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難得乾澀著嗓子，吞吐著話，小聲問道。
像是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明錦看透，顧明珩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明錦。
但這事也沒必要隱瞞，他很快就跟明錦點了點頭，如實道：“我少年時買過一條，這些年一直沒怎麼用過，你喜歡的話，我回頭就讓安公公把畫舫的船契拿來給你。”
還真是！
就算是明錦，這會也被顧明珩的話，驚得一口氣上不來。
她瞠目結舌看著顧明珩，張口就是一句：“不、不用，我不喜歡！”
她看著顧明珩，難得這麼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見顧明珩詫異般看著她，似乎是在驚訝，明明她剛剛還說過喜歡，怎麼這會又不喜歡了？
明錦心裡暗道一聲：該死。
嘴裡卻接著說道：“我是喜歡，也想去，但還不至於因為喜歡就想擁有。”
“王爺——”
明錦這會也只能慶幸他們說話的聲音輕，除了春雨之外，那邊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要是真讓他們聽到這樣一番話，還不知道又會引起什麼事呢。
她看著顧明珩十分無奈，且輕輕嘆了口氣。
“您別太慣著我了。”
“不能因為我每次說喜歡，您就都送給我，上回是玉獅子、這回是畫舫，您總不能因為我喜歡，就什麼都給我吧。”
“為何不能？”
顧明珩反而不解了。
她喜歡。
他恰好又都有。
為何不能送？
他一臉疑惑，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明錦不肯要。
明錦看著他，竟少有的說不出話，她看著顧明珩，腦中忽然想起那日祖母與她說的一番話。
“夷仙和先帝一樣，都是心思澄澈純粹的剔透玉人。”
……這也太剔透了。
明錦一時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頗有些啞口無言。
那邊袁譽和明景廷他們已經說完話了，扭頭看過來，見他們一個捏著眉心，一個蹙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袁譽怔了怔：“你們這是怎麼了？”
這倒是無需明錦去回答，顧明珩先看著袁譽回了：“沒什麼。”
袁譽看了他一眼，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便哦一聲：“那走吧，我們現在去畫舫，估計還能看到待會的煙花秀和花魁表演。”
顧明珩沒說話，而是先看了一眼明錦。
見明錦點頭，顧明珩方才看著袁譽微微頷首，發話道：“走吧。”
袁譽看著他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道：也不怪阿野會誤會，這擱誰看了，誰不誤會？
不過他也沒多想。
作為畫舫的主人，他大手一揮，朗聲發話道：“好了，我們過去吧。”
然後便領著人往前走了。
一群人烏泱泱出發了，他、顧長野、還有被顧長野帶著的明景廷走在最前面，明容見他們動身，立刻帶著明景宵也跟了過去，留下的明笙和明景懷卻回頭看著明錦。
明錦還有話要跟顧明珩說，便與二人一點頭：“五姐、九弟，你們先過去。”
二人聽她這樣說，這才動身，領著婢子們跟了過去。
明錦就跟著顧明珩走在最後面，她手裡還提著那一盞兔子花燈，嘴上則繼續跟顧明珩說著之前沒說完的話：“我喜歡很多東西，但不是所有東西都一定要擁有。”
“畫舫太過貴重，我不敢要，也不想要。”
“何況這東西，我要了也沒用，佔地方、還要打理。”
餘光瞥見顧明珩張口似要說話，明錦知曉他要說什麼，先他一步，開口說道：“我知道王爺肯定會幫我安排好，不會讓我費心，但真的不必了，這東西我拿來，也不過是多個和人結交時的攀談之物罷了，我沒那麼多心思花在這些事情上面。”
顧明珩看著明錦，見她言語堅決，也終於明確了她的心思。
他雖然還有不解，但還是看著明錦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既然不喜歡，那就算了。
只是為什麼呢？
顧明珩還是不明白。
他自己沒有什麼所求之物，從小到大，但凡他所喜歡的，他也都能擁有。
但見別人一生都在為自己所求之物，汲汲營營，便以為只要滿足明錦的喜歡就可以了。
偏偏她不要。
顧明珩就有些看不懂了。
他微蹙著眉，試圖自己想明白，好方便以後和明錦來往。
“這隻兔子花燈，我就很喜歡。”
耳邊忽然再次鑽進來明錦的聲音。
顧明珩扭頭看向身側，就見明錦手握那隻兔子花燈，正眉眼彎彎看著他。
唔。
顧明珩看著明錦，又看了眼她手中的兔子花燈，似乎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再一次點了點頭，跟明錦說：“我知道了。”
跟之前一樣的話，但明錦還是敏銳地感覺出，顧明珩這兩句話，語氣的不同。
她悄悄地鬆了口氣。
她剛剛是真怕顧明珩要把畫舫送給她。
還好。
第一次感受別人毫無保留的付出，明錦有些吃驚，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心底深處，那一點早已習慣了的冰封之地，好似正在悄悄地瓦解。
手中的兔子花燈隨著她的走動，一晃一晃，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