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齊回到住處,激動的不能自己。

沒想到心上人也來了竹海,這可不是天作之合麼?

而且這裡又叫鸞州,鸞啊,唐齊越想越覺得天意如此。

不趁這個機會向她表白,只怕老天爺都饒不了自己。

可是,一想到狄家姑娘與她形影不離,唐齊又犯了愁。

唐家三子,這老大最是老實木訥,讓他當著別人表白,他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思量許久,唐齊乾脆鋪開紙張,研好了墨,提筆將唐治教他的這句情詩寫了下來。

待墨跡幹了,唐齊便將這首小詩折起,藏在了袖中。

明日伺機尋到她,趁狄家姑娘不注意,悄悄遞與她吧。

次日,一早兄妹四人按照昨日定好的計劃,先去看了雙妃瀑,回到住處用了午餐,唐齊便想去尋尉遲姑娘。

昨日遇見尉遲姑娘的地方,還在更高處。

他打聽過了,這大王峰更高處,只有尉遲家的一處精舍。

剛剛開了房門,就見唐修正好走到門外,一見他便笑道:“正要喚你,走走走,天氣炎熱,咱們去天湖戲水。”

唐齊推辭道:“我有些乏了,只想在附近走走,你和三弟小妹一起去吧”

唐修不依,道:“本是一同出遊,大哥不去,是何道理。不遠的,往山上走走就到,同去,同去。”

唐修拉著唐齊就走,聽說那天湖也在上面,唐齊便不再掙扎。

唐治和唐小棠已經等在那裡,而小謝因為在剛剛去觀雙妃瀑時覓得一管好竹,要留下來準備把那管好竹製成一管簫,便未與他們同行。

高峰之上,有一處湖泊。

其狀,也就如我們後世所說的天空之鏡。

登臨此處,抬望眼,高天之上流雲,似乎觸手可及。

但是雙目一低,平靜清澈的水面,倒映著藍天白雲,卻又似俯手可拾。

水天一色,群山碧翠,光影交接,流轉著空靈之美。

唐小棠一見便雀躍道:“這裡好美,你們看那湖泊盡頭,就像流到了天邊似的。”

因為那湖面平靜,水至盡頭,滿而自溢,前方地勢比這湖要矮,所以一眼望去,就似這水面一直連到了天邊,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視覺效果。

唐小棠興奮挽袖道:“我要下水,你們看,那水草間有游魚呢。”

唐齊一聽,頓時板起臉兒來:“女兒家,怎麼可以在外面赤身露體,萬萬不可。”

唐修道:“就是,你個小丫頭片子,一邊兒去,我早說了我們要戲水。”

唐小棠氣道:“那你喊我陪你們上山做什麼?”

唐修笑道:“看堆兒壩,去去去,去那邊樹下逗螞蟻去。”

唐小棠很是不樂意,但是唐修拿了兄弟三人脫下的外衣,便推著小妹往樹木後面走。

唐小棠不情不願地被推到了幾株樹木後面,把一堆衣服往草地上一丟,道:“小妹,好好看著啊,莫讓螞蟻爬進去了,等我們戲水回來,陪你去捉只竹狸作寵物。”

說完,唐修便穿著小衣,興奮地跑向天湖。

三兄弟都是旱鴨子,包括唐治,前世他也沒學過游泳。

可是不會水的人,卻未必不喜水。

尤其此處湖水清澈透明,水草游魚清晰可見,實在太誘人了。

再加上這湖是緩坡深入,接近岸邊三十多步以前,水最深處也只到他們胸口。

所以,昨日無意間發現這處天湖以後,唐修就起了心思。

唐治瞧著這水,也覺十分可人。

三兄弟小心翼翼地下了水,一開始還提心吊膽,不會兒就開心忘形,掬水互潑,玩的不亦樂乎了。

唐小棠坐在草地上,恨恨不已。

不過,看見草叢中有螞蟻爬來,還是舉手從衣物上撣了下去。

想了一想,她便抱起衣物,胡亂地往樹枝上搭,尋思放高一些,便不會被螞蟻鑽進去。

剛搭了兩件袍子,突然有張疊起的紙片飄落了一下。

唐小棠彎腰拾起,隔著紙張,隱見墨跡,顯然寫的有字。

抬頭一看,三哥的袍子正搭在枝上,革帶上正繫著一個香囊,輕輕搖動。

唐小棠只道這紙條就是這香囊裡掉出來的,順手便塞了進去。

然後她又彎腰拾起剩下的幾件衣服,胡亂地搭在樹枝上。

搭好了衣服,唐小棠眼珠一轉,正要悄悄過去,偷看三個哥哥戲水,目光一轉,忽見兩道人影兒,從樹林中轉了出來。

一俟看清其中一人模樣,唐小棠便大喜,雀躍道:“窈娘窈娘,我在這裡!”

唐小棠飛快地跑過去,喜道:“窈娘,你怎也來了鸞州?”

狄窈娘一見唐小棠,也極歡喜,兩女執手,便是一陣嘰嘰喳喳。

尉遲長英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唐小棠。

狄窈娘介紹道:“兩位好姐妹,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冀王府小郡主,芳名小棠。

小棠,這位是鄂國公府的尉遲長英,和我也是極熟的,只是長英姐姐尚武,平素裡不喜歡與小姐妹們一起玩耍。”

唐小棠友好的地道:“長英姑娘你好。”

尉遲長英一笑,道:“我聽窈娘說起過你,論歲數,我比你略大一些,便稱我一聲姐姐吧,不要生分了。”

唐小棠從善如流,道:“長英姐姐。”

狄窈娘看見小棠背後樹上飄蕩的幾件衣物,不禁笑道:“小棠,你怎在此晾曬男人衣服,變成浣衣婆了麼?”

唐小棠恨恨地道:“還不是我那三個無良的哥哥,他們誑我一起上了山來,卻去湖中戲水去了,丟下我給他們看衣裳。”

尉遲長英笑道:“這山上只有我家一處精舍,平素沒有人來的,不用看著,丟不了。”

她挽起唐小棠的手,一邊漫步,一邊道:“你們住在哪兒,若近的話,要不要搬來,與我們同住,咱們三個一起,也不寂寞。”

“好啊好啊,那我可不可以把我二嫂三嫂們也請來,咱們女子一起玩耍,不理他們這些臭男人。”

二人說笑著走向一邊,狄窈娘正要跟上去,目光一轉,忽然一道金光刺眼,舉手遮眼,定睛望去,卻是一隻香囊,正在樹枝上搖擺。

搖擺的角度與陽光折射,那香囊上棲花蝴蝶翅膀上的銀線織就的紋路便刺了她的眼。

“呀!這不是我給唐治示警時送去的香囊麼?”

狄窈娘心中忽然一陣歡喜,他居然,佩在自己身上了。

看看尉遲長英正與唐小棠聊的開心,狄窈娘忙走過去,回眸見二人未曾注意,趕緊將那香囊取了下來。

伸手一捏,裡邊除了下部盛放著蒼朮、山奈、白芷、藿香、辛夷等香料製成的香料包,上半部似乎還有一張紙。

狄窈娘心中便有些嗔怪,這傢伙,既然明白了我的示警,難道不知道把那紙條銷燬?怎麼還揣在裡邊,真是馬虎!

狄窈娘急忙從香囊中取出摺疊的紙片,信手開啟確認一下,一眼看去,頓時呆住。

“浮世三千,不得有三。水中月,鏡中花,夢中你。月可求,花可得,而你求之不得。”

窈孃的芳心卟嗵卟嗵地跳了起來,咬著下唇,痴痴地想:“這傢伙,居然還有下闕。”

月可求,花可得,而你求之不得?

他……他真的很喜歡我嗎?

可……可你都不曾對我表白過,怎知我就求而不得了,膽小鬼!懦夫!

狄窈娘嗔聲罵著,一張臉蛋兒卻是熱的快要煎雞蛋了。

其實,自從唐小棠和關佳瑤你一言我一語,屢次三番在她面前誇獎唐治,又再三暗示唐治如何喜歡她之後,唐治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覺間,便烙在了她的心底。

時不時的,她就會想起唐治。

要不然,那一日也不會突發奇想,想畫一張唐治的畫像了。

自入我目我旁人,一思一量皆是你。

只是少女情懷,羞於聲張給人知道罷了。

現如今,唐治寫下這半闕情詩,既然是藏在她的香囊裡,顯然是打算借還她香囊的機會,向她表白。

狄窈娘如何不喜?

既羞、且喜、又慌……

“窈娘,窈娘……”

遠處,尉遲長英見狄窈娘沒有跟上來,回頭喚道。

狄窈娘心裡一慌,趕緊把那香囊往地上一丟,便應聲道:“來了來了。”

說著,她便攥緊了那紙條,提著小裙子追了上去。

……

任誰看了嶽小洛嶽御史此刻的模樣,都不相信,他是堂堂的御史臺察院的一位御史。

這位仁兄,穿著件粗布的兩截衣,兩甕酒用一根布帶子拴繫著甕口,掛在他的脖子上,耷拉在胸前。

因為怕兩甕相撞,所以他一手抱著一個。

上山太急,滿臉大汗,他都顧不上去擦,汗水都快和了泥,一道兒一道兒的。

“什麼,汝陽王去了山頂的平湖?”

三思瞅瞅俏眼,道:“是呀,嶽察院暫且歇歇吧,奴婢給你取杯茶來,等傍晚,大王就該回來了?”

“傍晚才回來?”

嶽小洛哪裡等得。

從洛邑到這裡,狄閣老和孫女的馬車走了兩天。

嶽御史是一匹快馬,雖然更快些,可是今兒才過了晌午就到了,那也是星火兼程呀。

不從唐治嘴裡落下一句準話兒,他這心就踏實不下來啊。

“多謝姑娘,不必了,我這就上山!”

嶽小洛跟偷地雷的似的,懷抱著兩甕酒,轉身就往山道上走。

三葉好心地勸道:“喂,你那酒要不要放下?”

嶽小洛擺擺手,放下?

開玩笑!我要的就是這禮輕情意重的效果好吧?

放下,那就沒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