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風,鳴風!”
突如其來的推搡感傳來,試圖將少年叫醒;
其實也不用特意的去弄醒自已,他本來也就沒睡。
只是一時間,帶給少年的,更多的是驚嚇,這裡可是諾依曼,核彈井的下方!並且自已的房間還是辛少贈予,安全係數更不用多說。
如果這種情況都能有人輕鬆闖入,並在接近自已之前嗎沒有觸發絲毫警報、甚至少年自已也沒有察覺……
擁有這種實力的人,差不多能把這裡單刷也說不定。
“誰!?”少年驚訝的回頭,詫異如同靜電般閃爍全身;
但這種驚訝的感覺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感覺讓陳鳴風甚至還有些想念。
是辛烽。
“辛……辛少?!”鳴風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仔細算來自打上次見面已經過了些時日;
而今天,自已為數不多的朋友居然會挑這個時間突然出現在自已的床邊,把自已叫醒,而且還如此神秘。
鳴風第一時間就進行了思考,並且很快就確定了今天確實不是自已的生日……
“好久不見,陳。”
屋子裡的燈光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恰到好處的開啟,就連監控和其它安保設施也都默契般的關閉,辛家的少爺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披風,將自已嚴嚴實實的蓋住,就連剛剛摘下的帽子也有著肥大的帽簷。
少年能夠察覺到事情的嚴肅,辛烽似乎有著不能暴露自已此次來訪的理由。
也就是說,他是秘密趕來諾依曼,而且看樣子是隻為了專門來見自已。
“大少……你這是……?”
看著少年驚訝的張大嘴巴,辛烽反而笑了,借勢坐在了床邊。
“鳴風,事態緊迫,我只能待一小會兒。”看著眼前一向從容穩定的兄弟語態如此嚴肅,少年不禁產生了一絲惶恐;
“你知道我不在的這幾天都在幹什麼嗎?”
“不清楚,秦老師說你是回家辦些事……”
聽辛少的語氣,少年愈發感覺他所辦的“事情”很有可能脫出了常規的範圍。
“對,主要是和叔父商議我繼續參與悖論討伐這件事,我之前也說過,我們爺倆之間……”正說著,辛烽的拳頭握起在半空,有力無力般的舉了舉,又重新放下;
“……關係不是很好。”
鳴風能夠想到這種感受,他在小時候也會偶爾與父親吵架拌嘴,但眼下的矛盾可能更加嚴重。
果不其然,這次的事態很是出格;
“前幾日我同叔父重新商議,然後……我們談崩了,叔父一怒之下向諾依曼的首領發起了請求,我已經……不可能再會和諾依曼有所瓜葛了……”
辛烽的話語盡是為難,這完全超出了少年對以往那位“無所不能大少爺”的印象,在他眼裡,辛烽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完美存在……而現在,好像也有能讓他委屈的事情。
“首領……?比章區長官職還要大嗎?”
“劍哥只是G國分部的區長,整個G國的掌權者還有包括辛家在內的幾家話事人,真正的諾依曼頭領,在總部。”說著,辛少特意的用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原來……強大如章劍區長也是有上司的嗎?
這再度重新整理了鳴風對於世界的認知,他之前所熟悉的天空彷彿還是太過狹隘、太過窄小。、
“每個話事人或者區長,都只能在就任之時向首領提出一個請求,有且只能一次。”說著,辛烽的眼神充滿不解,彷彿叔父就在眼前;
“而叔父就這麼用掉了機會,而且還單純是為了阻止我加入諾依曼……”辛少嘆了口氣,他完全不能理解叔父的所作所為;
“那位‘首領’是誰啊?真有這麼厲害?”鳴風不解,他不相信會有人可以一次性實現這麼大的節制。
“我也不清楚,事實上,也只有區長、話事人或者家主才能和那位‘頭領’見面,但不容置疑的是……”說著,辛少的眼神再度嚴肅,鳴風能察覺到他眼眸的傳神。
“如果我偷偷踏入這裡的事情被‘首領’發現,G國分部所有管控進出安全的工作者,以及章劍……”陳鳴風嚥了咽口水,但從語氣就能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都會被處死。”
處死……?區長會被處死!?
第一時間,鳴風肯定不願意相信,他想象不到強大到能夠扭轉整個分部空間的男人,居然還能被別人殺掉,而且那麼敬業認真的領袖,怎麼能夠接受死刑的處罰!?
少年想不明白,或者說,他想象不出來;
畢竟將自已的全部本事拿出來,也只不過是拿著手槍碰巧開幾下而已……
但辛烽的眼神真的能夠說話,即便房間已經儘可能的昏暗,但鳴風好像還是能看見對方眼中確定的寒光。
“那你……為什麼還來找我?”少年不解,既然暗自回來的代價如此兇險,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這也是辛烽來到此處的目的,他將身體湊近了些,更加的篤定對陳鳴風說道;
“我的房間都是區長為我特製的,我個人獨自擁有著這裡的一切許可權,我們所說的一切都不會透露給總部。”
說著,辛烽還得意的看了看牆壁上已經關閉的內建攝像頭,顯然這是他的命令。
“就連劍哥也不會察覺的。”辛烽笑著;
“只是資訊保安嗎……?”鳴風知道,辛少的話還沒說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關乎自已。
“還有就是,我希望鳴風能夠幫我傳話。”辛少露出了微笑,是少年熟悉的,獨屬辛烽自信的微笑。
“秦妄南只會一直待在13號教室,我需要鳴風幫我把資訊傳遞給他。”
“告訴秦老師你來過嗎?”
“當然不止,事實上……”辛烽在此時站起,向陳鳴風展示了自已墨綠色的斗篷;
如果單看外形,近乎和普通的尼龍製品無差,但在微弱的光線下,少年能夠看清楚上面白色的圖案。
那是G國政府的標誌。
“軍方為我丟擲了橄欖枝,有個特遣小隊願意破格將我收編,這身斗篷也是他們給我的。”辛烽笑著,彷彿做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
“別看它土!哥們這衣服老厲害了,自打我步入這個房間之前,就連諾依曼的監控機構都沒有把我察覺!”
辛少還特意抖了抖這身制服,透明的反光伴隨衣服飄蕩的紋路閃現,穿過辛烽的身體還能看到房間的另一邊。
陳鳴風也不知道說什麼,他只是感受到了倉促。
確實,明明才剛剛以為自已能夠和唯一的朋友一起共事打怪,而今晚就只能匆匆告別。
之前忘了說,如果一直順下去,持續了一段時間,那麼堵塞的事情也快來了……
自已剛交的朋友又要離開了。
“鳴風只需要把這個訊息告訴秦妄南就行了,他一定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幫助我。”
辛烽笑著,像只是一件彈指之間的小事。
“我明白了,可是……為什麼?”鳴風尊重朋友的決定,但他還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好似擁有一切的大宅少爺為什麼非得為搏殺悖論做到這種地步,明明已經擁有了自已夢寐以求的一切,實力、關係、人格魅力,只要他想,他的人生註定和“困難”二字毫不沾邊。
可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堅持做這種送命的事情?以至於頂撞自已的家人?忤逆至上的權力?
少年很多,但辛少卻只回復了短短的一句話;
“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少年思索著自已堅持與悖論戰鬥的緣由,隨即就聯想到了父親的身影……
辛少也不加掩飾,說出了自已如此的堅持的緣由。
“復仇。”
“復仇?”鳴風望向眼前的兄弟,這種充滿恨意的情緒他很熟悉。
“我的父母也都曾是諾依曼的修補者,但在5年前的一場事故中雙雙殞命,而我還在學校裡若無其事的上著課,直至他們的屍體擺在了我的面前,我都沒反應過來……”
暴力而慘痛的畫面的被辛烽冷靜的敘述,那個畫面肯定在他的腦海中被翻演了無數次,而這種悲慘的場景,鳴風也深有體會;
“悖論……”
“是啊,悖論。”辛烽說著,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像是早就接受了一切事實,自然而沉穩;
他不想將自已的復仇情緒傳遞給朋友,但此刻,他遇到了對復仇深有共鳴的人。
少年知道,辛烽偽裝的鎮靜所掩飾的,是無窮的恨意。
“原來如此,我也一樣。”即便自已最開始還需要排解,但此刻不知為何,陳鳴風還是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此時的微笑並非源於開心,而是理解。
鳴風的做法顯然奏效,辛烽在看到少年領會的笑意後,也輕鬆的笑了一聲,焦灼的氣氛很快就重回到朋友間的會話。
是啊,同是奔赴復仇的尋恨者,真正能夠理解對方之人,也只有同經悲慘經歷之人。
“我之前在墓地中,看到很多在這裡工作的前輩,他們也都死在了5年前。”
陳鳴風想起,那時肖九九帶著他參觀公墓時,很多碑文上的“休止時間”,也都是5年前。
對此,辛烽也不加避諱,對少年直抒;
“現在悖論聚集的情景,其實並非是歷史首次。”辛少冷靜的說著;
“就在五年前,H國就發生過這種事,悖論突然具備了強大的組織性,而且對修補者展現出了極大的戰意。”
鳴風知道H國,那是鄰國裡一個封閉的島國,新聞中對它的播報少之又少,它的存在感也一直很低。
“據說當時悖論的災害的程度已經達到了能夠滅亡H國的程度,遍地都充斥狼煙和血腥的味道,為了將之制止,世界各地的諾依曼都派出了最為強勁的隊伍,事態之嚴峻,所有人都認為這就會是諾依曼與悖論的最後一戰……”
少年知道,當故事發展到這種情況時,故事的走向往往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那他們都……犧牲了嗎?”
“絕大多數。”
說罷,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他們明白同伴逝去的概念。
“那,是他們拯救了世界嗎?在那一次?”鳴風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如果犧牲能夠帶來和平,那便是最大的價值;
但很遺憾,辛烽又是搖了搖頭。
“我們的人在當時已經陣亡的差不多了,整個諾依曼已經做好了將世界真相徹底公佈於世的準備,發起全人類範圍的反擊工作也提上了日程;”辛烽說著,語氣中充滿遺憾;
“但是,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我們快要輸的時候,它們又都不明所以的消散了。”
“消……消散?”
“沒錯,悖論已經聚集到了足以滅世的條件,但在最後關頭,他們又都悄然的消散於世,就像從來沒有聚集過一樣。”
在即將勝利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鳴風不敢相信,他不明白即將獲得勝利的悖論,為什麼會選擇放棄,他們目的不是滅絕人類嗎?
看著鳴風好似從來不知曉整個過程,辛烽又補充道;
“沒有人類能夠摸清楚悖論的真實意圖,就算現在也是,但H國的大小生命近乎被清洗了一遍,這也是事實。”辛烽說著,像在闡述一段灰色的歷史;
“為了掩蓋巨大的傷亡,以及完全暴露的修補者,諾依曼和世界的高層政府對此統一選擇了沉默,相關的資訊甚至陣亡人員的姓名與樣貌統統被徹底封鎖,直至今日。”
鳴風明白了,公墓之中的犧牲者為何署名編號。
“‘H國向來封閉鎖國’,新聞上一直是這麼說的對吧?”辛烽苦笑著,他很瞭解這種掩蓋資訊的做法;
鳴風緩緩點了點頭,他從沒有想象過,自已一直作為學生,為了大考而不停奮鬥準備,誰曾想過世界之中,還同時經歷過這種史無前例的浩劫。
而在整個過程之中,自已和絕大多數人甚至一直被矇在鼓裡,這讓少年還是感受到了緊貼脊背的寒意。
看著鳴風的沉默,辛少還不想早早結束話題,他很欣賞對方和自已一樣,勇往先鋒的品質;
“別想太多鳴風,在這個世界,唯有不斷的練習,才是變強的真諦,我們都還有重要的賬要算!可不是垂頭喪氣的時候!”
這句話,讓陳鳴風感受到眼前身著軍方衣服的辛烽,還是自已曾經在學校裡無比仰慕的辛烽。
“烽前去軍方之後,該怎麼復仇啊?”
“我啊,明天開始應該就能到G國的總部軍武部門,他們的人答應我,只要我去,就會幫助隱藏我的一切,到時候我就能夠學習到更為實用的技巧,而且,還能繼續擊殺悖論!”
辛烽的表情很是欣喜,對於未來他充滿期待;
“對於辛烽而言,怎樣才算復仇?”少年很疑惑,如果辛烽雙親死於戰役,復仇物件明顯比徐晨廣的多;
這個問題,讓辛少明顯早就有了答案,他以自已常規的自信,對著少年說道;
“我的目的,是將世界徹底修補。”
“徹底……修補?”
隨即,辛烽笑了,他的自信猶如江海,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之中仍能夠滔滔不絕。
“悖論的存在是世界的錯誤,我生來的目的,就是將錯誤徹底剷除!”
辛少的眼睛裡流露出正義的光芒,這種光亮在少年的眼裡近乎無限大,即使房間並不明亮,但感覺就像是裝了一整個太陽。
陳鳴風想起了秦妄南曾經對辛烽作出的評價;
‘如果是辛烽,他或許真的能將世界徹底修復。’
現在,他也開始相信這句話了。
“對了鳴風,給你這個。”說著,辛少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閃亮的物件,鳴風接過後方才看清;
一枚硬幣,上面印製著辛家的家徽,以及辛烽的名字。
“自此上一次的浩劫之後,G國諾依曼的實力也大幅度下降了,鳴風未來所接受的任務很可能會遠遠超出你現在的能力範圍。”大少一邊說著,一邊給少年指正;
“這枚硬幣是叔父給我定製的,在我家裡也能視為我的代言,雖然我和叔父吵了一架,但你把這個給他他肯定會盡可能幫助你的。”
“啊……不是說要徹底隱藏嗎?”鳴風不解,他以為辛烽此後的日子必然會先營造一個自已假死……之類的假象?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辛烽倒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靦腆的說道;
“就算軍方會幫我隱藏訊息,叔父也肯定不會以為我死了,頂多……會一直找我?”
“啊!?”
“總之,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還請在絕對危機的時刻,再使用這個物件,我可不想太快就被家裡人找到。”
辛烽說著,像是讓朋友保密自已偷偷曠課的小孩,鳴風也發覺,看來近乎完美的“辛家大少”,也會有不想面對的東西。
看著鳴風收下了自已的禮物,辛烽不忘又提醒了一次;
“鳴風,千萬記得把我前往軍方的事情給秦妄南口述,記住,只用秦老師和你二人知道即可!他會在日後給予我想要的援助。”
少年聽後不敢怠慢,使勁的點了點頭。
時間,就像是飛舞的柳絮,白日紛飛,夜裡依舊。
即便辛烽還想繼續給鳴風透露一些諾依曼的往事,但時間已經刻不容緩;
第二天快要到來,自已與軍方約定的日期正一分一秒的靠近。
辛烽重新把帽子戴上,對著少年意味深長的說道;
“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希望屆時,你我都得償所願。”辛烽即將離開,他在和朋友作出告別;
“再見了,鳴風。”
“再見。”
說著,辛烽開啟了墨綠色的斗篷功能,在短暫的幻彩變化中,徹底透明。
像是消失在了黑暗裡,不曾來過。
緊接著,房間裡的電子裝置也逐漸開始運轉,鳴風知道,辛烽走了。
得償所願……嗎?
想到這裡,鳴風笑了笑,他從來沒有過朋友,也從來沒有和朋友聊過這麼久,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勵。
既然內心的情緒已經得到排解,又何苦睡不著覺呢?
少年將那枚硬幣妥善收起,隨後又安心的躺回了床上。
明天,自已也要加油!
有些時候,當入睡的時間來到時,就會變的難以入睡,而入睡的感覺到來時,就又會變的沒有時間。
鳴風剛躺下閉眼還沒多久,就收到了一陣瘋狂的來電!
“不是,誰啊?”
“哦哦可算接了!那啥,新人啊,火速趕來13號教室!”對面的聲音一陣倉促,但感覺又很熟悉。
再一看,辛烽剛才是把電話也給遮蔽了,在此之前已經有2個未接來電了……
要是辛烽晚走一些,說不定對方會找上門來,把他們抓個正著兒。
“怎麼了?什麼事?”
“害,監考!”
監考?監什麼考???
鳴風感覺這個詞像是上個世紀的經歷,自已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和學校、考試相關的事情了。
但他又隱隱的察覺,不對,如果自已最開始參加競賽的時候是為了某個即將到來的重大考試……那麼現在這個時候……
“什麼……考?”抱著試探性的心理問了問,鳴風根本想不到諾依曼修補者還有這業務。
但這種情況不出意外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對方接下來所說出的,就是少年想的那個……
電話那頭的答覆直接戳穿了鳴風心中的預測,給予腦袋以沉悶的震響。
“還能有啥?高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