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惡名

林間土道上,兩騎快馬拼命在跑,頭前一人正是換了頭盔的汝州兵馬都監馬萬里,身後跟著那善出主意的心腹之人。

“叵耐胡有為那廝,竟敢胡亂編排,待我回去,定斬了他的狗頭.”

馬萬里咬牙切齒的抽了馬匹一鞭,隨即他那馬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跑去,身後的心腹連連叫道:“都監,等等小人.”

卻是他的馬不如馬萬里的好,已是被拉開一段不小的距離。

馬萬里權當未聽到,只一個勁兒的催促馬匹急性,猛然間看到前方隱約有兩騎跑來,不由急忙一勒馬韁:“可是陳贇那廝圍堵來了?”

身後心腹見他停下連忙跟上,聽他所言不由苦笑道:“都監勿憂,恁看清些,那是之前派出的兩位兄弟.”

馬萬里長舒一口氣,待那兩人臨近,未等人開口,先自一頓馬鞭抽了上去:“兩個不開眼的撮鳥,竟敢裝神弄鬼嚇你老子,敢是皮癢了?”

那兩人被打的暗暗叫苦,又不敢攔著,只能任他發洩一番,待馬萬里抽了幾鞭喘氣的檔,連忙開口:“都監恕罪,是卑下的不是,我倆已從後方探知一切正常,陳贇並未前來.”

馬萬里聽的心火又起,抬手掄動鞭子狠抽二人:“此等廢話何須你等訴說,叵耐陳贇那廝在何處我還能不知?”

兩人滿頭霧水,被打的哀叫連連,只得口說“都監恕罪”,卻去偷眼看另外那人,那人也算義氣,只做了個閉嘴的樣子,二人心領神會忍痛不叫。

馬萬里抽了幾鞭停了下來,氣喘吁吁道:“算你二人走運,本都監沒空和伱等計較,且先跟我回營.”

說完打馬就走,身後那心腹看著他二人委屈的樣子,低聲道:“甚麼也別說,甚麼也別問,趕緊跟上.”

那倆只好自認倒黴,三人打馬跟在後面朝著出路而去。

……

戰馬踏過旗幟,陳贇怒睜雙眼緊緊盯著前方騎馬之人,但有官兵近旁,起手就是一戟將人殺死當場,隨即馬不停蹄的繼續追趕下去。

“莫追了!”

那人回頭窺見了心中大恐,也是慌不擇路,一頭扎進旁邊密林,戰馬嘶鳴聲中,接連躲過數顆竄天古樹。

“叵耐無膽匪類,站住!”

陳贇打馬直追,馬蹄踏起半腐的枯葉,一陣黴味兒伴著泥土的氣息飄於空中,身後有那騎術不精的陳家村青壯不小心撞上樹枝,隨後跌倒在地,幾片枯葉正正蓋在臉上,隨即被嫌棄的扒開。

“莫追了,俺不是……啊!”

那人神情驚恐,不停回頭觀看,一不留神前方一顆大樹橫生枝節沒有看到,當即撞在腦袋上,被撞倒馬下。

“啊啊啊啊——”

可憐這人一隻腳尚未脫離馬鐙,被馬拖拽一路,那馬見前方有塊巨大地青石,不由一跳躍了過去,這廝也是倒黴,那頭盔早在跌倒之際就脫落不見,馬躍半空帶著他一起,嘭地一聲,後腦正正和石頭來個親密接觸,登時給石頭塗抹一灘暗紅之色。

再落地時,人已是沒了聲息,那馬也怪,又往前跑了段距離,慢慢停下,搖頭晃腦地在樹林裡立著。

得得得——

陳贇駕著馬跑到近前,將戰馬勒停,看著尚有腳掛在馬鐙上地屍首有些無語,堂堂一州都監如此死法也是悽慘。

“贇哥兒,無事吧?”

“贇哥兒.”

幾匹戰馬跑來,陳家村的人口中問著陳贇情況,眼睛卻盯著地上不移開,神情之間甚是開懷。

“我無事.”

陳贇低低的說了句,隨即將青龍戟掛定,甩蹬下馬,先將那人的腳從馬鐙上解下,隨即上前將人扶正,看了兩眼,猛地站起身:“這人不是馬萬里.”

“贇哥兒您說甚?”

身旁幾人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紛紛出言聞訊。

“這人不是馬萬里.”

陳贇說完上馬綽戟:“怪不得這廝要我不要追,原來是個替死鬼.”

一眾陳家村人面面相覷:“如今怎處?”

陳贇惡狠狠的吐出一字:“找!”

旋即打馬直奔林外而走。

“贇哥兒等等.”

陳家村眾人連忙招呼一聲跟上,有那手快的當即拉住那空馬的轡頭,隨即拉上韁繩帶著戰馬一起追了出去。

……

天光正好,青空白雲之下,兇蠻的人類廝殺正是激烈,無數官兵吶喊著湧向掉落坐騎的幾個人。

“往後躲到戰馬後面,讓馬做我等的防禦線.”

奚勝狼狽的起身,一把抽出刀,拖著一傷重吐血的嘍囉,同幾名灰頭土臉的同伴後退,幾個人背靠背圍成一圈站定。

他等的馬被絆倒,有不走運摔折了腿的,正一起一伏想要站起,卻因斷腿無力只得重新躺倒地上,碩大的馬眼望著天空似是充滿悲涼。

“殺!呃……”

有軍士殺到,舉刀狂吼給自己打著氣,就見對面一名嘍囉從腰間摸出一把斧子,猛地扔了過來。

那斧頭一路旋轉,一下正正剁在他的腦門兒上,哼唧了一聲隨即倒地身亡。

“護住下馬的弟兄!”

鄧飛高喊一聲,一雙紅眼圓睜,面容焦急扭曲,手中長槍吞吐不定,當先回馬朝後奔去,一路馳來戳死數名軍士。

後面潘忠、阮小七怕他出事連忙跟上,手中長槍與朴刀不停掃刺,帶起血花無數,後方僥倖逃過一劫的嘍囉跟著轉向殺回,齊齊掏出腰間的飛斧扔了出去,頓時激起數聲慘叫。

隨即,一眾輕騎殺入人群,濺起部分血花。

馬靈孤身一人拎著方天畫戟殺入林中,身形跑動間靈活多變,偏他速度快愈飛馬,林中一眾軍士還沒反應的及就被刺中身亡,頓時氣焰為之一消。

轉眼一看有一將官癱坐在地,馬靈一挺手中戟,猛地衝去。

那落後指揮的將官還自腿軟著,就見一人風一般的跑進林中,一杆方天畫戟奢遮的很,殺死殺傷軍士無數,正想找地方躲避,就見面前一道寒光直奔胸口。

噗——

畫戟攮入咽喉,將官口中湧出鮮血,想抬起胳膊抓住什麼,卻發覺全身力氣抽水一般的消散,隨即腦袋一耷,陷入了黑暗。

前方處,左右兩邊伏擊的隊伍漸漸交匯,每個宋軍的面上都帶著驚慌的神情。

“擋住他!”

“快後退,別推我!”

“跑啊!”

噪雜相悖的聲音響起,面對著縻貹的長柄大斧一眾廂兵無法抵擋一合,就是有那機靈想在背後砍他馬腿之人,也被縻貹搶先一步回手一斧截做兩段,頓時殺的一眾兵丁心驚膽顫,恨不得多生兩隻腿逃離這裡。

“做什麼,後面那人厲害,快跑!”

有將官見著對面有相熟的同袍跑來,一把將人拉住,想要拖著朝前脫離後面那頭黑熊般的壯漢。

“拽你個鳥,這邊這個更奢遮.”

那人驚慌失措的回首顧盼著,恨不得一把將拽住他的人推開。

將官抬頭看去,就見一匹赤紅的戰馬瘋狂的奔來,馬上一壯漢正帶著猙獰笑容手中方天畫戟輪轉如風,每一次揮動必然帶起片片血肉,殘肢似是劈砍崩裂的木柴般四散而飛。

將官沉默一下,連忙跑到路邊死屍處將人拉過來蓋到身上,伸手摸了兩把血到臉上,隨即閉眼不動。

“入孃的,真有你的.”

同袍見了兩眼一亮,頓時有樣學樣找了個死屍旁邊躺倒,隨即將血塗好閉眼裝死。

“別擋道——”

衝撞過來的赤紅戰馬,在方天畫戟掃開前面的長槍後,徑直撞入人群,人體飛舞中,方天畫戟左右橫砸,清晰的骨裂聲響中,數名士兵橫飛出去,痛苦的面容,暗紅的血液混著不明物體噗地一下吐出,整個胸膛不規則的凹陷著。

“滾!”

縻貹吐氣開聲,開山大斧甩起一道弧線,鋒刃過處,非死即傷,頃刻間駕著馬匹衝過人群。

呂布拿眼一瞥,衝著縻貹示意一下,那黑漢子當即心領神會,二人一個交錯,一前一後猶如兩把尖刀一般再次劃破人群,讓以為能喘口氣的一眾廂兵心中叫苦,愈發想要逃離戰場。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夠撤離,那跑的稍慢的不是被一戟挑飛就是死在大斧之下,一時間宋軍一片哀鳴。

“哥哥.”

潘忠的聲音傳來,呂布抬頭一看,卻是又殺透戰陣,看著他等一群人渾身血跡的在那微微喘息。

呂布掃視一圈:“可有受傷?”

潘忠嘆口氣道:“有兩個兄弟不行了,還有幾個被絆馬索拉下馬的兄弟傷的不輕,其餘人倒是還好。

哦,對了,陳老丈也無事,就吃吃了些驚嚇.”

“在此照顧好弟兄們,某先將他等殺散.”

呂布點了下頭,見此處已無官兵勒轉赤兔,提起畫戟重新衝往後方,尚活著的軍士見了,猶如被捕食者驅趕的獸群,紛紛做鳥獸散,有那跑的慢的被身後馬匹追上,隨手一下就丟了性命。

蹄聲響動,一騎衝著呂布奔了過來。

“呂兄,前方也已經殺散了,這一場吃我老縻殺的痛快.”

縻貹一張黑臉掛著點點血跡,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拎在手中的開山大斧已是暗紅一片,蜿蜒的血跡順著刃口滴落到地上。

“辛苦縻貹兄弟.”

呂布看著這個黑大漢點了點頭,這位兄弟倒是個衝陣的好料子。

當下觀看了下四周道:“走,先回……嗯?”

“呂兄何事?”縻貹見呂布話未說完望向前方,不由有些奇怪。

“似是有馬蹄的聲音.”

呂布眯了眯眼睛,輕踢赤兔,這畜生立時躥了出去。

“呂兄等我.”

縻貹慌忙勒轉馬匹,追著呂布而去,只是他這馬比不得赤兔神俊,頃刻間就被甩開一段距離。

……

“你這認識道嗎?”

“莫吵,如何不識的?”

“我怎生感覺是在往回跑.”

樹林裡,兩個滿臉血跡的低階將官正在奔跑著,正是適才戰場裝死的兩人,二人卻是趁人不注意從道路翻滾進了樹林。

左邊一人瞪了同伴一眼:“那你來帶路?”

“算了算了,我對這不熟.”

同伴說了句,兩人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站住,側耳聽了一陣面面相覷。

“有馬?”“馬蹄聲?”

左邊的人一拽同伴:“先躲起來.”

兩人連忙矮身躲到一旁的林木下方灌木叢後,就聽耳邊馬蹄聲越來越近,偷眼窺覷,那左邊之人突然面露喜色,手扶著膝蓋就要站起身:“是都監大人.”

“那你還是走錯了.”

同伴悠悠然說了一句,忽地臉色一變,一把將人拉倒:“噤聲,那甚麼呂布來了.”

那人頓時色變,捂著嘴蹲在那裡不敢再動,轉頭看向另一邊,果然,火紅色的馬匹映入眼簾。

……

“怎地埋伏恁地遠,這半天都未趕到.”

馬萬里罵罵咧咧的話順著風傳到身後三人的耳朵裡,那兩個被打的自是不會多話,另一個則是眼珠子一轉,悄悄降低馬速落到那兩人身後半個馬頭的位置。

“說話,怎地啞了不成?”

馬萬里轉過頭瞪了前面的兩人一眼。

那兩個無奈,只得大聲道:“都監大人勿急,那攔截之地就在前方不遠處.”

“兩個潑才不早說.”

馬萬里罵了一句,隨即抽鞭催馬前行。

後邊兩人無端又被罵一句,不由相視苦笑,搖搖頭嘆了口氣,只是跟在後方急速而行。

最後面那心腹一直看著前方,冷不然看到一抹火紅映入眼簾,不由高聲道:“都監大人,前方有人.”

馬萬里正自走神,嘴裡在嘟囔個不停,聞聽後方叫喊,趕忙抬起頭觀看,就見一赤紅馬匹飛奔而來,馬上大漢手持紅杆方天畫戟,卻穿著軍中皮甲。

“哪裡不開眼的蠢貨,給我讓開,不然稍後砍了你個撮鳥!”馬萬里心氣兒不順,看誰都不是個人物,立時馬鞭一指破口大罵。

對面呂布還未開口就是一通臭罵入耳,當下獰笑一聲,畫戟一舉,赤兔四肢發力,那速度陡然又提升一截。

一兩息間馬萬里那嘴臉已是清晰可見,隨即手起一戟,噗地一聲將人挑在畫戟上舉著跑了兩步,抽戟回來只一下,登時將人在空中碩為兩截。

“都監!”“大人!”

後方三人駭然地看著馬萬里在空中分為兩段,不由自主一勒韁繩,戰馬努力停頓間,赤兔卻是不停腳地跑過,那紅杆的大戟趁著馬匹交錯,猛地抽出,頭顱爆裂聲中,一人腦袋被戟杆抽裂,一人被戟鋒砍過,鮮血飛濺中,一顆圓球沖天而起。

還未等那心腹驚恐大叫,紅色畫杆轉了個圈,從肋骨一戟刺入身體,隨即挑飛半空。

天空下,樹林裡,兩個躲藏的小人物死死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隨即看著那恐怖的身影,帶著三匹馬迴轉,而馬萬里那匹良駒,則在前方被一黑大漢截住,隨後那兩個騎馬的漢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兩人一齊朝來路而去。

待到道路上在無半點聲音,兩個死裡逃生的傢伙方才放下手大口喘著氣。

“都……都監被這人殺了.”

“莫要大聲,快先離開此處,將這事報給知州.”

“知州如何見得到?”

“你忘了,我姐夫是在州衙做吏的.”

“你去哪?還敢靠近大道?”

“呃……你說的是,快,我知道樹林有條近路.”

“……信你最後一次.”

當下二個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向樹林跑去。

額。

最近老婆快生了,更新不及時還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