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治新詢問:“明白什麼?”

“那個周大人有問題。”陳閔直截了當地說道。

“周大人?怎麼可能?那可是聖上身邊的宦官!”楚治新臉色一變,趕緊望著四周圍,確定涼亭周圍並沒有什麼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楚大人。”

兩人沉默,楚治新給陳閔上了一杯茶,兩人對坐。

兩人都望著邊上的風景,許久之後,楚治新才問道:“陳閔,你覺得這一次我們兩個到了這裡,有幾成活命的可能?”

陳閔眯著眼睛:“大人對這一次的覲見不樂觀?”

“廢話,我們兩個得罪的可是整個順國南部的大戶人家,他們身後站著的,都是文武百官,可以這樣說,上殿覲見,我們要面對的就是所有的大臣,你覺得憑我們一個知府,一個教書先生,能抵擋得住?”

陳閔笑著搖頭:“擋不住。”

“而聖上也不願意得罪那麼多大臣,所以對我們的賞罰,會偏向於百官。”楚治新嘆了一口氣:“所以啊,我在想,這一次我們九死一生啊。”

陳閔點點頭:“確實有這麼個可能,所以楚大人沒有將筱筱帶過來。”

“嗯,若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萬嘗會帶楚筱離開,至少能讓她活命。”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筱筱不管到哪裡,都會被找到吧?”陳閔眉頭一皺。

楚治新笑了笑,指了指他。

陳閔眼睛突然瞪大,然後張了張嘴巴。

楚治新露出歉意的笑容:“沒錯,就是讓萬嘗帶她去水圍村,我思慮良久,絞盡腦汁,只想到了能給楚筱一絲生機的地方,那就是你的水圍村。”

陳閔苦澀一笑,只覺得楚治新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他都不相信水圍村能夠保護任何人,楚治新怎麼會這樣想呢?

你看,尹淑嫻都被自己帶在身邊了。

楚治新認真說道:“不管你怎麼看待水圍村,可我親眼見過你們村子裡的村民,也見過你的能耐。”

陳閔無奈說道:“可我現在不在水圍村啊。”

“不怕,我相信你可以回去的,實在不行的話…我自有主意。”楚治新沒有多說。

兩人對坐喝茶,拋開了這些沉重的話題之後,倒是多了許多輕快的聊天,談天說地,討論時政。

每每陳閔的言論都能讓楚治新瞪圓眼睛,滿臉震撼。

有太多的不解,又有太多的豁然開朗。

夜深,楚治新滿臉感慨:“陳閔,你不在豐都為官實在是可惜了,我相信,若有你在,我順國必然能大興數百年!”

陳閔拱手:“楚大人過譽了,我只不過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

“行了,你小子就生怕有麻煩,去睡覺吧,估摸著明日要上殿覲見了。”楚治新站起來,雙手負背往外面走去。

陳閔望著楚治新的背影,只能聳肩,在霍正初的帶領下,來到了西廂房。

翌日,大清早的,一個年輕的宦官出現在宅院門口,大聲呼喊:“聖上口諭,請池州知府楚大人與庶民陳閔上殿覲見!”

聲音讓看門的老叟都驚醒了,趕緊開啟大門,迎著宦官往裡面走。

楚治新已經穿戴好了自己的官服,走上前,見陳閔還沒有起來,眉頭一皺,轉頭望著西廂房的方向。

陳閔打著哈欠,尹淑嫻已經起床給他打了溫水,還有自制的牙膏和牙刷。

洗漱完畢,外面院子已經傳來了好幾遍宦官的聲音,尹淑嫻非常著急,可見陳閔慢悠悠的,也只能站在一邊等著。

陳閔對她露出笑容,張開手給了一個擁抱:“媳婦,我去見聖上了,要是以後有機會,我也讓你見一見。”

尹淑嫻推著陳閔:“夫君,快一些去吧,耽擱了時間,那些大人會不喜的。”

陳閔笑著往外面走去。

來到楚治新的身邊,他打了個哈欠,拱手笑道:“大人久等了,實在是昨夜想著能見聖上,喜不勝收,睡不著。”

宦官臉色並不好,可聽到這樣的解釋,他也無法發難,只是哼了一聲:“人齊了,那就走吧。”

陳閔頷首,跟著宦官往外面走。

陳閔與楚治新同坐一輛馬車,一路到了宣武門,這個時候距離金鑾殿還有五百步的距離,陳閔抬頭望過去,一座宏偉的宮殿出現在視線之中。

道路上雕刻著龍鳳,一路往前,灰白色的石板極為平整乾淨,兩邊是空曠的廣場,有一座旗臺坐落於道路中間,距離金鑾殿不過百步。

旗臺上,金色的長杆上,披掛著一條黑龍,這是順國的旗幟。

“兩位在這裡等著吧,聖上宣,會有人帶你們進去的。”宦官說完,轉身離開了。

楚治新望著前方的道路,用手指了指一個位置,就在宣武門到金鑾殿的中間。

“陳閔,在去池州之前,我就在那個位置,早朝的時候,我就站在那個地方等待著金鑾殿開門。”

“七年過去了,我現在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腳下,又摸了摸頭上有些發白的髮絲:“可來到這裡,我用了七年的時間,遠離殿堂。”

陳閔並不能懂楚治新的心情,可以說從朝臣變成地方大臣,其中必然是有非常多的利弊權衡。

若楚治新背後沒有人,也不會有這種調任,畢竟池州知府,雖說是調派到下方,可卻擁有了實權。

這種位置,許多沒有說話權的朝臣,極為熱衷。

楚治新嘆息:“本來我以為我老師會將我安排到司禮監或者大理寺的,就算是監天司,也好啊。”

“楚大人不喜歡做知府?”陳閔疑惑地詢問。

“嗯,太多事情要做了,現實衝撞了我的為官之道,我更適合中庸,不爭。”楚治新將對自己的理解說出來。

陳閔明白對方的意思,若不去做知府,那就可以不看到那麼多悲慘的百姓,離譜的天災人禍,噁心的官商勾結,昧著良心吃人的商賈、豪紳、大戶。

見不到這些,他也就不會那麼多憂慮和悲傷。

“陳閔,我的路已經走到頭了,再如何都不會改變什麼,可你不同,你還有時間往前走。”楚治新指了指前方到金鑾殿的道路。

他認真地望著陳閔:“我知道你並不願意攬下那麼多麻煩,可有時候吧可不是你不想就能不去做的。”

陳閔指了指身後:“楚大人,我還是覺得我走那一條路會更好一些。”

楚治新只能無奈嘆了一口氣。

遠處,一個宦官匆匆跑來,見到兩人,抬頭大聲說道:“宣!楚治新與陳閔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