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扶風豪士天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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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扶風,郿縣。
中軍大帳之中,一員猿臂蜂腰、英氣勃勃的年輕將領來回踱步,滿臉焦躁。
正是徵西將軍馬騰長子馬超馬孟起,現被馬騰表為中郎將。
帳中還坐著一員壯漢,膀大腰圓,滿臉絡腮鬍須,目光清澈,神色不急不躁,穩如泰山。
乃是驍武校尉龐德龐令明。
馬超突然站定,叫道:“李利庸狗,怯懦如是,但知守城,不敢出戰,實在可惱!”
馬超自漢陽出兵,一路攻掠如火,連克汧(qiān)縣、渝麋(mí),擊斬雍縣都尉郝遷,震動三輔。
不料兵至郿縣,卻遭到李利頑強阻擊,不得寸進。
馬超是何等驕傲的人物,暴跳如雷,惱怒不已。
龐德道:“郿縣控扼險要,若不能奪取,則糧道難繼。
李利頗知兵,又倚堅城,非用計難以破之。”
馬超問道:“君有何計?”
龐德乃漢陽郡狟(huán)道縣人,別看模樣粗豪,但非粗漢,能文善墨,熟讀兵書,少為郡吏,又任涼州從事。
公元187年,漢陽人王國以及氐、羌等叛亂,涼州刺史耿鄙徵集勇士,討伐叛亂。
伏波將軍馬援之後、扶風人馬騰應徵,被州里任命為軍從事,統領部隊。
龐德也投筆從戎,為馬騰麾下,數有戰功,升為驍武校尉。
龐德道:“兵法雲,攻敵所必救。
如今李傕吞併樊稠,郭汜等必驚疑,我等可聲稱舉兵直向長安。
李利必出兵攔截,則可破之於平原矣。
破其主力,順勢可取郿縣。”
其實此前龐德就不建議強攻郿縣,但馬超挾大勝之威而來,聽不進建議,以為郿縣可一鼓而下。
猛攻不下後,又羞刀難入鞘,誓要破之,才遷延數日。
龐德等馬超自己碰了壁,冷靜下來,才提出建議,馬超果然問計。
馬超聽了龐德之計,問道:“若李利不出兵攔截,任我軍透過,屆時出偏軍邀擊我軍糧道,該當如何?”
龐德道:“我軍可先攻美陽,大張聲勢,做出奔襲槐裡之姿態。
長安乃李傕、李利之根基,豈會任我軍威脅長安?
此其必救。
若其真如將軍所料,穩坐不動,我軍可再攻武功,反而切斷其東歸之路。
待鎮西、徵西率大軍前來,再夾擊破之可也。”
馬超不樂道:“則我先鋒無功也?”
龐德道:“佔汧、渝麋、雍、美陽、武功五縣,得扶風大半之地,何謂無功?
若輕兵冒進,再為李傕所破,悔之無及。”
韓遂、馬騰此前輕兵進至槐裡,結果為樊稠、李利所破。
馬超道:“好吧。且看李利這狗頭的造化了!”
即日拔營,斜趨東北。
李傕之侄、中郎將李利在郿縣探知馬超動向,大吃一驚,有種進退維谷之感,對左右道:
“馬超若逼近長安,車騎必派人催我回援,屆時長途奔回長安,士卒皆疲,反而可能為馬超所乘。
但若如今出兵攔截,兵少則不敵,兵多則郿縣空虛,如之奈何?”
校尉劉霄道:“馬超恃其勇,欲與我軍野戰,不可遂其志。
長安兵多,何懼馬超一支先鋒?
美陽、武功,皆非旦夕可下者。
我等可坐待其敝。”
李利略有猶豫,然終不動。
馬超行至半路,聞李利不出,向龐德抱怨道:
“令明,君計不可行也。
李利不動,我軍白折騰一趟。”
龐德心中堅定,不曾動搖,道:“將軍稍安勿躁,李利不想動,卻由不得他。
李傕若定讓他動,他還敢抗命不成?
只要我軍聲勢夠大,行動夠堅決,營造出突襲長安之姿態,必能動搖李傕。”
馬超只得道:“好吧。且聽君言。
若事不諧,君當擔其責。”
龐德心中不懌,臉色不變,道:“若壞大事,末將責無旁貸。”
暗自嘆息:少將軍雖勇,但剛愎自用,委過於人,恐未易輔也。
馬超進兵至美陽。
美陽縣令堅守不出,發動精壯,拆房伐木,燒水搬石,將美陽縣守得滴水不漏。
馬超試探著進攻幾次,見沒有絲毫可乘之機,只得悻悻退走。
在龐德堅持下,馬超又進兵武功。
武功縣北有溫泉水,南有渭水,東有岐水,三水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夾角,縣城正在其中,委實難攻。
隔著淺淺的溫泉水,武功縣城顯得格外雄俊。
馬超指著城牆,問龐德:“令明,此城依水而建,又當如何進攻?
窄窄一橋,僅容數人,又如何率兵薄城?”
龐德道:“可於下游渡河,攻武功東門。”
馬超道:“若武功縣堅守,又該如何?”
馬超實在是被攻城戰給搞怕了,空有涼州大馬,西陲長槊,而不能施展,憋屈得想要仰天長嘯。
龐德道:“若其堅守,我等東進可也。”
馬超道:“君說得輕巧,我軍孤軍突進至此,若不能據有縣城,如何補給?”
龐德道:“倘能調動敵兵,何患不得城?”
請命率先渡河。
馬超許之。
龐德偵知下游十里處有橋,且水面更窄,浮橋易搭,遂決定自該處渡河。
龐德率兵一千多人,尚未到達,偵騎回報,武功縣令派人將橋毀去,又有數百人拒於水南,浮橋恐難立。
龐德奔至近前,果見數百人在南側,隔水相望,面對西涼鐵騎,未有懼色。
龐德不憂反喜。左右問道:“敵人悍勇,浮橋難立,我等皆憂愁,校尉為何反而歡喜?”
龐德道:“武功縣令有勇,正可賺之,我無憂也。”
遂搭浮橋。
搭一次,對面敵人就破壞一次,折騰到夜裡,浮橋仍舊難以搭起。
馬超幾次派人來催,龐德都不慌不忙地回答破賊就在須臾之間。
次日午時,龐德再次強搭浮橋,並同時派士兵直接抱著馬頸泅水而過。
武功縣兵居高臨下,矛槊亂戳,龐德難以上岸。
縣兵人少,龐德兵多。
前者一時佔了上風,但在龐德拼死衝擊下,也難以維持多久。
龐德背後又鼓聲大振,煙塵飛揚,當是馬超率大隊人馬繼之。
縣尉忙派人回城向縣令報告,請求後撤入城中。
縣令闞恆聞言,大笑道:“為何後撤?
溫泉水相隔,彼與水中仰攻,與攻城何異?
馬超大軍繼之,除了渡河,還能飛過來不成?”
盡起縣中之兵並家族部曲,合兵三千,來攻龐德。
闞恆剛奔到下游十里龐德渡河處,西方有求援使者沒命奔至,報道馬超偽隨龐德渡河,其實又悄悄折返,得知闞恆東下後,一日泅渡過河,猛攻城門,已破城矣。
闞恒大驚失色,後悔不迭,不意中此武夫之計也!
馬超留少量兵馬守武功縣,親率一千鐵騎賓士東下,猛攻闞恆後背。
龐德也奮勇上岸,與馬超前後夾擊。
馬超騎西涼大馬,舞西涼長槊,縱橫馳騁,當者無不披靡。
殺得酣暢淋漓,今日方解十數日之憋屈!
闞恆欲降,馬超喝道:“君不早降,今已遲矣!”揮槊將其刺死。
又對麾下道:“此城與我家有仇,其兵皆留不得。”
當年韓遂、馬騰為董卓所召而來,右扶風闞敞忠於朝廷,率兵拒之,為馬騰所殺。
闞敞之弟闞恆奔入董卓麾下以自保。
董卓死,李傕、郭汜入長安,以闞恆為武功令。
兩月前韓遂、馬騰因與李傕不睦而攻長安,闞恆曾領兵襲擊韓馬之糧道。
龐德勸阻殺俘不祥,馬超不聽,將闞恆部曲數百人全部斬殺於渭水之北,號令縣中。
縣中大姓皆震駭,紛紛出兵出糧,向馬超表示臣服。
馬超意得志滿,兵力迅速膨脹至兩萬人,休整一日,直撲右扶風治所槐裡縣,威脅長安。
馬超兇名傳至長安,李傕大驚,對左右道:
“馬壽成乃有此虎子乎?此前竟不知也。”
嘆息道:“某誅殺樊稠,乃不得已,豈有加害郭德江之意乎?”
有意與郭汜、楊定等講和。又命人申斥李利,命其迅速帶兵回援長安。
李利接到命令,與校尉劉霄計議道:
“馬超破武功,殺闞恆,威震三輔,車騎催我回援長安,為之奈何?”
劉霄道:“馬超多西涼大馬、長槊,長於野戰。
我等若回援,恐將為其所乘,末將以為不可。”
李利道:“車騎之令豈可不遵?!”
遂治裝,欲東下。
衛士稟報說當地大姓法氏子法正求見。
李利問左右文吏道:“可是法真法高卿之家?”
文吏回道:“正是。法高卿乃其祖,法衍法季謀現為朝廷廷尉左監。
法正雖幼,然有異才,不知何事來見。”
李利道:“請進來就可知也。”
自樊稠、李利擊破韓遂、馬騰後,馬騰在董卓死後竊據的右扶風重回朝廷手中,為樊稠勢力範圍。
李傕、李利殺樊稠,奪其兵,李利被委派屯駐郿縣,有兵兩萬。
法家是郿縣大姓,法真雖於數年前離世,三子法衍在朝廷任職,長子法微、次子法循皆有令名,乃右扶風望族。
法家對李利十分客氣,敬而遠之。
李利對法正主動來訪也有些奇怪。
法正入室內,向李利等施禮。
李利上下打量,見他十八九歲年紀,身材瘦長,雙眉斜飛,一雙眼睛不大,但閃動著鋒芒,自有懾人氣度。
略寒暄幾句,軍情緊急,便單刀直入,問道:“不知法君此來何事?”
法正臉上出現似有似無的笑容,彷彿是譏嘲,又彷彿是善意,道:
“將軍大難將至,可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