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師……”血腥的畫面直衝陳鳴風的面門,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會有這樣的展開;

平日裡一直願意鼓勵、支援自已的漂亮女老師,此時此刻竟然乾淨利落的殺害了自已的父親。

“鳴風放心,不會很疼的。”徐晨微笑著,眼神裡的紫色在此時尤為瘮人,不斷向外流出亮閃閃的紫色液體,就像是流淌的紫色星河;

地上的血跡蔓延到陳鳴風的跟前,原本猩紅的血跡正在被深邃所侵染,閃閃發光的亮點開始各自放大,並在一時間突然閃爍,發出了無比耀眼的光芒……

“彭!!!”

“趴下!”

一道黑影在剎那間愣是撞開了陳鳴風一側的窗戶,在白光直撲陳鳴風面門之際直接將他撲倒,而那幾道本應打在少年身上的光束,無一例外全部攻擊在天花板上,近乎把樓層打穿;

直到光亮結束;

光束的爆鳴、玻璃的破碎、二人的落地,才以一種極為尖銳的分貝一時炸響!

陳鳴風這才回過神來,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死死地把他護在身下……

這股力量和它的來源不相匹配,事實上,對方的體型在常識上應該要魁梧的多。

陳鳴風認識她;

她是今天的批卷官,肖小姐。

“被它察覺了嗎……”肖小姐趴在陳鳴風的身上,推了推自已的眼鏡,當她起身看到客廳的慘狀時,帶著抱歉說道;

“對不起陳先生,我們晚了一步。”緊接著,她便轉向滿臉不明紫色液體的徐晨,看著她正在用常人不可能達到的角度咧嘴衝著自已笑。

“你們這一次好早啊……我還想和自已的可愛學生多待一會兒呢。”徐晨的語氣彷彿從來沒有變過,稚嫩溫柔的聲嗓在此時與她可怕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而在話語中所流露的;

是某種邪惡與嘲諷。

與此同時,批卷官則是擺出架勢,將藏在腰間的配槍抽出,直勾勾對準徐晨那一雙紫色的眼睛。

陳鳴風此時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癱坐在地上,眼神裡滿是驚愕與恐懼。

徐晨似乎對少年的反應感到意外,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從容,將可怕的立場收起。

“真是出乎意料,那孩子可能並不是我要找的……”面對肖小姐的威脅,徐晨眼角的紫色液體緩緩停滯,地上的血跡又重新回到了它的本色;

她將雙手抱歉的攤開,瞥了瞥一旁失首的屍體;用歉意的語氣說;

“我想我得回去了,家裡還有貓咪等著我喂來著~”從容的語氣讓人感覺殺戮對她而言就是家常便飯。

肖小姐眉頭一皺,瞄準目標隨即就是三槍;

“彭!彭!彭!”

即便近在咫尺,徐晨依舊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跳躍、翻滾,輕鬆躲開了所有的子彈,開啟客廳的窗戶,一腳踩在了窗臺上;

長髮在窗外被風所吹散,髮梢處重新又亮起了紫色閃光,在她即將後仰出去的時候,徐晨對著地上癱坐的陳鳴風,又露出了平時鼓勵他時所特有的微笑;

“對不起咯~”

隨即她便從容後仰了過去,批卷官急忙跟緊,卻只能看見空氣中所瀰漫的紫色閃粉;

待到爆炸聲、破碎聲、槍響聲所帶來的全部餘音在陳鳴風的腦袋裡統統結束後。

他費了好一會兒才扶著一旁的櫃子起身,面對眼前不可置信的場景,一個直白的訊息像是在他空白的腦海裡刻下一樣;

父親死了。

這時,無法抑制的悲傷從心口裡直衝大腦,陳鳴風顫顫巍巍的將地上父親的頭顱撿起,一下子跪倒在屍體上……

放聲哀嚎。

他無法相信這一切,自已所愛的父親,深愛自已的父親,從小一起相依為命的父親……

竟然,竟然會迎來如此暴虐的結局。

隨著自已的哭聲愈演愈烈,肖小姐只能站在窗邊,她好像預料到了可能會是這樣的景象,用背影和沉默給予一個兒子悲傷的時間。

直到少年狠狠哭了一陣兒,肖小姐才轉過身來,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將自已的證件展現給少年看,純黑色的皮質封面上鑲嵌著銀白色的徽章;

徽章的樣式是由無數的數字1和0組成的一個字母“N”,其後則是座標軸上的G國檢視;

“諾依曼G國分部,肖九九。”批卷官望著滿臉淚痕的陳鳴風,好像特意用了比平時舒緩一些的語氣,推了下自已的眼鏡,告知了自已的姓名;

“可能你現在還不清楚狀況,我會詳細的告訴你發生了什麼。”說著,九九單膝跪在了陳鳴風的身旁,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晨是悖論,要殺你,壞人。”說著,九九特意指了指剛剛徐晨跳窗的地方,然後又指了指自已;

“我在諾依曼,來救你,好人。”面對九九的解釋,陳鳴風更愣了,少女又再一次發起了確認;

“明白了?”

“沒有……”不出所料,鳴風沒有聽懂,眼淚還在他臉上流著。

肖九九站起身來,她也想給這個場面更多的時間,但在此之前,她不得不帶陳鳴風離開這裡;

“關於你父親,我很抱歉,陳先生。”九九欠了欠腰,將陳鳴風扶起,“我們之後會將令尊妥善安葬,但現在,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的‘悖論’不止徐晨一個。”

“我……我不能把父親就這麼……”陳鳴風嗚咽著,但此時的處境彷彿已經不允許任何猶豫;

他的心裡此刻充斥著悲痛,九九的語氣始終冷靜,她要儘快讓少年明白現狀,並馬上撤離到安全場地;

“我很想陪你在哭一會兒,但我們來不及悲傷,你父親的事會得到妥善的處理,我保證。”

望著面前和自已差不多大的女孩無比堅定的看著自已,陳鳴風感到有點不可思議,止住了哭泣,緩緩點了點頭;

肖九九一隻手搭在陳鳴風的肩膀上,帶著少年離開了他從小居住的家;

鳴風在最後回頭看了看自已和父親居住的地方,心裡頭湧上一股酸澀。

一輛純黑色的吉普車正停在樓下,上車後,陳鳴風注意到駕駛座上並沒有人,而肖九九正和自已一同坐在後排座位上;

就當二人都坐穩當時,車內響起了無比清晰的環繞音,彷彿真有一個女生坐在他們周圍說話一樣;

“OK了家人們!讓我們熱烈歡迎新的蹭飯搭子!陳鳴風同學!吆豁,還是個帥哥~,九九姐,這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不知來自何處的聲音的充滿青春氣息,當然……與現在的氣氛可能並不般配;

“別鬧了小唐,我搞砸了,新人的父親被悖論殺了。”肖九九彷彿事先猜到了會有這種情況,提前打斷了不是很合時宜的歡迎祝詞;

“哦……哦抱歉抱歉……”播音裝置的那頭好像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向陳鳴風道歉;

“既然這樣……那那……我儘量開慢一點!那個……新人公可不要往心裡去啊……”說罷,吉普車的所有窗戶,包括擋風玻璃在內,都緩緩降下了簾子。

“……”少年反應過來,黑暗便將車內的空間吞併;

最先是漆黑一片,緊接著,二人的四周開始陸陸續續的出現白色的光點;

“陳先生,請繫好安全帶。”肖九九在一旁說道;

少年正感覺身邊一切裸露的表面都像是由顯示螢幕組成的,細看那些白色亮點的時候,才發覺它們都是無數的數字以及字母組成;

這些字元正不斷冒出,當達到一定密度的時候,陳鳴風發覺它們正統一朝著前方,以相同的速度慢慢移動;

事實上,恐懼和戰慄仍然在少年心裡揮之不絕,他需要一些時間來緩和剛剛所見證的一切,想要流淚的慾望再度顯出。

此刻車內沉默,光點閃爍;

一時間,這些緩慢移動的光星“欻!”一下子提起速度,變成了無數的白色光束!一股強大的推背感從二人的背後襲來,猛地將鳴風的後腦勺磕在後座的護枕上。

當速度穩定下來後,顛簸與眩暈感才慢慢消失,周圍光束的光芒開始逐漸將車內環境照亮;

此時陳鳴風看到一旁的肖九九正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原來她也沒系安全帶。

當少年近距離看到批卷官的時候,才發覺肖九九不帶眼鏡的話,看起來比自已還要年輕,而也就是這位少女,在關鍵時刻護住自已,與怪物對峙;

一時間,哭泣的想法減半,他和所有男孩子一樣,不想在女生面前掉淚;

但傷心是不能遮掩的,鳴風只能想些別的來將眼淚牽制。

“肖……肖小姐?這些……”陳鳴風說著,順便指向周圍這些正飛馳的亮點;

“哦……好,我們正在前往G國諾依曼總部的路上,也是我們獨有的行進方式,需要我解釋嗎?”九九推了下眼鏡;

見少年點頭後,才開始說道;

“其實我們只是將車輛進行程式碼化,然後裹挾我們實現程式上的位置變換,事實上,我們的運動狀態更趨向於平移。”

“啊?”少年懵了;

“其實這輛車正常開也可以,但那僅是方便將它派遣的偽裝,程式碼換位可比正常行駛的執行範圍廣泛的多。”

“好……”陳鳴風大概接受了自已正乘坐的應該是……某種高科技載具的設定,而隨後,他又將另一個疑惑丟擲;

“肖小姐,我們這是去哪裡?”

“去地下。”

九九將眼鏡推了推,語氣仍舊鎮靜;

“當然……不是那個地下。”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她隨後又補充道;

“G國的諾依曼總部就是位於之前廢棄的核彈發射井下面。”

鳴風似乎找到了自已上課時候的感覺;

“其實,它更像是……”看著鳴風有些疑惑,九九還想繼續追加解釋;

有這樣一種人,他們非常想給別人說清楚某些事物,但就是講不明白,越抹越渾濁;

年輕幹練的肖女士,可能並不善於將問題說道全面。

正當她想要繼續給陳鳴風解釋時,車裡又傳來了環繞的……音樂:

“我滴老父親~我最親愛滴人……”

…………

…………

車內的氣氛近乎停滯,有一瞬間讓人感覺車裡的空氣是固體。

“小唐!”九九第一時間將音樂打斷,這種惡趣味的點歌明顯不合時宜;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這樣會讓新人好受一些……”聲音的來源再度表示歉意,其實有時候選擇接地氣一點歌曲的確可以讓受傷的人得到改善;

這個有點接地府了。

陳鳴風足足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是啊,父親不在了,自已最愛的人不在了。

方才所有血腥和暴力,震撼與恐懼,在此時此刻再度化為人所能擁有的最直白、最簡單、最能觸動心底的情緒;

悲傷。

當他把事件一一羅列,心中已經失去了任何修飾;

徐晨是怪物,肖九九是救命恩人。

父親不在了。

少年身邊的光亮還在閃爍,彷彿永不停歇,一時間讓陳鳴風想起和自已父親的種種,而這一切又再度將思緒引到一個事實上去;

父親不在了。

無限悲傷所帶來的感受,和絕望類似;

陳鳴風在車內低著頭,緊盯著地面,臉上掛著淚痕,眼睛隱隱作痛。

“那個……節哀。”

九九在一旁,望向窗戶處飛速移動的字元,靜靜的說道;

“……父親死了……;”陳鳴風彎下腰,他必須捋清楚現在的處境,自已已經是家裡的唯一,他必須要儘快作出決斷;

“……這是事實……”

陳鳴風此時的腦袋正飛速運轉,眼下的各種處境紛紛在腦海裡一一登場,自今天那個競賽到徐晨的襲擊,再到父親死去,肖九九的救場……

將畫面洗過,然後再進行抉擇;

鳴風也不清楚現在是何種處境,究竟還會有什麼樣的危險,但現在聽從肖女士的安排看起來是最為理智安全的選擇,而等到這一切過去後;

他要找徐晨復仇。

理由很簡單,沒有人可以接受自已最為親近的人被他人無故奪走,這也是底線,是原則;

陳鳴風現在的想法,就是這樣;

一股心靈深處的悸動緩緩湧現,像是握住了陳鳴風的心臟,用鋼針扎入血管,陳鳴風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像是極度悲傷的應急反應。

一個念想在少年的腦海閃爍,刺痛,清晰。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少年自已也奇怪,此番想法之後,本來心中尚有悲傷的情緒在此後鎮靜無比,他的悲傷被淡化,而緊接著;

是伴隨反思的冷靜,以及復仇的渴望。

“我必須要做些什麼……在此之後。”鳴風抬起了頭,即使很艱難,他依然對著肖九九露出了生澀的微笑;

這種轉變也被批卷官所察覺,同時也讓肖九九感到意外;

“需要紙巾嗎?”九九以為眼前的少年是被悲傷衝昏了頭腦,便下意識的安慰;

“不了,謝謝你救了我。”鳴風認為自已已經不能再哭了,他必須要馬上振作,才能儘快在未來與怪物抗衡,不論什麼辦法。

“你比我想象的要……”面對鳴風的冷靜,顯然這出乎了她原本的預料,事實上看到鳴風剛剛被嚇到癱坐,她以為悲傷會一直在車內瀰漫;

這也使她不再將頭瞥向窗外閃爍的字元,轉過身來望向少年,愣了好一會兒;

“肖小姐?”

“哦抱歉,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直至鳴風提醒,她才緩過勁,並對少年迅速的成熟發出讚揚;

二人相視,鳴風還有幾個問題剛想詢問……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響;

車停了……而且這不是車發出的動靜。

復仇固然可行,但其實安全帶,也挺重要的。

在肖九九彎腰找自已眼鏡的時候,陳鳴風捂著腦門處的創傷開啟了車門……

一陣強光襲來,隨即是暢快的風;

當他睜開眼睛時,自已正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平臺之上,自已頭頂上百米處能看到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白熾燈,而平臺像是由某種白色的金屬,透過拼接和螺紋連線而成;

平臺之下則是一道深不可測的白色峽谷,峽谷的盡頭則像是遊戲裡尚未載入出來的白色虛影;

連線平臺的是一條連廊,它所連線的“岸邊”上則建滿了各式各樣的方塊型建築,如同無數個方形積木一樣,從地面,一直疊加到天花板,它們的顏色無一例外,都是自已腳下這種灰白色金屬;

“HELLO!HELLO!這裡這裡!”連廊的盡頭,正有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女孩兒,戴著潔白的大蓋帽,頭頂著和九九證件一樣的徽章,朝著自已的方向招手;

“新人公!這裡這裡!”即便陳鳴風已經留意到她了,但她還是在揮手……

此時肖九九也下了車,當然腦門也是紅的;

“我們走吧;”她示意陳鳴風緊跟自已,又指了指聒噪聲音的來源“唐元,我同事。”

就在九九向他介紹那位時,她還在那個地方瘋狂揮手……

這很符合陳鳴風對剛才地獄司機的刻板印象。

當二人透過連廊後,逆天司機立馬湊到二人的跟前,九九和鳴風差不多高,而唐元的帽子只能到九九的胸間;

“怎麼又來了一個這麼高的!”司機姐先是抱怨,後來好像察覺到了九九的眼色,又慌忙給陳鳴風道歉;

“啊呀新人公!剛剛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不開心的!抱歉抱歉……”見女孩兒的眼角快要泛出淚來,鳴風急忙擺手,表示諒解;

“沒事的其實……這就是你們的……基地?”看陳鳴風好像原諒了自已,小唐立馬露出了笑容,隨即便鄭重的向少年說道;

“那當然啦!這裡就是G國諾依曼總部!是修補這個世界的重要核心之一!歡迎你加入我們!”面對少女天真的神態,一股不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額……加入?加入什麼啊?陳鳴風感到非常的困惑,“……不是到安全地方暫避,然後保送……”

少年疑惑的看向肖九九,然後肖九九低頭又推了推沒怎麼移動的眼鏡;

少女的臉紅勝過一切謊言的解釋……

當他回過頭時,唐元直接遞給了他和先前肖小姐一樣的證件;

“新人公,這是你的新存檔哦!”

眼前這位小不點的少女在接受生死變故方面看起來更加……從容自然。

在陳鳴風接過證件後,小唐又遞出了一份新聞播報,上面赫然寫著;

“兇手入室搶劫,殺害無辜父子”的字樣。

當陳鳴風發現證件上的所有資訊除去照片全都不一樣時,熟悉的刺痛感襲來,少年恍然大悟;

以往的所有生活將徹底與自已告別,迎接自已的將是這個世界上極為少數的經歷;

正如剛才地獄少女所言;

“舊檔已覆,新檔方啟。”

陳鳴風面朝那一面巨牆一樣的實驗室群,又低頭看著自已證件上衝自已微笑照片,好像還是自已18歲生日時父親給他拍的證件照;

想到此處,少年對著回頭看著自已的肖九九以及唐元一陣苦笑,說道;

“是啊,新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