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眼見魏沐清臉色不好,正後悔帶了沈鐸幾人過來,卻見魏沐清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大驚疾步向前,正好接住了倒下來的魏沐清。
“沐青!沐青!”
燕雲手忙腳亂的摸摸這摸摸那,也沒發現魏沐清哪裡出毛病了。
“她這是啥毛病,咋還動不動就吐血,就這毛病還想著嫁我六哥?”
“竇章!”沈鐸喝道。
然後蹲下身,用兩根手指貼近魏沐清脖側,只覺得手下的跳動極其快速而雜亂無章。
這是什麼病?
“她這是得了什麼病?”沈鐸問道。
“沒病!”
嗯?三人詫異的望著燕雲。
“我說她沒病,是因為她告訴了你還沒發生的事遭天譴了。”
沈竇章一聽就來氣了,
“呵!這是啥藉口,可真是花樣百出,這是賴上我六哥了?”
燕雲懶得理,她使勁按壓魏沐清的人中,輕聲呼喚,
“沐青,沐青醒來!”
魏沐清茫茫然的走著,她能聽到有人喊她,可她眼皮很重,就是睜不開。
一陣疼痛傳來,魏沐清皺眉,痛啊,痛啊,一直喊著,後來竟然喊出聲音來。
同時她的眼睛也費力的睜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燕雲那張焦急的臉,看見她醒來,立刻變成了笑臉。
“總算醒了,這回沒事了吧。”
魏沐清微微笑,她太難受了,滿嘴都是鐵鏽味,讓她欲嘔。
“我怎麼了?唔~”
魏沐清才說一句話,嘴裡卻噴出血沫來,嗆得她連連咳嗽,越咳嗽口裡越出血。
燕雲幾人大駭,燕雲急忙扶起她,幫她撫著胸口。
魏沐清大口喘氣,聲如蚊蠅,
“燕姐姐,我要死了。”
燕雲聞聽眼淚都出來了,她娘和姐姐都是死在她面前,今日如此年輕貌美的姑娘也要死在她懷裡。
“不會不會,沐青,打起精神來,你不是說要和我闖江湖嗎,我答應了,我不要你的錢,我賺錢養你,聽話,別閉眼,聽話。”
魏沐清閉著眼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沓子銀票來,
“給你了,我死後把我葬在城外,我一輩子都沒出過盛京,我想出去看看。”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魏沐清睜開眼睛看著燕雲。
燕雲急忙貼近魏沐清,半晌才起來,對沈鐸說道,
“她說請你幫個忙,她有個朋友叫趙顯如,臨終前託付給她一件東西,讓她交給趙顯如的哥哥,她哥哥叫趙顯昭,你在軍中幫忙尋找一下。”
還沒等說完,顯昭一把推開沈鐸急急的問道,
“你認識我妹妹?她是怎麼死的?”
魏沐清眼睛睜大,急切的看向燕雲,
“你要說什麼?”燕雲問道。
魏沐清顫著手摸向右耳環。
“拿下來?”燕雲問道。
魏沐清眨眼。
魏沐清的耳環是一顆大珍珠串了三顆小珍珠,樣式很簡單,也很大方。
燕雲遞給魏沐清,魏沐清摸著大顆的珍珠,看著燕雲。
“撬開它?”
魏沐清眨眼。
燕雲一使勁兒,珍珠碎裂,裡面露出一小塊四方白玉。
魏沐清看著顯昭。
顯昭眼睛紅紅的,拿過那塊白玉,從懷裡掏出同樣的一塊,合在一起,
“這是印鑑,我母親留給我和顯如的銀莊的印鑑。”
魏沐清笑了,神情鬆懈下來,憋在口中的血又一次噴了出來。
顯昭被噴了一身,他突然想到什麼,從懷裡掏出一顆紅色丹藥,就往魏沐清嘴裡塞。
“你幹什麼?”
“這是治療血崩的。”
燕雲氣道,
“她又不是生孩子,怎麼能給她亂吃藥。”
“不吃她就能轉好嗎?不管是不是生孩子,治血崩是止血,她這是出血,給她吃沒毛病吧。”
燕雲想想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把藥順進了魏沐清的肚子裡,燕雲想,得趕緊離開這,外面還在找她倆,這裡遲早也不安全,要是查到這裡,魏沐清人事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呢。
“我看這樣吧,這麼躺在這裡不是辦法,沈府離這最近,將她搬進沈府去,再請個太醫看看,如何?”
沈鐸說完看著燕雲。
燕雲搖頭道,
“不能去你們沈府,沐青把你家鬧得翻天覆地的,若是去了你家還不得鬧將起來,外面正在查我們倆,你能保證你家人不往外面走漏風聲嗎,一旦魏忠找上門來,沐青就保不住了。我看這樣,你外面正好有馬車,不如把我們送城外去吧。”
沈鐸皺眉道,
“她現在生死不明,去城外等死嗎?”
這時顯昭說道,“那就去我的莊子吧,城外不遠我有處莊子,帶她去那最合適。”
“是咱們打獵的那個莊子嗎?”
“對,子澈,讓太醫去莊子看病吧。”
“行,竇章,你拿著我的名貼去請馮太醫,他醫術好,嘴巴嚴,你就說給妹妹看病。”
“好吧。”沈竇章不情願的答應著。
這時,前院突然傳來吵嚷聲,幾人對看了一眼,均想到不是查到這裡來了吧。
巡城兵馬司查了一夜,一直到早晨辰時才把所有客棧驛館查完。
指揮使薛籤又一次去了左相府,
“魏大人,盛京城所有客棧驛館都查遍了,都沒有你說的人,我看是不是藏匿在哪個民居里了?”
魏忠皺眉,他這個女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跑哪去,就算是有人幫助,夜裡有巡邏的,敲梆子的,就算是不躲避也跑不遠,況且附近都是高宅大院,等閒人也爬不上去。
謝過薛籤,好好把人送走,魏忠站在門口四下打量。
看了半晌,吩咐道,
“阿福,你去把冬至叫來。”
阿福是魏忠家僕,一直貼身伺候魏忠。
冬至很快就過來了,自從回府後,她被安排到庶女沐英身邊,沐英今年十三歲,還是個愛玩愛鬧的年紀。
“老爺,您找我?”
自從回府老爺已經問過一次她的話了,她事無鉅細的把沈府情況都稟報給了魏忠,冬至本來就是魏忠安排過去的,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次又找她什麼事呢?冬至納悶。
“你好好想想,和沐青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都有什麼特徵?”
什麼特徵?什麼特徵都沒有,長的不如將軍帥氣,個子不如將軍高大,也不如將軍白皙,還精瘦精瘦的,衣服的布料還不如她們這些奴婢,這點冬至也納悶,小姐這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甩了將軍,看上這麼個窮酸男人。
“老爺,那男人哪樣都不如沈將軍,看不出有啥特點?”
關於這個,魏忠也問過春和了,她倆口徑一致,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男人。
魏忠想,兩個人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難道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不成?除非有人會武,會武的人,這院牆倒不是不能跳過去。
這麼想著,問道,
“那男人會武嗎?”
“不知道啊,反正拿著劍。”
魏忠一聽,怒喝道,
“為什麼先前不說,你和春和是不是串通好給沐青打掩護的?”
冬至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磕頭,
“老爺息怒,我們實在是沒注意那個,就忘了說。”
冬至還真沒撒謊,在沈家,沈家兒郎們身上都帶著武器,武將佩劍實屬平常,但盛京城裡,還真有很多世家子弟為了彰顯男兒氣概,也配帶寶劍的,所以春和和冬至真沒在意這個。
“阿福!”
“老爺,老奴在!”
“命人把附近宅子都搜一遍,尤其是那空宅子。”
阿福為難的問道,
“老爺,附近都是三品大員以上人家,怕是不好辦。”
“有什麼不好辦的,用銀票打點,沒有打不開的門。”
這邊魏沐清被燕雲抱起來,好在抱起她的時候也沒看見再吐血,也不知是不是那顆藥丸的作用。
盛京城門口,寬闊的大馬路排起了好幾溜長隊,城門兩側,都有兵將盤查,中間更是攔了一個柵欄。
“子澈,是排隊還是直接上前?”
“直接去前面。”這要是耽誤一會,那女人要是醒來弄出點動靜就難辦了。
趙顯昭打馬先過去,亮出腰牌,喝道,
“讓開,西北統帥沈鐸將軍回西北,閒人躲避!”
門口的城卒看了眼腰牌,急忙推搡百姓讓出了道路。
可當馬車經過時,卻被攔下了。
沈鐸皺眉,對城卒問道
“何事?”
那幾個城卒趕緊賠笑道,
“將軍有所不知,昨夜左相家被盜,滿城正搜捕盜賊,小的責任所在,不得不看看馬車,請將軍給個方便?”
“你覺得我會帶盜賊出城?”
“小的沒這麼說,小的也沒辦法,上面要求嚴查,您看…”
“那快點,我們還有事要辦。”
“是是是!”
那城卒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就下來了。
“放行!”
看沈鐸他們遠去,另一個城卒問,
“裡面啥玩意?”
“香燭紙錢之類玩意,估計是祭拜哪位袍澤去。”
趙顯昭說的地方,是個很規整的莊子,聽說附近這樣的莊子不少,都是非富即貴人家的避暑勝地。
因後面有座山,林子茂密,還有天然泉眼,不少貴人就按照這條件建了莊園,把泉水引入自家,沒事過來泡溫泉,男人們就去後山打獵,倒也是個有趣味的地方。
趙顯昭的母親孃家是江南富商,正夫人只生了兩個女兒就封肚了,幾房小妾也生的是庶女,富商年齡大了也就歇了要兒子的心,專門培養嫡二女接替他做當家人。
而大女兒也就是趙顯昭的母親因緣際會嫁了承恩伯嫡二子。伯爵府本來應該是嫡長子襲爵,可嫡長子走了文官路子,去了外省做官去了,爵位就落到了嫡二子身上。
新上任的伯爵夫人特別有錢,還能錢生錢,嫁到這裡就開始開鋪子,開銀莊,買土地,也跟著風在這裡建了莊園。伯爵夫人臨終前,就把財產悉數分給了兩個孩子,這個莊園就是那個時候分給趙顯昭的。
當然,分財產前後發生的事很多,承恩伯當年就是因為文不能拈筆武不能拉弓的主,因為是嫡二子,爵位又不能繼承,承恩伯的母親也就是上一個伯爵夫人,擔心二兒子以後落魄,就給他娶了富商之女,沒權可以有錢,一樣活的自在。
可承恩伯這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花著夫人的錢,卻瞧不起夫人,就因為承恩伯夫人出身商賈,他常常感嘆自己沒能遇到有能力的岳丈。以此藉口,說借酒澆愁,然後花天酒地,後院不斷的抬人。
承恩伯夫人性格剛強,常常氣堵遇到如此無能又花心的夫婿,年復一年,生生搞垮了身子,病重時,將孃家當家人,也就是她的妹妹招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的嫁妝,財產都分給了兩個孩子。
承恩伯眼紅的直跳腳,偏偏小姨子帶的侍衛多,他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眼看著所有東西登記造冊,跟他毫無關係。
後來因財產一事,再加上後母挑唆,父子兩個人就如同仇人一般。
趙顯昭十多歲時就搬到了這個莊子獨自居住,沈鐸和兄弟們也常常過來玩鬧,後來沈老爺子戰死,沈鐸去西北,趙顯昭也跟著去了。
這次特意跟著沈鐸回來,就是為了接走趙顯如,他怕後母拿捏妹妹婚事,想著西北軍有的是好男兒,嫁人不難,誰知回府就聽到了晴天霹靂,妹妹竟然過世三年了。
他很想知道,妹妹過世之前有沒有說什麼,有沒有想他。
魏沐清被安置在客房內,這麼折騰,也沒見她再繼續吐血,燕雲總算安點心。
放下紗簾,燕雲拿著馮太醫開的藥單想去抓藥,被趙顯昭接過去,
“你別去了,看魏老賊抓到你。”
趙顯昭去抓藥了,沈竇章去送馮太醫,屋裡就剩下沈鐸和燕雲。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沈鐸首先打破沉默。
“我剛才試了一下,覺得應該穩定了,脈像不像一開始那樣雜亂了。”
“嗯,今天很感謝沈將軍幫忙,不計前嫌還給她請太醫醫治。”
沈鐸抬眼打量燕雲,他挺好奇魏沐清為什麼喜歡這樣的男子,之前追著自己跑,不是他自己誇自己,在盛京城,他也算是非常受女子歡迎的,魏沐清喜歡他算是情有可原,可這位呢,除了能打外,在男子中實在是算不得出類拔萃。
正在胡思亂想中,只聽燕雲問他,
“沈將軍還不死心,還想問沐青信的事?”
“有何不可?”
“沈將軍,你這樣想,信裡的事還沒發生,你可以選擇相信,然後回去悄悄多加防範,你也可以選擇不相信,覺得她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瞎編亂造的,你還如從前一樣不理會她,兩種選擇都是一個結果,橋歸橋,路歸路,不要有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