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昊打通了陸清寧的電話。聽到了陸教授的電話斐昊才感覺到自己被一個真實的世界拉回來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的脆弱,那個面對眾多商業對手威逼利誘,甚至被海外追殺,美色誘惑都沒有慌亂過的自信心爆棚的自己,那個以為可以直面小雨和另外一個男人快樂生活的自己,在得知小雨去世的那一刻瞬間崩塌了。

家裡是太安靜了,整整20多個小時他沒有接過電話看過資訊,下屬和公司的合夥人都只是默默地發些訊息,不敢打電話或上門打擾他。斐昊忽然發現自己朋友遍天下居然是個假象,那些只要他一個電話就可以陪著他出去的人,沒有一個是真的走進他內心,瞭解他的。他在崩潰的那一個剎那可以找的人居然只有自己的導師。

陸清寧按響了斐昊的門鈴,她還有半個小時可以看看斐昊,之後她就要去接小鈴鐺放學了。她知道她這個得意門生是愛林小雨的,這麼多年一直隱藏著這份心意不對人說。林小雨的離世對他也一定是不小的打擊,雖然說自己學生的心理素質她是非常有信心的,要不然憑什麼這麼年輕在商場混得風生水起呢?可是這次的打擊是小雨呀,全校知道小雨的人都不太能接受這個訊息;小雨的導師陳教授已經傷心過度住進了醫院;研究院裡小雨的同事們也在悲傷地張羅著小雨的後事;就算是她自己這麼理智的一個人要不是因為要在小鈴鐺面前堅強一些也怕是撐不住的。

過了兩分鐘才開啟門的斐昊一改往常意氣風發的樣子;臉色蒼白到發灰,頭髮凌亂,滿臉胡茬,雙眼通紅佈滿了血絲。見到了自己的導師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屋子。陸清寧擔憂地看著斐昊的背影,隨身關了門跟了進去。

聽到了門關的聲音後,斐昊再也撐不住了,轉身抱住了身後的老師,痛哭了起來。陸清寧沒有說什麼就是抱著他,撫摸著他的頭髮和後背,讓他好受一些。大約過了兩分鐘,斐昊的哭聲漸漸停了。他抬起身,頭微微向老師點了一下說:"老師,謝謝你,我好一些了。”

陸清寧唉了一聲,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你能挺過去的。你只是需要點時間?”

斐昊看著陸清寧鬢角的白髮,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老師也憔悴了些許:“老師,你好嗎?別硬撐著,我瞭解您和小雨的感情。”

陸清寧說:“我算是挺過來了吧,我要照顧小鈴鐺。”

“小鈴鐺?時言呢?” 斐昊有點奇怪:“他不會是接受不了,臥床不起了吧?”

陸清寧悲傷地看著斐昊說:“他和小雨走了,知道小雨的事情,回家收拾一下就從後山跳下去了。臨走前發了個影片把小鈴鐺託付給了我。警察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斐昊頭嗡的一下,忽然時言說的那句“我為了她,可以把命交出來,你能嗎?” 在他的腦海裡響了起來,震耳欲聾。

他有點踉蹌,陸清寧扶了他一把,讓他坐在了沙發上。斐昊帶著哭腔對陸清寧說:“老師,我輸了,時言把我贏得徹徹底底。原來時言也是真的做到了拿生命去愛她。”

“孩子,愛的世界裡沒有輸贏。我們接受這個事實吧。小雨一定是希望我們好好活著,幫她把小鈴鐺撫養長大。上天拿走了小雨卻給了我一個小鈴鐺,不知道這是獎賞還是懲罰。你振作起來,我老了,你幫我一起帶著小鈴鐺吧。”

陸清寧和斐昊說話的功夫,外面狂風大作,天黑了下來,一場很難一見的暴風雨好像馬上就要來了。

陸清寧擔心接不上小鈴鐺放學,匆匆和斐昊告別,開車回家了。

沒有幾分鐘的路,卻因為天色暗沉,陸清寧開得有點緩慢,在等待一個紅燈的時候,陸清寧不經意間抬頭,她驚奇地發現天空上一輪碩大的圓月出現在她的面前,車上儀表盤的時間是3:55,這是地球北半球時間的下午,幼兒園孩子們準備收拾書包差不多要放學的時間,而陸清寧卻看見了一輪月亮。她愣在了那裡,腦子裡還在對這種奇觀進行反應,完全沒有注意到交通燈已經變了;直到後面的車按了喇叭,她才回過神來,再一抬頭,月亮不見了,風也小了一些,本來要下的雨好像不知道什麼原因不下了,天也漸漸地亮了起來。

斐昊送走陸教授後,自己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烏雲密佈的天空透過他的落地窗映入他的眼簾,讓他本來陰鬱的心情更加煩亂起來,他走到窗前按下了自動窗簾的按鈕。在窗簾緩緩關閉的過程中,他眼前的天空變得安靜起來,暗色的天空上一輪圓月正對著他的方向。斐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圓月在窗簾的關閉過程中一直在那裡。斐昊愣在那裡還在反應這種異象;窗簾關上了,斐昊用雙手拉起窗簾來再看,圓月不見了。

在月亮上面的那個合維體發著微弱的紅光,一閃一閃,並不是地球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輪圓月,不然地球上的科學家們又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進行新一輪的研究。月球上的那個合維體將這種可以成為人類群體意識的景觀只向兩個人進行了投射,因為這兩個人將會在這個合維體留在地球的那個小女孩的人生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地球上的命運齒輪在合維體的意識中開始轉動, 雖然在合維體的維度中沒有感情和愛的存在,也沒有漫長時間的煎熬,但是對於低維地球的生命延續的使命還留存,合維體掃清了所有時間線上的可見阻礙,並從意識維度影響了這個時間線上兩個重要的人;在複雜的時間線中,合維體意識驅動了時間線裡的資訊鏈條,開始有傾向地挑選可以在她期望的那條時間線裡能出現的人物。

然而和合維體的意識不一致的是,那一天下午,還有一個看到月亮的人。

一個小男孩在鴻蒙小區院裡的小路上揹著書包瘋狂地往家裡跑,馬上要下雨了,祝夕廷可不想讓自己被雨淋個透心涼,在校門口沒有看到早上承諾今天可以來接他的爸爸,趁著老師沒有注意就跑回家,他想著跑回家最多八分鐘,出校門左轉走5分鐘就差不多到鴻蒙小區門口,再跑回家就行了。他跑著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書包側面口袋裝著的那個他很喜歡的小地球鑰匙扣掉到了小區門口往家走的路上。

祝夕廷快跑到家單元門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他抬頭一看黑漆漆的天,一輪碩大的月亮出現了,又圓又亮。這讓祝夕廷有點害怕,快跑了幾步到家門口,用自己的小手指按了下指紋鎖開了門。

在客廳忙活著的杜婷看到兒子自己一個人回來有點懵,忙說:“小小祝,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你爸呢?”

“我沒看見爸爸在門口接我,我看老師沒有注意我就跑出來了,我認得家。”祝夕廷有點驕傲地說,好像忘記了剛才的月亮。

杜婷這邊電話響了,祝夕廷的班主任著急的問他有沒有回家,因為他爸爸剛到校門口但是孩子不見了。杜婷這邊馬上和老師講孩子到家了。那邊的班主任有點生氣,讓她好好教育孩子不能隨便亂跑,孩子再調皮也是要有底線的。

杜婷道歉的話說得一套一套的,好像這個媽媽已經習慣了沒事給人道歉一樣,可見這個兒子也不是讓她太省心。

杜婷掛上電話,看到兒子已經放下書包去洗手了,馬上走到洗手間和兒子抱了一下,這是他們母子兩個的儀式。

“看我怎麼收拾你爸爸,破天荒接你一次還遲到。你下次要和老師打招呼說明情況可以嗎?要不老師會擔心你的,你們在她手裡走失她是要負天大的責任的。”

“媽媽,我剛才看見了一個好大的月亮;我有點害怕。”

“是嗎?看錯了吧,現在才下午4點,哪裡有月亮呀?”杜婷摸摸小小祝。

“我就是看到了,又大又圓,就是剛才要下雨的那個時候。”小小祝很堅持皺著眉毛說:“媽媽不相信我,是個壞媽媽。”

“哎喲,我家小小祝的小惡魔要跑出來了,你要不要把你看到的畫出來呀,這樣媽媽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杜婷把小小祝安排到桌邊畫畫,自己就到廚房去準備晚餐了。

家裡的門開了,是祝慶安有點著急的臉。鞋都沒有換就兩步走進客廳,看到兒子在畫畫,鬆了口氣:“小臭寶,你也不等等你親爹,就差五分鐘,你就在老師眼皮子低下溜了。”

“爸爸,我剛才看見月亮了,你看我在畫月亮呢。”

祝慶安走到了小小祝的書桌前,一張滿月的畫差不多快完成了。祝慶安怎麼看都感覺這樣的月亮位置在哪裡看到過,又一時想不起來,就誇了一句,“我兒子畫得真好,比你老爸強”。就跑到廚房去幫杜婷的忙了。

人類的聽覺範圍是在16到20000赫茲,而這個赫茲是對空氣振動響度的表達單位。在沒有空氣的環境裡,人類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因為意識產生的一個小小的偏差,合維體在月亮上進行了一次自己和自己的對話,人類當然聽不到。但是合維體以她機器般的高維觀察看到了意識產生影響時出現的這個偏差,一個叫祝夕廷的小男孩為什麼也會看到只對陸清寧和斐昊投射的月亮?是不是祝夕廷也是高維星球的生命在低維星球的一個遊戲設定,本身帶著一些高維的影響?合維體從上帝的視角進行的觀察並未發現任何的問題,她關注的是這樣的偏差是不是會對時間線的走向有影響,而這種影響在她的資訊邊界之外。人類作為這個宇宙體系的獨特存在總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出現。

人類的細胞放大億倍可以看到電子雲,其結構與宇宙是極為相似的,人類因為被鎖定在時間這個維度中不能突破,隨之發展出愛恨情仇等情感模式,並透過夢境等方式發展出潛意識。這是高維生命體無法參透與影響的部分;在人類發展的歷史中太多高維生命體到訪過地球,但是情感和潛意識成為人類對抗這些高維生命體的天然屏障,雖然人類自己並不知道。人類一天可以變化無數次的想法,讓高維生命體可以感知到的時間線有上百億條,就算在所有這些時間線中進行影響也並不能達成高維意識期待的效果。因為這些情感,人類在這個宇宙中特立獨行地存在著。

合維體和創造她的神秘之力,也就是厄倫德爾星上的暗能量進行了溝通,她希望可以保證地球上那個叫時林的女孩有一條穩定和幸福的時間線。暗能量並未對此進行回應,宇宙的存在本來就是高維生物的意識,以他的層次來計算也只是第五層而已,往上的空間有多少維他也感知不到。人類這些事情,對他來講就像是身上有個灰塵撣落的過程一樣,誰會在意灰塵未來的動向,和灰塵可能落在哪裡。