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歲很快就帶著橘子水回來了。

彼時明錦和許昭君坐在涼亭中。

被兩個關心她的人這樣看著,明錦雖然覺得自己的頭疼已經減輕了不少,但還是在她們的注視下,喝完了一整碗橘子水。

喝完之後。

明錦把空了的白瓷碗放到石桌上,一邊拿著帕子擦拭著嘴唇,一邊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們:“這樣好了吧?”

華歲笑盈盈抿了嘴,嘴裡喊著“好了好了”,然後把空了的碗放回到食盒裡。

許昭君也跟著笑問了一句:“現在覺得怎麼樣?”

明錦無奈:“原本也沒什麼。”

她雖然不至於千杯不醉,但還真不至於因為這些酒,就喝醉了。

只是被人輪番敬酒,又喝得太雜,才會如此。

許昭君聽她這樣說,便也放下了心。

她先站起身與明錦說道:“走吧,你今天是主人家,不好一直待在外面。”

明錦輕輕嗯了一聲。

她原本就是出來吹會風,醒醒腦子,這會頭既然不疼了,也是該回去了。

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畢竟是祖母的一番好意。

她也不想讓祖母失望。

兩人一道往外走。

華歲沒有跟她們一起回去,想著把食盒先送回去。

但明錦和許昭君走到半路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她們所認識的人。

——周卻竟然在不遠處站著。

本以為是偶遇。

但明錦很快就感覺出,周卻應該是在等她。

他站的那個位置,算隱蔽,看到她們又不走,就這麼遠遠站著,望了她一眼之後,又低下了頭。

這意思很顯然了。

習慣了跟後來那個,雖然為人寡言,但做事成熟、幹練老道的周指揮使來往,冷不丁看到如今這個還年少著的周卻,明錦一時間,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等你的?”

許昭君問了一句。

她也看出來周卻的狀態了,下意識問了下身邊的少女。

明錦想了想上回去清遠伯府的事,看著周卻的方向,輕輕唔了一聲:“大概?”

雖然不知道周卻找她做什麼,但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與她說。

許昭君沒多說,也沒多問,只道:“那我在這等你,你好了就過來。 ”

明錦點了點頭。

跟許昭君分開之後,她繼續往前走。

走到之後,她先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心裡忍不住感嘆,周卻真的是時時事事處處都十分小心啊。

他如今所在的位置,十分隱蔽。

自己可以看清幾條路的狀況,但別人卻輕易看不到他。

要是有人來,他可以立刻走,還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能在任何時候,都保持這樣的警惕和敏銳,也怪不得前世幾年的時間,就做到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雖然這其中的確有宋河的幫忙。

但要是周卻自己沒本事,以宋河那個人的心思,也不可能幫他。

明錦心中有讚賞。

“找我有事?”開口詢問時,卻沒有一點異樣。

就好像他們不熟。

周卻看了她一眼。

他能感覺出她剛才在看他。

不是單純的打量,反而有些像……賞識?

可他們才見過兩次。

上回還是那樣的情況。

她怎麼會對他賞識呢?他又有什麼值得她賞識呢?

是看錯了嗎?

周卻蹙眉,第一次對自己的觀察產生了懷疑。

但這會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周卻把心思暫時壓於心底之後,微垂著眼簾,朝著明錦的方向,輕聲說道:“多謝。”

明錦挑眉。

還真是來道謝的。

她問:“謝當日我替你趕走那些家丁?”

周卻這時抬頭看了明錦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他便又重新低下了頭。

“不止。”

他很少與人說話。

芳姨娘死後,馮氏重新掌權,他的身邊就只剩下一個年邁的奶孃,和一個膽小的小廝。

奶孃本來就是個啞巴,小廝年紀比他還要小。

前些年,奶孃也死了。

他身邊的人就只剩下一個小廝了,他也早就養成了,懶得說話的習慣。

即便如今進了書齋,但他還是處於被周潯欺負的狀態,那些人為了討好周潯,故意冷落無視他。

就連那些先生也一樣。

這會突然跟一個不熟悉的外人說話,這讓周卻的心裡隱隱有些不適,也有些不自在。

他始終低著頭。

聲音也因為不適,而顯得有些沙啞:“還有我能讀書的事。”

明錦聽到這,輕輕唔了一聲。

這點,明錦倒是沒想到,她沒想過周卻會知道,不過這事與她也沒什麼關係。

她如實道:“這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你要謝,該謝周雙月。”

周卻抿唇。

他當然知道,他能讀書,最終還是周雙月替他說了話。

如果沒有周雙月跟馮氏開這個口,馮氏又豈會答應?但如果沒有她的那番話,周雙月又豈會替他開這個口?

根源還是在她這。

他沒說話,場面一時變得有些冷場。

明錦問他:“還有事嗎?”

周卻也只是搖了搖頭,他原本就是來道謝的,既然她說與她無關,那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次的事,我記下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報答你的。”

他最後只是這樣跟明錦說了一句,然後就準備走了。

他不喜歡欠別人。

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幫他,但總歸是幫了她,那他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必然會報答回來。

雖然就連周卻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何況他們身份懸殊。

以她如今之身份,又有什麼是他能報答的?

但周卻沒管。

他徑直轉身,準備離開。

沒想到她會忽然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