕便道:“好吧,大家同僚一場,若能相助,自然要出手。只是這位奉使還是個郡王,你我實在幫不上忙。”

他嘆口氣道:“太守放心吧,今日王府的婚禮,下官去就是了。”

二人剛說到這裡,就聽外邊有人唱名道:“汝陽王駕到~~~”

二人微微一訝,汝陽王沒說過今天要來府衙啊,怎麼突然就趕過來了?

二人正要整衣出迎,那門已經被人一把推開,“汝陽王唐治”昂然而入。

方太守和熊別駕連忙趨前相迎,滿面堆笑地道:“未知大王駕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恕不了啦!方刺史,熊別駕,陳、墨二人獄中招供,你二人乃是他們的同謀,一同參與了暗中資匪,挑起江南大亂的事來,你們怎麼說?”

“唐治”聲色俱厲地喝問。

方刺史和熊別駕先是一呆,接著就被氣笑了。

方刺史道:“汝陽王不會相信了他的信口開河吧?我廣陵府沒好人了麼?如今的闔府官吏,俱都參與了十二年前的江南大案?這話大王您信麼?”

“本王信不信不打緊,既然有人招出了你們,本王自然要查!”

“唐治”把手一揮,喝道:“看住方刺史、熊別駕,本王查清一切之前,不許他二人離開這間房屋半步!”

立即就有一隊“汝陽王”的親事府官兵衝進來,拔刀逼住了方刺史和熊別駕。

“羅克敵”大步走到公案前,開啟公案上的印匣,從中抓出印信看了看,便將印匣捧在手中,走了回來。

方刺史變色道:“汝陽王,你究竟要幹什麼?”

“唐治”理也不理,轉身便出了簽押房的大門,“羅克敵”緊隨其後。

二十多名官兵將簽押房死死圍住,太守府屬吏官僚被勒令各歸本衙,不得妄動。

那些人也搞不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眼見太守和別駕都被控制住了,又有陳長史和墨司馬入獄在先,誰敢自找麻煩,整個太守府就此被控制住了。

簽押房內,方太守越想越不對,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汝陽王是假的,所以也就根本猜測不到他想幹什麼。

汝陽王不可理喻的行動,搞得方辰川和熊曄兩個見多識廣的老官僚,也是一頭的霧水。

韋宏以汝陽王唐治的身份,擒賊先擒王,控制了太守府,取走了太守的印信,旋即馬不停蹄直奔府獄。

府獄獄丞昨日已經見過太守派人引著汝陽王來巡視,今日見汝陽王又來了,雖然這次沒有太守派人陪同,卻也不敢怠慢,連忙趨前相迎。

“唐治”沉聲喝道:“廣陵長史陳敬之、司馬墨衣行,夥同江南陳琛、吳百駿等,暗中資匪,挑起江南一場大禍事。

如今,他們雖已紛紛伏法,可是他們的黨羽,卻嘯聚匪眾,不下數千人,呼嘯而來,欲往廣陵劫獄。

今廣陵無可兵,本天使決定,徵召府獄眾囚犯抵禦賊兵,已保廣陵,立刻放出所有囚犯。”

那獄丞一聽,駭然失色,驚訝道:“大王,此等大事,無廣陵太守當面吩咐,微臣萬不敢從命……”

話猶未了,“羅克敵”湧身上前,只一刀,“噗”地一聲,那獄丞一顆大好人頭,便滾到了地上,鮮血噴了“羅克敵”一身。

“羅克敵”一頭一臉的鮮血,魔神一般,仗刀大喝:“廣陵城危在旦夕,誰敢拖延時間,格殺勿論!”

獄吏獄目,見此情況,只唬得面無人色。

“唐治”厲聲喝道:“還不放出所有囚犯?還有你們,集合所有獄卒,隨本王行動。”

“啊,是是是……”

一眾獄吏獄目,哪裡還敢抗辯半聲,一個個倉惶衝進獄中,便去開啟牢門,將輕犯重囚,俱都放出。

一時整個牢中歡呼聲、怪叫聲彼此交集迴盪,宛如群魔亂舞。

“唐治”大踏步入獄,在十數個軍士護送之下,一直衝到關押陳長史和墨司馬的所在。

陳長史和墨司馬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裡,二人正因獄中突如其來的喧鬧詫異不已,就見汝陽王唐治帶人走了過來。

陳長史立即怒聲道:“汝陽王,你簡直是無法無天,朝廷大臣,你無憑無據,想抓就抓,到了朝廷,我要面見天子,彈劾於你!”

“唐治”哈哈大笑,冷冷地道:“陳長史,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名軍士將他揪著的一名獄卒往前一推,喝道:“開啟牢門!”

那獄卒生怕自己也被一刀砍了,慌里慌張地便去開鎖。

陳長史變色道:“汝陽王,你要幹什麼?”

“唐治”獰笑道:“本王要幹什麼?自然是誅殺你這奸佞。”

陳長史大驚,失聲道:“你敢!你好大膽!汝陽王,你瘋了,你竟敢……”

說話間,牢門已經開啟,那獄卒連滾帶爬地逃到一邊,五六個官兵立即如狼似虎地衝進牢房,手中鋒利的刀刃不由分說,就向陳長史當頭劈下。

陳長史只閃過兩刀,就被一刀斫去了一條臂膀,痛呼慘叫聲中,一道刀光橫削而過,一顆人頭便摔落在墨司馬面前。

墨司馬已經嚇得呆了,他完全無法理解,汝陽王為何能幹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簡直就是瘋了。

只是,還不等他抗辯,兩口刀便一左一右,插進了他的腹部。

只片刻功夫,陳長史和墨司馬,便被這幾名軍士砍下項上人頭,提著走出了牢房。

“唐治”冷笑一聲,轉身大踏步出了府獄,許多的囚犯正擁擠在府獄大院之內。

“唐治”登上高臺,厲聲大喝道:“吾,汝陽王是也!今有賊寇,嘯聚為眾,往廣陵而來,欲劫奪貪官,擁其造反。

本王今日特赦爾等,隨本王去守城御匪,事成之後,赦免你們的一切罪行,有殺敵立功者,封官!”

下面不少亡命之徒,聞聲大喜,立時喧譁不止。

“唐治”又把大手一揮:“爾等隨本王去,開武庫,取兵器!走!”

“唐治”轉身走出府獄大門,騎上駿馬,便招搖過市。

在其身側,兩名扈兵各提陳長史、墨司馬人頭一顆,行進之中,鮮血猶自淋漓。

他的親兵、府獄的獄卒、在押的囚犯,摻雜在一起,亂哄哄地跟在後面。

府獄地處偏僻,武庫也是一樣,這兩處地方距離挺近,但都離城池較遠。

實際上,這兩處所在都在舊城之外,新城範圍之內。

“唐治”帶著大隊人馬趕到武庫所在,武庫令、武庫丞、武庫府、史、監事、典事、掌固,一大票大小官員見蜂擁而來的又是官兵又是獄卒的,後邊還有很多蓬頭垢面身穿囚服的犯人,全都看得呆了。

“唐治”一到,又把他在府獄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命令他們立即開啟武庫。

這“唐治”是奉使大臣,有王命旗牌,還持了太守的印信和主管武庫的廣陵司馬熊曄的印信。

更可怕的是,“通匪”的陳長史和熊司馬已經伏誅,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就摔在他們面前。

一時之間,他們哪裡還敢說個不字,立即戰戰兢兢地開啟府庫。

眾官兵、獄卒、犯人便蜂擁而入,將廣陵武庫中的各色武器,一捆捆、一札札、一箱箱地搬了出來。

“羅克敵”拔刀大喝道:“每人都多帶幾件兵器,賊人勢眾,我們還要去鑄錢廠徵召工人,與我等一起殺敵!”

聽了“羅克敵”的話,那些人刀啊槍啊弓啊,每個人都拿了不只一件,片刻功夫便將武庫席捲一空。

“唐治”對那武庫吏卒一干人等命令道:“賊人須臾便至,一旦城破,全城百姓,包括你們和你們的妻小家人,俱遭毒手!跟本王同去,守城禦敵!”

“唐治”說完,撥馬便走,衝向廣陵鑄錢廠。

廣陵鑄錢廠這等所在,自然也在主城之外。

所以這裡鬧的雖兇,一時半晌兒的,還完全影響不到廣陵城內。

那武庫的官吏和役卒,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全然相信了“唐治”的話,便也亂烘烘地跟在他的後邊。

一支成分雜亂到了難以想象的隊伍,便朝著唐停鶴主管的廣陵鑄錢廠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