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還沒反應過來,蘇憂言就已經拿起外套系在她腰上。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臉噌地紅了起來,像只煮熟的蝦子。

而來清理的護工嚇了一跳,阿言卻很平靜溫和,幾乎平靜到冷淡:“不好意思,可以幫她買一下女孩子要用的東西嗎?”

護工看了右繁霜一眼,恍然大悟,連忙道:“當然可以,右小姐你跟我來。”

蘇憂言的處理太過於紳士和溫柔,就像是面對喝水吃飯一樣,並不多關注也不多提及,卻給予及時的照顧,消去了不少她的尷尬,時隔幾年,右繁霜突然再想起來,還是覺得暖心。

蘇憂言在浴室外敲了敲門:“霜霜。”

右繁霜按下閥門停了水,聽見蘇憂言低沉溫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東西掛在門上了,霜霜洗完出來吃早餐。”

她心裡一暖:“好。”

右繁霜出來的時候,蘇憂言正在回訊息,他聽見聲響,抬頭看她:“霜霜過來。”

右繁霜想到剛才還有點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走過去。

蘇憂言低聲道:“昨天晚上你睡得迷迷糊糊的,記不記得我有跟你說什麼話?”

右繁霜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蘇憂言垂眸笑了笑,可是他的笑有些遲緩,像是強顏歡笑:“我問你今天可不可以去見我的家人,霜霜說好來著。”

他的語氣莫名染上了忐忑。

右繁霜下意識道:“好啊。”

蘇憂言視線微滯。

車一路開進園林裡,因為蘇勁松喜靜,特地在郊區山林裡買了一整個山頭建園林,幾乎是自己建了一個隔絕世外的隱居桃花源。

到了一棟文雅恢宏的古式建築前,斗拱飛簷,碧瓦朱甍。

下車的時候有人上前扶右繁霜下車,右繁霜連忙擺擺手說不用。

但戴著白手套的對方依舊伸出手,右繁霜只好就著對方的手下車。

右繁霜進門之後立刻有管家來引她。

右繁霜不安地看向蘇憂言,蘇憂言溫聲道:“去吧。”

右繁霜一步三回頭地看蘇憂言,蘇憂言也始終含笑對著她,安她的心。

直到右繁霜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的笑也收了起來,眸光深沉疏離,心底卻是悵然若失。

而右繁霜忐忑地跟著女管家走,一直到了一扇古樸的圓門前,幾個傭人一起推開了圓門,旋轉一百八十度,右繁霜看見了裡面的別有洞天,精巧的山石流水,處處玲瓏,連每一棵植物都是被精心打理過的樣子。

女管家表情恭敬卻嚴肅:“蘇董事長已經在裡面等著您了,請進。”

右繁霜抬步入內,一個老頭坐在長桌前,身後是泉水潺潺流轉,晶瑩剔透,寒水煙蕩起宛若仙境。

只是很不合時宜的是,那個老頭是個光頭,周圍的水流清光盪漾映在了他光滑的光頭上,遠遠看過去像發光的滷蛋。

蘇董事長,擁有女明星都該羨慕的頂級水光肌。

右繁霜走到他面前,乖乖叫了一聲爺爺好。

蘇勁松連頭也不抬:“小丫頭知道什麼叫香篆嗎?”

右繁霜一愣。

蘇憂言面上一派冷淡平靜,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兩個小時,始終不見管家帶右繁霜過來。

他有些煩躁,推開書房後面收集室的門,寒氣與香氣同時撲面而來,上萬瓶香水陳列在室,從品牌分類到香型分類,從老香到新品,從國香到國外大牌香。

玻璃櫥窗中裝了金色流光的冷燈,各色琉璃香水瓶被光線一照流光溢彩,更為奢侈高階,為了儲存,香水收集室裡的溫度開得很低,卻可以讓人最快速度地冷靜。

一整間屋子的香水遠不止千萬,對別人來說可能是震驚不已地見世面,對蘇憂言來說,卻是他從小的安靜室。

只有在這裡,彷彿母親還在。

這個家裡還有愛他的人。

可是現實又如此清晰,並沒有。

午飯的時候,難得的家中聚得很齊,除了去相親的蘇承顏,全員都到了。

蘇憂言去得早,落座時,余光中看見蘇濤和萬碧說說笑笑,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走進餐廳。

幾個姑姑和叔叔各自有心思,或偽善或純良,卻都預設不坐在蘇憂言身邊。

蘇憂言一直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也習慣了,他維持著平靜,坐在位置上,表情是一派漫不經心,彷彿並不因為座位而有任何情緒。

正當蘇憂言神態漠不關心的時候,右繁霜從外面進來,傭人恭敬地對她微微鞠躬。

右繁霜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座位,她撓了撓袖角,不懂座位怎麼排的,但看到蘇憂言的那一刻,她的眼睛裡露出了笑意,下一秒毫不猶豫走過去,直接坐在了蘇憂言對面。

蘇憂言抬起眸,右繁霜還對他笑。

她的笑顏純真,專注而溫柔地看著他,永遠眼睛裡都只有他一個人。

剎那間,蘇憂言心底的堤防一陷。

他裝了二十年不在意和漠不關心,第一次,有人坐在了他的對面。

害怕她看見他被孤立的情緒崩陷,瞬間被填起來,她只是,一如往常地,洋溢著愛與歡喜,似乎蘇憂言仍舊是世上最好的人。

而右繁霜好奇地環顧了一眼周圍,便收回視線,重新將視線凝聚在她愛的蘇憂言身上,小聲問蘇憂言:“我坐錯了嗎?”

蘇憂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凝聚起一個尋常的笑來,他竭力維持著平靜,溫聲道:“沒有。”

沒有。

可是想到這兩個字,蘇憂言的心臟忽然就莫名從無堅不摧變成淒涼零碎。

右繁霜充滿愛意而溫柔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哪怕她的唇角不是向上勾起的,她看著蘇憂言的時候,眼睛卻永遠是飽含笑意與愛意,眼睛都微微彎起。

這個家裡,她是第一個用這種充滿愛與信任的眼神看著他的人。

這個家裡的人看他時只有算計。

忽然,蘇憂言感覺到桌下有什麼東西碰了他一下,他下意識低頭看,小傻子把一個小盒子放在了他的膝蓋上。

蘇憂言一怔,伸手開啟那個小盒子。

裡面是一對清透的玉茉莉耳環,美得純淨。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阿言你看。”

“你爺爺送給我的茉莉耳環。”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為了買這個跑了二十多公里。”

“是爺爺年輕時送給奶奶的嗎?”

剎那間,蘇憂言的眼眶一熱,卻抬起眸看著含笑的右繁霜,她正期待著他的回應。

蘇憂言心一顫。

不是。

是爺爺和奶奶結婚的前一天,跑去買了想送給初戀的。

本來是想彌補。

只是那個初戀,她沒有收,將爺爺拒之門外,而且此生再也不見他。

那個年代,他無法對兩個女人同時負責。

因為時代背景原因,不娶奶奶他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不娶初戀他一輩子愧疚。

最後終究是因為一個誤會,爺爺對奶奶負責了一輩子,也辜負了初戀一輩子。

爺爺是不是希望,他不要辜負霜霜?

蘇憂言一剎那甚至有控制不住情緒湧動的錯覺。

他垂眸給右繁霜回訊息。

“爺爺是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

他看向那對茉莉耳環。

贈卿茉莉,願卿莫離。

爺爺承認了霜霜,他知道這是多麼難得的事。這對耳環對爺爺很重要。

右繁霜收到訊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