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甲板上有個壯觀的15米橫向游泳池,底部升起後可形成一個直升機降落平臺。

游泳池的設計易於操作,能在9分鐘內從甲板將其清空。

而相鄰的躺椅和酒吧區,可確保客人游泳後有足夠的放鬆空間。

另一端還搭建了可隨時拆卸的圓形舞臺,專門邀請國內較為有名的幾位歌手過來助興。

這種帶有娛樂性質的社交活動,雖說也是為了促進彼此間的合作關係,但依舊是老一輩人少,年輕人多。

池清野挽著傅胤商的手徐徐現身。

兩人往那一站,任誰看了都覺得相得益彰,珠聯璧合。

這個圈子並不缺俊男美女,缺的是門當戶對又合適的那個人。

鑑於傅胤商身邊近期沒再出現別的異性,而池清野也出身於典型的old money。她的堂妹跟傅家又是外親關係,可謂是親上加親。大家便很自然而然的認為,他遇見了志同道合的真愛,打算收心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不到最後一刻仍存在各種變數。

池清野面對眼前一個個陌生的面孔,興致平平地跟著身邊人頷首打招呼。

活像小時候過年陪父母走親戚。

內向陌生,但禮貌教養必須有。

一陣冷颼颼的風拂面而過,她眯著眼縮了縮脖子。

儘管出門前堅信“老孃的美麗可以禦寒”,可打臉也就在一瞬間。

餘光察覺到的傅胤商,不動聲色地挽著她往酒吧區挪動。

碰巧傅星眠和蘭鏡珩也在那。

兩人正討論著對雞尾酒的見解。

傅星眠一回頭見到自己的哥哥,立馬呼道:“哥!”

她身穿鎏光羽毛拖地禮裙,純白歐根紗製成一片片紛飛輕羽,在手工熨燙的波紋褶皺襯托下,顯得十分靈動。

肩上披著一件偏暖調的鉛筆灰色男西裝外套,外深內淺的搭配很是扎眼。

而旁邊的蘭鏡珩,則是白襯衫跟戧駁領西裝馬甲的組合,整體上身既剋制又沉穩,散發溫文爾雅的男性魅力。

池清野與他遙遙對上眼神,彼此都沒開口說話,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因為要顧及彼此身邊的那位。

傅胤商端詳完自己妹妹過於單薄的打扮,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今晚氣溫10℃。”

“我有貼暖寶寶。”傅星眠不服地俏皮反駁。

其實還有喜歡的人的外套。

只要能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冷點也可以稍稍忍耐一下。

傅胤商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池清野,發現她的視線直盯著素來寡言少語的蘭鏡珩。

那眼神犀利淡漠。

搞不懂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恩怨。

明明都認識,可每次見面都不怎麼搭理對方,真是奇怪得很。

這時又有幾人舉著酒杯迎過來,毫不掩飾赤裸裸的攀交心思,熱情開腔暢聊。

傅星眠嫌吵,覺得打擾到來之不易的相處機會了,便湊到蘭鏡珩耳邊,提議想換個位置。

他點頭同意。

卻在與池清野擦肩而過之際,不著痕跡地往她垂在大腿外側的手裡,偷摸塞進一顆小紙團。

她面不更色地捏緊掌心,就像在精神病院時一樣,如無其事地繼續與大家泰然處之。

科室開會偶爾會有巧克力和小餅乾之類的茶歇,因為並不會準備特別多,所以蘭鏡珩當下有覺得好吃的,都會用乾淨的紙巾包起幾塊,待會議結束就帶回病區給池清野也嚐嚐。

有時因為實習醫生和護士也在,他不方便單獨留下來“交接”,就這樣偷偷塞給她。

不是買不起,而是自己在享受的同時,心裡會有所惦記。

便會想著馬上分享出去,讓對方也能體驗到這份美好。

可這回捏起來感覺是硬的,不像是能吃的東西,池清野驟生濃烈的好奇。

她藉口去洗手間。

一進到隔間裡,就合上馬桶蓋坐下,小心翼翼地揭開被揉成一團的便籤紙。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通天大果園英文字型,不帶任何署名地優雅寫著:【Happy New Year .】

以及……一條目測有十克拉的梨形豔彩橙鑽項鍊。

做工精細,造型簡潔大方,沒有太多花裡胡哨的設計,完全符合自己的審美。

池清野隱隱記得,橙鑽因稀有而價值不菲,基本都是千萬起步的。

大手筆啊!

可為什麼突然送自己那麼貴重的禮物?

“新年……鑽石……”她費解地喃喃自語。

怎麼感覺有點似曾相識?

雜糅成一團的記憶片段,在腦海裡寸寸展開撫平,最終將她拉回到五年前春節的夜裡——

因吃了新換的安眠藥物後,像醉酒一樣大腦興奮。

可樂著樂著,就開始對著床邊的蘭鏡珩,絮叨自己的委屈。

提到往年都會收到很多禮物,是一天都拆不完的程度,現在卻連根毛都沒有。

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流放的倒黴鬼,哪天真死了都無人有空來收屍。

作為聽眾的蘭鏡珩,順口問了句:“你想要什麼禮物?”

她躺在床上抱著被子,哽咽地抹了把眼淚,“說了你也未必帶得進來。”

“那就等你出去後再送。”蘭鏡珩說。

“我喜歡鑽石。”她吸了吸鼻子,“而且等我哪天貧困潦倒,就可以直接賣了換錢。我吃不了半點苦,只能吃肉……”

“什麼顏色的?”蘭鏡珩饒有興趣地問。

“橙色吧。”她仔細想了想,“橙色比較罕見,我不喜歡太大眾的東西。”

“好。”蘭鏡珩答應道:“等你出去,我就送你。”

她眼含淚水,直勾勾地望著他,“你要說話算話,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好騙。”

“你好騙嗎?”蘭鏡珩笑。

“你真的要騙我嗎?為什麼?我看起來就那麼好欺負嗎?”

她說著說著,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之後蘭鏡珩就只顧著哄她,沒有再繼續有關鑽石的話題。

這事過去太久,連池清野自己都快記不得了。

因為是藥物作用下所產生的對話,基本就是在發洩情緒胡說八道,完全可忽略不計。

但他還是兌現了承諾。

很明顯,這是一份雖遲但到的新年禮物。

池清野思索須臾,將其重新包回紙裡,再塞進裹胸。

心裡有感動與欣慰,同時也夾雜著幾分不安。

擔心這是斬斷羈絆前,留給彼此的最後念想。

她懷揣著凝重的心事,慢悠悠地回到甲板派對上。

大家好似在玩什麼遊戲。

這一秒還嘻嘻哈哈,下一秒就突然安靜了下來。

都像心懷鬼胎似地左右看。

只見聚光燈驀地停在她身上,所有人開始起鬨道:“上臺!唱一首!上臺!唱一首……”

身後有聲音解釋,這相當於大冒險遊戲。

由司儀操縱束燈,每三十秒摁停,被照到的人要上臺唱首自己最拿手的歌。

參與者可在甲板上隨意走動,不想玩的就進到酒吧區裡。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池清野,對此並不知情,純屬誤入。

但也要怪傅胤商。

他從未提過派對上有這環節,導致她猝不及防的被奇襲了。

然而,那所謂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在酒吧區裡,眯著眼旁觀她的騎虎難下。

這一出是在上郵輪前就安排好的。

無論如何都會抽到她。

不配合就是不給面子,在掃大家的興。

儘管別人的面子,在池清野那裡並不值錢。

但既然決定參與合作,就需要適當的配合及付出。

愚弄自己那麼多回,就讓她當眾唱首歌而已,也不算太過分吧?

池清野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

被那麼多人圍著,多少有些茫然無措。

不過她很快就做好心理上的調整,大大方方地提裙上臺,在平板上輸入將要演唱的曲目——Seraphine/Jasmine Clarke/Absofacto版的《POP/STARS》。

跟司儀和工作人員稍作溝通後,她來到舞臺中央。

雙手緊握立麥杆,邊深呼吸邊簡單的介紹自己跟歌曲名,然後對工作人員比了“OK”的手勢以作示意。

音樂聲響起,她也隨之開口:【—— I'm a goddess with the blade,You're about to hear my name,Ringing in your head loud loud loud loud,I could take it to the top,I know you don't wanna stop,When I drop it like a bad gal gal gal……】

她的歌聲空靈婉轉,彷彿從天籟傳出,餘音繞樑,令人沉醉。

臺下看客開始交頭接耳地稱讚她。

富有,大氣,人美,會唱歌。

一目瞭然的優點,全都呈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根本就是老天爺追著餵飯吃的寵兒。

唯獨蘭鏡珩凝著臉,目不轉睛地關注她的每一個舉動。

之前還在醫院的時候,有為她進行過類似的鍛鍊。

因為被關在彈丸之地太久,很容易對外界的大量關注產生恐懼,從而引發怯場反應。

雖說評估結果是合格的。

但也只是及格而已。

並且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剛曉得有此環節。

傅胤商是這次聚會的發起人,作為他的女伴卻對此一無所知。

分明是蓄意作弄。

中午兩人的親暱互動,已讓蘭鏡珩不爽了。

現在又來雷區蹦噠。

是讓他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海上,還是……進泳池清醒一下?

不瞭解池清野具體計劃是怎樣的。

冒然插手,大機率會毀了她正在布的局。

孰輕孰重。

那就只能選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