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沒有明元渡一家人了。
只有成姑姑和翠微守在外面。
看到她出來，兩人立刻跟她問好：“郡主。”
兩人的臉色也不好看，眼睛紅紅的，顯然也哭過一場了。
明錦與她們點了點頭。
她剛剛在裡面，情緒波動太過厲害，這會大腦昏沉沉的，身體也有些累。
看到她們，她也沒有別的話，只交待道：“以後祖母拜託你們了。”
兩人一聽這話，當即又忍不住滾下了眼淚。
成姑姑抹著眼淚，哽咽著跟明錦說道：“您放心，老奴一定會照顧好長公主。”
明錦點頭。
“有什麼事就來與我說。”
她知道祖母是希望她以後的日子，再也不要被這些瑣事煩擾，可她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管？
只要祖母還活著，她跟這個家，就不可能真的徹底脫離。
何況這個家裡，除了明元渡一家人，還有別人……
她也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管。
她走過去，放輕聲音和兩人說道：“有些事，祖母不想讓我知道，但我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管。”
“我也不希望祖母事事都自已扛著。”
二人自然明白明錦的意思，對視一眼之後，便跟明錦點了點頭：“您放心，若真有什麼，老奴（奴婢）一定與您說。”
明錦聽到這，方才安心。
她往外走。
翠微見她腳步虛浮，不放心地說道：“奴婢扶您過去。”
明錦也沒拒絕，說了句“多謝”就由著翠微扶她過去了。
路上明錦還記著之前交待春雨的話，不知道她們有沒有通氣，明錦問了句：“春雨和你說了沒？”
翠微知道她在說什麼，點了點頭。
“春雨已經跟奴婢說過了，您院子的人，除了有兩個家生子，馬上要出嫁的，其餘都準備跟您一起走。”
明錦聽完，也沒什麼反應，只說：“那兩個，你幫著安排下差事。”
翠微自然不會說什麼：“您放心，奴婢省得。”
之後一路無話。
等回到明錦自已的屋子。
春雨她們也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看到她回來，春雨和華歲立刻迎了過來。
“主子……”
看到明錦紅腫的眼睛，兩個丫鬟，又忍不住想哭了。
翠微沒有多留，跟明錦告辭後，就把屋子留給了她們主僕說話。
明錦等翠微走後，走到桌邊坐下。
接過華歲遞來的一杯茶，淺淺喝了幾口，她看著這一地箱籠，沉默片刻，問：“都收拾好了？”
春雨回話：“都收拾好了。”
她又把丫鬟的安排，也跟明錦說了。
和剛才翠微說得一樣。
明錦點點頭：“那兩個要成親的，你多給二十兩銀子，就算我提前給她們慶祝了。”
她說著，仍握著茶碗，沒有放下。
目光在屋中一點點巡視過去，明錦的眼中亦有不捨。
幾個丫鬟這時也沒有說話，只安安靜靜地守在一旁。
不知道過去多久。
明錦終於收回視線，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走吧。”
她說完，便站了起來。
外面已侯了不少人，這其中，大多都是要跟著明錦離開的，看到她出來，倒也沒說什麼，只看著明錦喊了一聲“郡主”。
便自發地進去搬東西。
跪著的是那兩個要成親的。
她們淚眼汪汪看著明錦，面上有不捨。
明錦與她們說了恭喜，又與她們說：“你們的事，我已經和翠微說了，以後她會給你們安排的。”
兩個丫鬟一聽這話，眼睛不由更紅了。
明錦繼續往前走。
走到主屋的時候，只有成姑姑和翠微在外面，看著她，滾下眼淚。
明錦往裡面看，看不到祖母的身影。
知道祖母是怕她看到不捨得離開，所以故意不出來，明錦的眼睛忍不住又紅了。
其實告別的話，都已經說了。
再見，也不過是徒增彼此的難過罷了。
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明錦還是很難受，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當場跪了下來。
朝著那緊閉的窗子，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明錦這才起身離開。
這一路上，她碰到不少人，看到她過來，都紅著眼睛不捨地喊她郡主。
這麼多人。
明錦其實沒幾個認識的。
但此刻看著她們這樣的神情，也很難不動容。
一一點頭離開，她跟英哥說阿寶的事：“阿寶，晚上我會讓人把他送過來，別擔心。”
英哥輕輕嗯聲，她沒擔心。
“七妹！”
忽然有人氣喘吁吁跑來。
明錦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循聲看去，果然是明笙。
明錦停下步子。
讓英哥她們拿著東西先過去。
等明笙氣喘吁吁，紅著眼睛跑過來的時候，明錦好脾氣地笑道：“怎麼過來了？”
明笙看到她就忍不住哭了。
“你真的要走嗎？”她哭著問明錦。
明錦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明笙張口想說話，她想勸她不要走，她好不容易才跟七妹熟悉起來，好不容易才有個知冷知熱，可以什麼都聊的妹妹……
她不想這樣就分開。
可她沒辦法這麼自私。
“陪我走一會吧。”明錦主動說。
明笙哭著點頭應好。
兩人往前走，路上明錦看著明笙那張傷心欲絕的臉，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我又不是去哪裡，左右也不過隔了幾條街，你想來看我，隨時過去。”
“平時有什麼想要去玩的，也能給我寫帖子，我和你一起去。”
明錦這樣說，明笙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明錦想到什麼，繼續說道：“說起來，你還沒去過我的郡主府，等下回，你帶著九弟一起來，想住在那邊也沒事，我那房間多，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明笙扭頭問：“真的嗎？”
明錦點頭：“我騙你做什麼？”
明笙便又高興了起來。
“好，等你收拾好了，我就帶著九弟去找你。”
明錦笑著應好。
兩人邊走邊說話。
“你的親事，我已經拜託給二嬸了，她會替你看著的，他們要是給你擇親，你也別什麼人都可以。這是你自已的親事，以後要與他生活的，也是你，不是別人，不能別人說好，你就覺得可以，需得你自已喜歡才好。”明錦不放心，交待明笙。
明笙點頭。
她這陣子耳濡目染，已經改變了許多，這會便說：“我知道的。”
“還有祖母……”
說到祖母，明錦的臉色又變得消沉了許多。
“她年紀大了，喜歡熱鬧，你平時和九弟有時間，就多去看看她。”
明笙又點了頭：“你放心，我會的。”
……
兩人往前走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隔壁的小道上也站著一對主僕。
——那是明容主僕。
她臉上汗津津的，顯然也是一路跑著過來的，只是沒跟明笙一樣，衝出去找明錦。
她看著明錦離開的神情，很複雜。
今早阿爹突然被喊去，她著人去打聽，知曉明景讓一早去了祖母那邊，然後祖母忽然喊了很多人過去，她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但那個時候，她也沒多想。
雖然心中惶惶，但見明瑤那邊沒動靜，也就暫時安了心。
直到阿爹回來。
從阿爹和姨娘的對話中，她知道了松翠齋那邊發生的事。
她沒想到明瑤真能這麼狠心，竟讓八弟替她背鍋。
更沒想到明錦竟然會說走就走。
當時她聽著阿爹說道大伯、大伯母、明瑤他們的壞話，她的腦子也跟著亂了，直到出了門，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竟下意識地來了這邊。
她不喜歡明錦。
不喜歡她的地位和出身，不喜歡這麼多人喜歡她、捧著她，更不喜歡她的區別對待。
但她也沒那麼討厭她。
她沒想過讓明錦走。
此時看著明錦跟明笙往前走，明容幾次邁步想往她那邊走去，最後卻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往前。
她沉默地凝視著明錦的離開。
最終還是收回視線，跟身邊的木槿說道：“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